此时港岛人也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姓孙的老东西紧张的手脚乱颤,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其余几个也都缩手缩脚,再不见刚才的嚣张模样。
倒是有个铁了心捧臭脚的,自以为狗仗人势,竟然冲着围拢过来的大汉们叫嚣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都是港岛来的贵客,在派出所做过备案的,出了事你们担的起吗?!”
那些人还真就站住了,紧接着左右分开,让出个脑袋大脖子粗的男人。
看到这人,王彭低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
“谁啊这是?”
见他似乎认得那人,徐琨忙小声追问。
“臧天硕,唱《朋友》的那个。”
别说,这人徐琨还真听说过,不只是因为他的歌,更是因为臧天硕后来也蹲了六年大牢,这人据传是摇滚圈里的‘真大哥’,甚至带人砸过程龙的场子。
“港岛人?”
就见臧天硕上前两步一耳光就抽了上去:“老子打的就是港岛人!”
那捧臭脚的被打的踉跄倒地,两下里提着棍棒的年轻人也一拥而上,将帐篷底下五个港岛人团团围住。
这时就听那孙导尖着嗓子叫道:“大哥,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俺、俺也是内地人啊!”
屮~
听口条,这孙子竟然也是河北的!
臧天硕闻言,上去一脚将他踹翻,随手抄起盘鱼香肉丝,连菜带盘子狠狠扣在老东西脑门上,嘴里骂道:“误会尼玛币,假洋鬼子更得打!”
说着,环指周遭道:“砸,把这狗屁剧组的东西全给我砸了!”
第11章 不公道
随着臧天朔一声令下,手下小弟扑向了各种拍摄器材。
而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汉子,徐琨非但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还觉得有些亲切,摸出烟来抛给王彭一根,靠在小巴车上吞云吐雾的看着热闹。
这时候包括道具师在内,三个港岛男人都被打翻在地,被人皮球似的转着圈踢,两个女的则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而方才捧臭脚的那几位,这时也纷纷想起了自己内地人的身份,悄默声的混入了大部队当中。
就在这惨叫声、打砸声响成一片之际,一个突兀的嗓音突然响起:“臧爷、高抬贵手啊臧爷!这几件都是我的东西,跟港岛人没关系啊!”
徐琨皱眉看去,就见陈学斌正横着胳膊拦在几件拍摄器材前,虽然两条腿抖的筛糠仿佛,却咬紧牙关不肯让开。
“没关系?”
臧天硕踩着孙导的胸口,回头冷笑道:“方才我们雯雯被欺负的时候,你站出来没?既然没站出来,那特么就是有关系——砸!谁再敢拦着,就连他给我一起打!”
那几个小弟闻言,立刻举起棍棒逼向陈学斌。
“别,陈哥是好人!”
这时王保强大喊了一声,上去就把陈学斌护在了身后。
啧~
真是麻烦。
徐琨把烟叼在嘴里,就近挑了两把铁锹,一手拉一个倒拖着走向陈学斌和王保强。
那呛啷啷的金属拖曳声,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围在陈学斌身边的几个青年有心阻拦,但对上徐琨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四白眼,又都不约而同的裹足不前。
最终只能犹犹豫豫的,坐视徐琨与王保强、陈学斌汇合。
徐琨把左手的铁锹递给保强,摘下咬在嘴里的红塔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臧天硕道:“臧爷是吧?坐视港岛人欺负咱们内地姑娘,是我们的错,这我们认!但您那位雯雯姑娘在港岛人那里受了气,就冲着我们这些武替撒气。
那拳头巴掌往身上脸上招呼的时候,她可没管我们是不是委屈——结果你现在又埋怨我们不护着她,要砸我朋友吃饭的家伙,我觉得,这事不公道。”
‘不公道’三字重重吐出,一下子吹散了眼前的云雾,徐琨凶戾冷冽的四白眼与臧天硕眯成一条缝的视线隔空对撞,使得四周围瞬间安静了许多。
四目相对,臧天硕的眼睛眯的更细了,他也算是经过见过的主儿,倒还不至于被徐琨一个眼神给唬住,可这样的目光、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却让他不得不好生掂量掂量。
尤其徐琨还重点凸出了‘武替’二字,明摆着告诉自己,他有功夫在身。
敢打敢拼会功夫、‘兵刃’还占了优势……
自己是来找港岛人算账的,为了几件不相干的东西对上这么个狠人,着实不值当的。
想到这里,臧天硕忽然哈哈大笑道:“看来雯雯那丫头真是被宠坏了。”
说着,冲那几个小弟挥了挥手,那几人立即如蒙大赦的退开。
接下来一众小弟全都无视了徐琨三人,开始继续打砸其余器械,甚至有人冲着那辆小巴车去了,不过在看到里面的徐小姐后,又都默默转向了别处。
这时臧天硕也点了支烟,冲徐琨扬了扬手问:“小兄弟混哪里的。”
徐琨把铁锹随手一丢,笑道:“以前都是在乡下胡混,后来遇到过江龙,就只好来京城讨生活了。”
臧天硕见他说的含糊,没有要攀关系的意思,也就没再开口,自顾自的上了剧组的小巴车。
眼见一场冲突就此消弭于无形,王保强再也握不住手里的铁锹,陈学斌更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王彭抽着徐琨给的烟,也溜溜达达的凑了过来,试探着问:“你方才说的过江龙,该不会是……”
说着,伸手指了指天上。
“怎么可能。”
徐琨摊手道:“要是在上面挂了号,我哪还敢跑来京城当群演?是从省城去了伙狠人,要抢我们的散啤生意,把我大哥吓的直接回老家种地去了,这不,我就只能来京城混口饭吃了。”
