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本不知道。
但生活中辨认出社交场合里谁是日本人很容易。
一来,是日本人很喜欢在各种场合说英语,各种雅思、托福的平均分都很高,可又是那种标准到独树一帜的日式英语。
音节拖长、音节变体、短促发音。
把OK念成“O凯”,把HOTEL念成“好太撸”,还喜欢在英语中混杂大量日文的原生词汇,并且很喜欢用叠音重复。
就像一首混合了不同风格曲调的音乐。
另外一个就是体型。
日本这个国家真是让人搞不懂,似乎是一个非常非常讲究美食的国家,各种宣传片中总是被美食所充满。
可经常要不然是那种特别特别瘦,腿恨不得比鸵鸟还要细,一阵风吹过就吹走的那种。
毕竟东亚修仙三国。
韩国人不睡觉,日本人不吃饭,东夏人不下班。
电视上的减肥专家上说,饥饿有助于让人保持健康,活的长寿。
但日本人进入新世界以来,已经把自己“饿”到,整个国家的平均身高开始都呈现倒退的趋势了。
这在整个世界的发达国家中,也都算是挺罕见的景象。
而日本却有相朴。
也生产圆成球的那种相扑运动员级的大胖子。
日式相朴这种胖一定上可以代表着荣誉、权贵和尊严的日式审美运动,在整个体育界也不太常见。
“买自由票划算。”
见这对老夫妻讨论的实在太久。
奥斯本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对方一句。
他在心中嘲笑观光巴士公司的小手段。
商业公司总是喜欢把利润空间更高,能让顾客们付出更多附加值的产品,包装一番后优先向客户推销。
随便在心里算一笔账就懂了。
自由票在未来48小时内,你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再哪里坐,就怎么坐。
时间和空间上都很自由。
那些套票上的站点搭配,你自己完全可以抽出时间来,一站一站的优哉游哉的坐过去打卡。
但“戏剧之夜”套票,你就只能沿着特定的线路坐一次,下车后就作废了。
什么“国际甜甜圈日”联名活动。
甜甜圈值几个钱,还只能抓一把?
就算是那种超市里卖一点五美元一个的高级甜甜圈好了。
你一口气抓住六、七个,都未必能弥补两者之间的价格差异。
“得要多喜欢甜甜圈的人,才会掉进这样的陷阱之中,也不怕把自己吃的成球喽!”奥斯本缩了缩小肚腩,露出那种智商优越者般的微笑。
他可是一位堂堂的高级副总裁。
有斯坦福MBA学位的男人,他怎么可能落入这种这么拙劣的资本主义陷阱之中呢?
嘭嘭嘭。
就在此刻。
大地微微的颤动。
一位圆成球的那种相扑运动员级的大胖子,从奥斯本视野的余光处快活的滚啊滚的滚了过去。
就是那个刚刚只醒目在排队的人群中,露了半个屁股出来的家伙。
此刻怀里抱着小山一样的一堆甜甜圈。
“——O凯O凯,宣传海报果然没有骗人,这下回到‘好太撸’晚上就不会饿的睡不着觉了——”
“——老婆老婆,这可是买巴士票时的附送的哦,人家非要给,没办法的呢。真好,够吃一个星期的,亚希亚希——”
从奥斯本身边跑过去的时候。
他听到风中传来,那个体重至少230磅的亚裔男人兴奋的哼哼声。
奥斯本第一反应是忍不住笃定的想。
这家伙一定是个日本人。
第二反应是。
似乎。
这男人好像有点眼熟哦!
难怪自己刚刚在人群中盯了对方的背影那么久,原来不是因为他的屁股太圆的缘故。
咦?
