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架达索2000EX型私人飞机飞行的里程,没准超过了过往三年的总和。
几乎就没有在哪个地方的机库里呆足一周。
巴黎,柏林,伦敦。
到处的在飞。
恨不得在飞机上的时候,都在用中继网络打着会议电话。
然而这两天是个例外。
伊莲娜小姐没有着急的处理杂志社的公务。
经过几方面磋商之后,她们和德国萨克森州政府达成了意向合同。
萨克森州政府将把马林城堡连同周围上千亩的闲置林地的产权永久转让给伊莲娜家族的基金会。
同时提供3700万欧元的低息贷款。
伊莲娜家族则承诺,未来15年内,除了建设家族博物馆外,该土地不可被用于其他任何的商业行为,另外,她将同样额外支付不少于3700万欧元的投资,用于城堡的修复和周围配套设施的改造工作。
具体细节还牵扯到贷款,抵押,环境评估,建筑施工,优先雇用萨克斯州本地工人和建筑企业……等一系列细枝末节的工作。
预计最快最快,有部分展馆能够投入营业,也是2024年第三季度的事情了。
但整个细节都已经被敲定了下来。
伊莲娜小姐昨天,出席了和萨克斯州州长的签约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
安娜没有立刻返回格利兹,而是跑到了旁边的萨克斯州的州府德雷斯顿。
做为奥地利最大的地主婆之一,伊莲娜家族的不动产遍布欧洲各地。
又以德国是最多的。
奥地利人喜欢在德国表亲家里买房,是老传统了。
早在当年帝国崩溃的前夕,因为政策相对宽松的原因,亲戚朋友就喜欢组队往德国狂润,奥勒·克鲁格他们家,就是当年润出去的。
德雷斯顿是萨克斯州最大的城市,也是历史最悠久最漂亮的城市之一。
早在中世纪,它就曾经是东西欧纳维亚与地中海之间的商业枢纽和纺织业中心。
论繁华,论服装新潮,肯定跟巴黎没的比。
但也能算是中欧小巴黎。
卡拉祖奶奶还是少女时,常在社交季里去柏林参加社交舞会,她嫌弃无聊,就经常跑来德雷斯顿逛街,划船,度假,画画。
那时候。
家里还觉得这个女儿只是性子奇怪了一些,等几年就好了。
没有发展到后面那么的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还顺手买了一座老城区的公寓做为成年礼物送给她。
对方在这里度过了成年以后的两三个夏天。
后来……
这座公寓基本上就荒废了,不怎么住人。
最近一次有人长住,还是安娜的父亲在欧洲议会当议员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去德雷斯顿出差,谈纺织业联合会的事情,把这里收拾出来住过一段时间,但那已经是千禧年前后的事情了。
安娜签完合同。
看着即将破土动工的伊莲娜家族美术博物馆。
她心血来潮,忽然想要看看这一切的初始根源所在。
就让管家联系人帮她把此间的公寓收拾了出来,晚上不回格利兹,就在这里下榻。
“卡拉奶奶曾经像我一样,站在雨夜的窗边,看着圣母大教堂金色的穹顶上低垂着脖颈的天鹅,看着雨水就这么一滴滴的滴落,滴落在下方的……布朗马车(注)的车棚上么?”
