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机会,再期待着与您的合作。」
顾为经在树懒先生的回答中,稍微读出来了一点点,他跟那位机场认识的金发妹子说“以后有时间再联系”的味道。
几秒钟后。
树懒先生又发了一个新的苹果播客的链接过来。
【第156期沙龙:双年展、拍卖会、学术论文——与酒井胜子聊一聊现代艺术家们的得意与失序】
顾为经注视了这个链接片刻。
他这段时间事情太多。
他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到,树懒先生正好在今天上午,已经在个人栏目主页上,更新出了一期新的节目出来。
而嘉宾竟然是——
“酒井胜子”。
怪不得他会说节目已经录过了,需要等下一次有机会再去合作。
顾为经点击跳转的链接。
他戴上耳机,开始播放节目。
和树懒先生的所有播客节目的开场一样,节目的最开始,先是一段悠扬的古典音乐片段。
然后音乐渐弱直至隐去,对方温和的声音,插入了进来。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播Mr.Folivora,欢迎收听这一期的树懒先生的艺术沙龙。这一期的沙龙,我邀请到了一位非常非常特别的嘉宾与我进行远程连线,对方是来自东京画廊+BTAP的全球青少年艺术家宣传大使,青年画家——Sakai Takakura(酒井胜子)小姐。”
“Sakai,先给大家打个招呼,做个自我介绍吧?”
树懒先生说道。
“大家好。”
“我是Sakai Takakura。”
酒井胜子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
顾为经曾经在树懒先生的节目里,听过自己用变声器处理后的“侦探猫”的声音。
非常的陌生。
又有点熟悉。
此刻,在耳机中听到酒井胜子的声线对顾为经来说,又是另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
有点陌生。
又非常的熟悉。
倾刻之间。
顾为经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大金塔的广场中,第一次遇上酒井胜子和酒井纲昌姐弟,看到胜子朝他微笑时的场景。
温婉的语气响到耳边。
那温婉的女孩,仿佛又亭亭的站在自己的身前,正在朝他抿嘴而笑。
“酒井胜子大概是我节目自开播以来,所邀请到的出场嘉宾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吧。”
“酒井小姐今年应该只有18岁?”树懒先生问道。
“是的。”
“长期以来,节目的焦点一直都聚焦在非常宏观的视角。我们聊了很多艺术史上的有趣事件,做过很多期艺术解读和绘画赏析,但是……我注意到,我们很少会把目光缩放到一个人的尺度,从一位艺术家的个人职业生涯的角度,来理解现代艺术社会里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很荣幸今天能请到胜子小姐,来节目做客。”
树懒先生说:“有些听众朋友可能不清楚。酒井胜子小姐是美术家酒井一成的女儿。而酒井一成,这就大名鼎鼎了,他是当代亚洲社会非常重量级,也非常知名的大画家。而胜子小姐本人,在节目录制期间,也正在筹备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艺术双年展。”
“在我们节目录制的此刻,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您现在应该正在新加坡?”