这么大的屁股,奔跑间这样肉弹弹跳的流畅感。
这家伙莫非是……
“等等,我也要买那个套票。”
奥斯本像触电一样猛然扭过头,望着售票员说道。
“SORRY已经出票了,两种车是分开乘的。”小辫子把他的银行卡和自由票一起递了回来。
然后推了推旁边那个“一经售出,概不退换”的牌子。
“那就再买张套票。”
这种时候,奥斯本根本懒得为了百八十块的计较。
他直接又刷了一张套票。
拿回了票和银行卡,随便在篮子里抓了两个甜甜圈,然后就快步像刚刚那个胖子背影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酒井先生,酒井一成先生,是您么?等一等,请等一等。”
——
酒井一成很开心。
胖子遇上甜甜圈,就像牛奶遇上奥利奥。
天然的很搭配。
尤其是一个近期腹中持续饥饿的胖子,遇上巧克力口味的甜甜圈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完完全全是翻倍增加的。
与因为忽然涌上心头的感慨,临时决定改做巴士的奥斯本大叔不同。
酒井一成完完全全是机场里见到墙上一张“买观光车票,送甜甜圈”的宣传海报后,被勾引着伸着脖子,噘着鼻子,一路上找过来的。
就跟嗅到了黑松露气味的大香猪一样。
酒井大叔最近日子过的惨啊!
老婆离开的时候。
拎着他的耳朵约法三章,还专门跑去开了一个夫妻共同账户。
就是任何动账变化,银行都会给夫妻两个人的手机上发提示短消息,单位精确到一美分的那种。
主要就是为了让酒井一成报账。
花多花少无所谓。
但每一分花在吃东西上的钱。
都必须要向老婆大人汇报。
周末时花300美元,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的高级餐厅里,吃一顿M8的牛排套餐可以,花30美元去街边的小摊上点五份牛排狂炫,就绝对不可以。
连坐飞机时吃了什么,都要准确的记录下来,向老婆汇报打卡。
这就真的很让酒井大叔感到胃痛了。
胖子减脂期的痛苦,那真的是谁减谁知道。
眼睛绿的想要吃人的。
要是酒井大叔想要偷偷的给老婆报花账,或者真的一门的心思的想要偷吃,当然是很轻松的。
不说别的。
刷这张脸,天底下有的是画廊主和艺术经纪人上赶着要请他吃饭。
只是那样就没有意思了。
酒井一成还是很乖的。
原则上他是不愿意欺骗老婆的。
宁愿掉肉肉,也不想让老婆大人伤心。
关键在于要把握“欺骗”和“机敏”之间的那个度。
就像去酒店退房时,把一次性牙刷、火柴外加桌子上的便签给顺走了,这叫占便宜。
而把人家的水杯,靠枕或者台灯给顺走了,这就成了偷窃。
告诉老婆大人,自己去运动去了,结果打个出租车就直奔挚爱的烧鸟店。
酒井一成会觉得自己的良心愧疚。
告诉老婆大人,自己去运动去了,然后遛个弯,慢跑一下,遛啊遛啊,“恰巧”遛到了烧鸟店门口,在和别人谈合同的时候,顺便往嘴里塞两串烤鸡皮、关东煮。
酒井大叔回家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老婆大人身边,打着快活的小呼噜。
又比如。
在肯尼迪国际机场里,看到坐观光巴士,有免费的甜甜圈赠送。
于是飞快的挥手告别了跑来接自己的村上隆的私人助理。
以要用“慢节奏的眼光”浏览纽约市的名义。
冲过来气沉丹田,抓起一大把甜甜圈美滋滋的抱回酒店里,这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偷偷摸摸的往嘴里塞一个当夜宵吃。
会让酒井一成有一种偷吃成功的快乐。
但若是因此每天都专门跑来坐巴士,在纽约这几天,天天都买张车票抓一大把甜甜圈回去狂啃。
或是凌晨偷偷摸摸,做电梯,溜上楼去酒店的行政酒廊大吃高级的马卡龙。
就又会让酒井一成觉得羞愧了。
在这场胃与良心之间的战斗里,酒井一成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一种走钢丝一般的微妙的刺激感,在矛盾中痛苦而又快乐着。
“酒井先生,酒井先生,是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