(注:一种十九世纪末欧洲常见的出租马车。)
大概没有吧。
如果看过,那么卡拉眼中的天鹅雕塑,和安娜眼中的天鹅雕塑,它们或许长的一样,但一定并非是同一只。
这里并非维也纳或者巴黎,动不动一个咖啡馆就有两百年历史的地方。
德雷斯顿几乎完全毁灭于二战的战火,据说那是地狱式的灾难场景,著名作家冯古内特就是目睹了当时的现状,写下了《五号屠场》,质疑战争是否让美国变得和德国同样的疯狂。
而战争结束之后。
这座城市化作了一场废墟,整个老城市没有受伤屹立不倒的建筑不超过十座。
她脚下的这座公寓楼。
就是其中的一个。
伊莲娜小姐转过头,看着桌子上的日记本,和那一张被焚烧后的油画残片。
第589章 日记
安娜第一次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
是空难发生的第二年。
那时整个伊莲娜庄院依旧弥漫在灾难发生后的悲伤余韵之中,她则在和姨妈一起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
别误会。
安娜拥有蝙蝠侠般的财富。
但她却并非是布鲁斯·韦恩那样因为父母的罹难而患有严重的情感创伤的孩子。
如果有情感创伤的话,那么更多的也可能是父母缺位带来的,而非父母死亡带来的。
很多很多关于童年时父母的记忆。
伊莲娜小姐都觉得有些模糊了。
说句比较刻薄一些的话,按照伊莲娜家族光荣的历史传统。
她甚至大胆的猜测。
要是没有那场意外的撞山事故,自己父亲在今天依然在世的话,那么……安娜和对方,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大概率不会太好。
一点都不奇怪。
伊莲娜家族是奥地利为数不多的旧日的大家族。
而历史上德奥的宫庭贵族文化就是——“父母子女之间家庭矛盾的十万种不同的打开方式”的代名词。
拿着放大镜找,都很难找到真正意义上父慈子孝的代表。
而且还和法国的波旁王室那种一代比一代浪,英国的汉诺威王室的纵横捭阖,间歇性发疯,俄国的罗曼诺夫王朝的君王喜欢没事就COS圣树下的救世主不太一样。
中欧的宫廷文化经常会每两代人反差特别特别的大。
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文艺青年和铁血君主轮换着来。
性子还都特别的犟。
德国那一堆腓特烈大帝、威廉国王、腓特烈·威廉皇帝,名字跟排列组合一样让人混淆不清的统治者们。
他们年少时主打的就是一个老爹让我干啥,哼,老子偏不干啥!
爷爷马上的铁血君主,爸爸就是文艺小青年,天天抱着根又大又粗的黑笛子,嘀嘀哒哒的吹来吹去,把老爹腻歪的要死,坐在皇位上斜眼看着,造孽啊,大爷我一代硬汉,这tmd什么娘们唧唧的玩意啊!是我的种么?
怎么就没射在墙上呢。
到了儿子那代可能又变成了朴素的军官国王,然后下一代又是风流爱开PARTY办沙龙的快乐胖王子。
总之。
父亲每天打卡上班一样的抽儿子鞭子,关禁闭,把王子压往刑场观刑,哈哈哈,看老爹我怎么样威风凛凛的当面斩首你的挚友的狗头。
而儿子们生下来的重要的人生志向就是等着把老登气死爆金币。
不把老登气死。
把自己气死也挺好的。
换成当代,他们一定都是每天疯狂的在“父母皆祸害”这类论坛小组灌水发贴吐槽的版主级骨灰网友。
奥地利的贵族们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很多人都喜欢把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和茜茜公主当成恩爱夫妻的典范。
不过在子女教育问题上照样很失败。
约瑟夫早起早睡,个性沉默,行宫里摆放着单人行军床,一辈子在画像里都穿着笔挺的军装,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位骑兵团的上尉。
儿子鲁道夫却是著名的博物学爱好者,创立了帝国博物馆,自己当馆长,风流又痴情。
他和情人玛丽·韦切拉女男爵的事情被父亲得知后,约瑟夫是个個性多硬的人啊,把儿子拎过去就是暴训一阵,让他体面的结束这段感情。
谁知鲁道夫表现的比他爹还硬。
老登,你让我结束,大爷就结束给你看好了!
惹我不开心,哈布斯堡家族算个屁啊。
这位帝国王储,皇太子,约瑟夫皇帝和茜茜公主唯一的儿子,GDP世界第六的国家未来法定继承人。
一声不吭,转头带着情人去乡间别墅自杀殉情了。
世界哗然。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战导火索,被刺杀的斐迪南大公成为新皇储。
比起人家来,万里江山说不要就不要。
安娜小姐一抬手捐了五十亿美元,也算不得太过过火。
欧洲国家喜欢在那里吹君主是国家精神的象征,是手下贵族们的模范代表。
如果说法还有些可信度的话。
高贵不高贵的不好说。
那这种家庭的矛盾,却也就像是一种黑色的玩笑,一种带着戏谑的诅咒。
代代延续。
在长辈朋友的叙述里,安娜这么文艺的妹子,她的父亲却是性格非常的约瑟夫式的人。
古板冷硬的像是寄宿军校里的硬板床。
沉默。
而又雄心勃勃。
他留着胡子,与人谈判时从来不主动先开口,唯二会变得善辩的场合就是在耶鲁的辩论队和党派办公室里举行选举的时候。
工作日几乎住在办公室里,他是一家私人俱乐部的荣誉会员,每天早晨会在俱乐部里打一场三盘制的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