王彭点点头,旁边的王保强和陈学斌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感激徐琨仗义出手,但要是他有案底在身,彼此可就不好相处了。
至于混过江湖……
群演和武替这两个群体当中,从来就不缺好勇斗狠之辈,尤其是后者。
十几分钟后。
臧天硕搂着换好便装的徐小姐,带着众多小弟扬长而去。
不过徐琨眼尖的发现,那徐小姐虽然出了口恶气,却似乎并没有报仇后的快意,反而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目送几辆面包车渐行渐远,剧组也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活了过来,先前隐藏在人民内部的二鬼子狗腿子,立刻大呼小叫着要报警、要叫救护车。
至于一开始站出来叫嚣的那个,此时还躺在地上‘哎呦’叫唤呢。
最后在副导演的安排下,众人把各种器材无论好坏一律装到车上,又把那港岛人连同被打的狗腿子抬上了小巴,准备把他们直接送去医院。
至于要不要报警,那要看港岛人自己如何选择。
小巴车回到市区后,陆续就有内地的工作人员下车,也是这时候徐琨才知道,原来只有港岛人住在那家高档宾馆里,其余人都是每天提前赶过去与他们汇合。
到了一个岔路口,陈学斌也招呼着徐琨、保强下了车。
王彭也不声不响的跟在三人身后。
四个人先去陈学斌的住处,把那几件摄影器材归置好,然后出门打车直奔澡堂子。
里里外外搓了层皮下来,又在附近的苍蝇馆里点了一桌酒菜,四个人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话。
首先开口的自然是陈学斌,他举起酒杯激动道:“小徐、保强,你们这回算是把哥哥我给救了,没说的,往后咱们仨就是亲兄弟!”
说着,吨吨吨灌下去一整杯。
见保强面露为难之色,徐琨示意他量力而行,然后又好奇道:“那些器材是怎么回事?”
陈学斌解释道:“单靠群演抽成也赚不了几个钱,所以我攒钱买了些常用的摄影器材,每回进组就把这些东西一并租给剧组——这可是我半辈子的积蓄!”
怪不得他当时吓成那样,还是拼命阻拦。
顿了顿,陈学斌又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个剧组八成是完了,明儿咱们还得另找饭辙,能不能领到工钱都两说。”
港岛人被打成那副德行,器材又毁了一大半,接下来拍摄自然难以为继——更何况臧天硕能迁怒陈学斌,那姓孙的老色胚难道就不会?
就算是要继续拍,陈学斌也不准备再去趟这摊浑水了。
啧~
想到自己演艺生涯的第一句台词,很可能要石沉大海了,徐琨就有些郁闷。
不过总体上其实不亏,虽然拍戏是白忙活了一场,但却因此加深了和陈学斌的关系,更结识了王彭这位圈内小有名气的武指,对未来的发展很有助益。
这时王彭宽慰道:“人没事就成,再说你好歹还能继续吃这碗饭,总比那徐小姐要强,往后只怕没人敢找她拍戏了。”
徐琨听到这话,也终于想明白那徐小姐为什么闷闷不乐的,一个刚入行的新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别说港台的剧组,就算内地剧组也没人敢用她。
估计她一开始给臧天硕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没想清楚后果。
看来以后能玩阴的,最好就别明着来。
徐琨暗暗给自己定下行事准则,又问:“那徐小姐和臧天硕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
王彭端着酒杯嘿嘿一笑:“摇滚老炮和尖果儿的关系呗,那个圈子比咱们这行还乱套,可就是有一堆小姑娘前仆后继,甚至有一些有名气的女演员都跑去倒贴。”
徐琨听完大为后悔,早知道还有这好事儿,上辈子多记下几首歌词就好了。
好在影视圈也不差,堪称是沟子文学的发源地。
第12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吃完饭趁着天色还早,徐琨本想陪着保强一起去收拾东西,连夜搬到新租的房子里去。
但保强打算晚上先和同租的朋友道个别,明儿一早再搬。
于是两人也在学院路附近各奔东西。
考虑到是星期六。
徐琨不顺路,特意走的学院路;保强顺路,特意绕过了学院路。
看着街上三三两两青春靓丽的身影,徐琨实在搞不明白保强是怎么想的,就凭这莺莺燕燕赏心悦目的,专门跑一趟都值,何况是顺路?
偏保强避之唯恐不及,非得绕道走。
难道这里面有他暗恋的对象?
嗯~
以保强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是暗恋对象了。
七拐八绕到了二里桥工地,依旧没有见到六哥的踪影,八成是又出去讨债了。
不过他把那三万块钱留给了疤脸哥,二手影碟机也准备好了,据说是从附近一录像厅里淘的现货,附带三十多张碟,一多半都是封皮上不穿衣服的那种。
考虑到是要和保强一起看,徐琨最终还是忍痛把影碟留给疤脸哥。
约好等过两天安顿下来后,就请疤脸哥和六哥吃饭,徐琨便拎着影碟机,按照地址找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新居。
因是在小胡同里,地方是真不怎么好找,不过周遭环境等倒还可以。
前面的门脸是个二层楼的小饭馆,后面是两间瓦房,中间有个四米来宽、七米多长的院子,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柿子树,西南角有个不分男女的厕所,正好与饭馆的雅间背靠背。
靠近院门那间瓦房锁着门,但看样子应该是有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