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976节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悲伤,也非常虚无的故事,淡淡的忧伤,悲与美相通的物之哀。

  但是。

  作者并没有发表些哀伤的慨叹。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写了一句,蝴蝶在花叶间飞过,留下了疏淡的影子——

  “然而,蝴蝶有知。”他写道。

  “然而,蝴蝶有知。”

  女孩在心中默念。

  顷刻之间。

  她翻动讲义的手指停住了。

  「——世界上的有些情节不是眼睛所能直接看见的东西,看着麦克白的与其说是上帝,不如说是我们。用心烹饪,这就是亨利·詹姆斯所认为的文字诀窍——」

  讲台边的俄罗斯大婶,依然用她那浓重的卷舌音讲解着什么。

  但伊莲娜小姐已经充耳不闻了。

  “然而,蝴蝶有知。”

  只有这最简简单单的几个单词,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从她的胸口中飞过,在她年少时梅涅克修道院里的记忆中,留下了疏朗而清淡的影子。

  那刻教室里的万籁俱寂。

  恰如年少时,卡拉祖奶奶墓碑之前的万籁俱寂。

  也恰如此时此刻,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贵宾庭里的万籁俱寂。

  不闻人声。

  不见喧嚣。

  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叮咚回荡,似蝴蝶扇动翅膀,震动着安娜耳中的鼓膜。

  她终于明白了年少时的那个早晨,在虚无之中温暖着她,启示着她,拥抱着她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不是上帝的指引。

  那只是灵魂在世界的投影。

  “然而,蝴蝶有知。”

  如果有人勇敢着走出了自己的泡泡,如果她在扮演舞台上醉生梦死的公主和自由的拥抱这个世界之间,做出了某种有意义的事情。

  那么。

  世界的某一处,理所应当的要开出一朵鲜花。

  没准那是微不足道的小花,没准那是无人问津的小花,没准那是既不足道又无人问津的小花。

  一个又一个春天。

  无数人从它的面前有过,对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嗅而不知其香。

  也许。

  她一生所留下来的东西,就只有一缕画布上被烧的卷曲的头发。

  ……

  然而。

  蝴蝶有知。

  世界的每一处,时间的某一瞬,总会有一只淡粉色的蝴蝶,用它的翅膀在花上留下人生的投影。

  然而。

  蝴蝶有知。

  卡拉就那么死了,没有奇迹,没有上帝,甚至死的一点都不体面,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还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

  比如印在《油画》杂志上的那句“高贵的灵魂无法被束缚,她自会寻找自由”卷尾语。

  比如那些书信,那个燃烧后的画纸一角。

  它们可能永远不会被世人所知道,可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美学价值,但它……依然激励着安娜。

  她依然在一百五十年后,拥抱着生活在巨大庄园里的另外一位伊莲娜小姐。

  比如那张被卡拉藏在世界尽头的画。

  它们可能永远不会被世人所发现,可能不会有收录进家族藏宝室的那一天。

  但它依然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默默的开放着。

  吸引着某一只碰巧飞过的蝴蝶。

  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一切都并非毫不相干。

  她们,都是蝴蝶。

  安娜小姐将会永远去追寻着那幅画,去寻找世界尽头的角落。

  她振翅而起。

  她不知道她的古都古庭古树上的小花将会开放在哪里,但安娜知道,那朵小花就开在世界的某一处。

  因为——

  蝴蝶有知。

  安娜原本以为,这将会是绵延一生的寻找,这将会是延续一生的追寻。

  但是现在。

  仅仅几年以后。

  在她22岁生日过后的不久,这本期刊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有淡紫色的小花在她的指尖开放。

  一百五十年前的蝴蝶扇动翅膀,姨妈的葬礼上修道院墓碑前的蝴蝶扇动翅膀,大学时代课堂上,讲义间的蝴蝶扇动翅膀。

  最终。

  它们重合在一起,一起停留在此时此刻,安娜的指尖之上。

  蝴蝶扇动翅膀。

  似有群山回响。

曹老弟子的名字的问题

  之前就说了。

  本文出现的一切有现实情节的大画家都是虚构的。

  我今天写作时忽然意识到,曹老爷子的三弟子的真实姓和现实存在的艺术家,读音相似。

  虽然写法、性别、年龄,都差了很多很多。

  但做为对于前辈的尊重。

  还是换一个吧。

  文中曹老的三弟子的名字从这一章开始,改为——魏芸仙女士,前面的内容也会替换掉。

第705章 即将到来的座谈会

  Cangi——樟宜树。

  樟宜树到底是什么样的树,新加坡本地人对此众说纷云。

  一说是一棵高度足有近百米之高的瓦氏油楠树的名字,它神秘的毁于1942年日军战火中。另一说是一种龙脑香科的树种,因马来语的学名叫做Chengal Pasir或Chengal mata kuching的谐音而得名。

  但不管哪一种说法是对的,哪一种说法是错的。

  它都是一个与树相关的词汇。

  而做为一个以“Cangi”做为自己名字的国际机场,毋庸置疑,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中,总是很多的树。

  贵宾休息厅也是如此。

  一株含羞草树从地面大理石贴砖间特意留出的土壤中拔地而出,树冠上缘几乎顶到了休息厅挑高超过五米的阳光穹顶的玻璃上。

  树荫如盖。

  伊莲娜小姐在房间的一侧,无意间拿起几案上那本《亚洲艺术》的期刊的同时。

  曹老和他的弟子们,也在这里讨论着与顾为经相关的事宜。

  大约是飞机上坐着的时间久了。

  从始至终。

  老人都一直固执的站在树下。

  既然曹老是站着的,那么众人自然都没有资格坐着。

  人们的身形全部都隐藏在含羞草树的阴影里,似乎不想让师门内部的争论与分歧被外人所知道。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

  头顶交织成荫的枝叶是天然起到隔绝声音的大伞,将大家的交谈声连同四周的阳光一起切割的破碎而斑驳。

  细碎的影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词句飘荡了出来。

  “……稳一稳……顾为经,马上就要开画展了,有什么……”

  “不妨事,小范围的讨论会而已……快的……”

  “……我要去打几个电话……仪式要不要……”

  “……邀请函都发了……”

  主要是刘子明在说,曹轩在听。

  刘先生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如果单纯的听他的语气,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强烈的主观情绪与偏见。

  当他指着手中的《亚洲艺术》,说“顾为经的这篇论文,就这么传扬出去,可能会有风险,不如我找几个朋友开个讨论会”时的样子,就跟晚间新闻节目上,电视台的主持人指着身后的天气预报板上漩涡状的云团,说“有热带气旋正在从印度洋上靠近,气旋中心预计将在4天后到达吉隆坡,可能造成洪涝灾害的风险,下面由请气象学专家为您带来详细的解读”云云的语调别无二致。

  刘子明在极力的做着自己情报分析员的工作。

  他给曹轩提供那些可能的消息,然后条理清晰的把顾为经“论文造假”所面临的种种风险一样一样的讲给老师听,说服老爷子不要因为对“顾小子”的盲目喜爱而被他迷惑住了心窍。

  并几次直言表达了曹轩想把这件事拖到画展结束后,再去处理的不解和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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