“是的。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正在举办第七届‘人间喧嚣’国际艺术双年展,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双年展……”
——
在顾为经听着耳机中的树懒先生的艺术沙龙,老杨摩拳擦掌,期待着海南鸡饭和中华绒螯蟹上桌,阿旺在喵喵叫着挥舞着猫猫拳,期待着抢老杨的大鸡腿和中华绒螯蟹吃的同一时间,同一座城市。
直线距离仅仅不到十公里的地方。
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
伊莲娜小姐也正在耳机中,听着播客节目的重播。
滨海艺术中心是新加坡的地标级建筑,占地面积很大。
在夜晚,行经马六甲海峡的远洋商船,远远的就能看见它反射着灯光的银色弧面穹顶。
巨大的建筑,并非都能被用来举办画展。
它分为中央大厅、音乐厅、歌剧院、独奏室、舞台剧,以及视觉艺术中心。
而真正能被拿来举办双年展的,只有其中视觉艺术中心的全部,以及一层中央大厅的部分。
以双年展的规模来说,则略微显得拥挤。
双年展开幕的第一天,由于开幕式和艺术家见面等活动,往往也是游客量比较大的一天。
故而。
就算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双年展的会场里说是摩肩接踵未免有些夸张,说是人流如织,倒是恰如其分的修辞。
人一多。
大声喧哗的人没有,整体展会的氛围还是要比往日普通的双年展,来的嘈杂几个量级。
唯独在展厅的中心位置,一座名为“猫与新加坡”独立展台前。
所有人在经过的时候。
又都不由自主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展台上排成一排各式各样的“猫”让他们安静,还是那些“猫”之前的人,让他们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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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伊莲娜小姐VS酒井小姐(中)
几日不见的作品,静静的摆放在安娜身前的展架之上,沐浴在艺术中心的补光灯中,似是盛夏的阳光。
“EQUAL ACCESS”。
它是一个策展领域的专业术语,来源于法律条文,译为“展示机会均等”。
不是指艺术家的展示机会均等,那是不现实的。
再大的展馆,C位只有一个,最多几个。
颁奖典礼上,刚出道的小歌星不可能和麦当娜、惠特妮·休斯顿一起走红毯。
那么,无论在美术馆、画廊、还是双年展上。
普通画家的作品同样没有可能和那些身价是他们几十倍、上百倍的大艺术家们,一起摆放在核心位置的展台上。
“参展机会均等”——这个说法针对的是来到艺术展现场的所有游客和观众。
不少国家都有反歧视相关的法律。
原则上,法律要求艺术展的主办方需要确保花了一样的票价进馆的游客,尤其是那些弱势群体,尽可能的享受到和其他正常游客一样的参观机会。
比如老人。
比如小孩。
比如……安娜·伊莲娜小姐。
尽管从财富或者权力的定义上,安娜都和“弱势群体”这個分类,八杆子打不到一点关系。
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
坐着轮椅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账户上有十亿欧元还是十欧元都凑不齐,都算是生理层次的弱势群体。
一般来说。
欣赏艺术作品的时候,除非创作时就有意特殊设计成希望居高临下的俯视以突出作品的压缩感,或者抬头自下而上的仰望,以显示作品的宏大与威严。
普通情况下,用平视角度去看画,是最好的选择。
行业习惯大多数绘画作品的“基座”下底离地面的高度会被设定在1米到1米2之间。
这一举动能让一幅16*20英寸的中幅油画,画面的中心点几乎与主流参观者的眼睛高度差不多等高。
对于佝偻的老人、孩子、矮个子者或者坐轮椅的残疾人来说。
这个高度又有点太高了。
需要一直仰着脖子看。
所以,新加坡双年展的组委会又在重要展品的基座旁边,在隔着一条过道,或者三四米的位置,安设了一段高于平地30CM的斜坡,方便有需要的人可以走上斜坡去观看展品。
顺便一提。
所有职业策展人们几乎都会受到这些相应的策展规范培训,但设置斜坡肯定并非展览的强制需要。
何止不是强制需要。
这甚至算是个不太常见的做法。
理想性的法律条文是一回事,到了实践领域又是另外一回事。
贯彻“EPUAL ACCESS”的策展理念也有很多种不同的方。
滨海艺术中心本来就有限的展览空间里放了这么多的小斜坡进去,方便倒是方便了一些人,但也不得不说,还可能会腿脚正常的人没注意脚下,而摔了个大马趴。
无论怎么做。
无论规模多大的展。
组委会和主办方多数时候,都要承认并且接受,绝对意义上的“参展平权”无论是对参展艺术家来说,还是对参观的游客来说,都是一种在现有条件上很难实现的乌托邦式的想象。
本质上。
组委会只是在做“想侧重服务哪些人”、或者“想更好的服务哪些人”的选择题罢了。
策展人唐克斯先生,这么设置它的展览空间,是不是在有意的讨好“坐在轮椅上的人”这一特殊的群体,亦或者,是意在坐在轮椅上的某位“编辑小姐”面前随手刷个印象分。
这就是一个非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好在。
它们终究是值得的。
滨海艺术中心的造型像是一只卧倒的瓢虫,又因从外面看,夜晚黄色的灯光渲染下,它的样子像是隔壁马来西亚极为盛产的国民水果“猫山王榴莲”的两瓣果肉,所以又常被大马来的游客戏称为“榴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