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的控制着自己和顾为经的利益雇佣关系,就是这几百刀的情谊。
这只是一个雇专职司机的价钱。
剩下的事情,阿莱大叔愿意做,只是因为他想帮顾为经,而非他在为顾为经“卖命”。
什么时候。
顾为经不值得他帮助,或者他觉得累了,无聊了。
他也会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场,阿莱大叔见识过人间冷暖,经历过理想破灭后,心中所特意竖立起来那层处理人际关系时的冷漠防备界限。
正在一点点的动摇。
也在一点点的软化。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顾为经是那种初时接触,未必会觉得如何,越是相处,你就越难觉得心里厌恶的人。
苗昂温从来最搞不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顾为经,却讨厌他。
这其实和家庭关系有关也无关。
至少和顾老头是不是很喜欢装逼没啥关系。
更和钱的多寡无关。
林妙昂是一个放弃了物质追求的人,酒井胜子是从不缺钱的人,连看上去穷的发酸的阿莱大叔都是一个真正见过大钱的人。
他们三个。
在普通人眼里,都是那种有点冷淡的,难以接触,更难以走进内心的人。
但他们在与顾为经相关的事情上,却都一点也不冷淡。
让他们变的不一样的不是钱。
能够打动阿莱大叔的……大概是顾为经身上的热量。
顾为经是一个有火的,一个很有温度的人。
灵魂的热量,能够驱散世界的寒冷,也能融化人心的冷漠。
人是否高贵,跟是否富有,并不挂勾。
捐钱谁都可以捐、义诊、慈善做秀,这些都可以装。
安排茉莉去市立小学读书,有些权力便也能做到。
唯有耐心。
耐心是为数不多做不了假的东西。
阿莱大叔日复一日的冷眼看着,看着顾为经在那里抱着自闭症的布稻,做语言课老师留下的康复对话联系。
看着他在那里教茉莉画画。
看着他跑去给先天残疾的小朋友一点点的喂饭。
然后随手捉住一只跑过来想用脏手抓油条吃的小孩子拖出去洗手。
……
小孩子不会一直都很可爱的。
恰恰相反。
去类似的地方做过义工的人,往往才会明白。
真正的社会公益工作,“有趣”的成分,仅仅只占其中微不足都的很小一部分。
剩下的九成。
都是枯躁、机械、甚至脏兮兮,臭烘烘的重复性工作。
小孩子们的世界,从来都不是天真无邪的童话乐园。
孤儿院这种地方,往往会有比普通的学校更严重的歧视、霸凌、暴力乃至犯罪问题。
在顾为经拉起茉莉的手以前。
茉莉就因为艾滋病,在同龄孩子里被歧视的很厉害。
没有人想要和她玩。
年纪小的往往还好一些。
尤其是那些年纪比较大的,正在青春期上的,经过了好多次沟通,却都没有人愿意领养的那些孩子。
有些人是身体有所疾病,有些人是心灵有所疾病,还不是布稻的那种自闭者。
这种地方。
有人天生励志,就有人烂泥扶不上墙。
茉莉一直很乖很可爱,抱着胖娃娃说话,慢慢喂他巧克力吃,如果有静气的话,也能从中找到乐趣。
但是在孤儿院里的生活。
并不是只有这些让人能够找到乐趣的事情。
顾为经在这段时间里,遇到过被偷拿走颜料,遇到过有人半夜想要撬开画室的锁偷东西。
遇到过有孩子发消息,联系在这里做义工的夫妇,说生病了没有钱买药,希望叔叔阿姨能够帮帮他。
夫妇好心的转了十万缅币,结果后来发现,钱转眼就被他全用来充值了游戏,而大发雷霆的。
酒井胜子在院子里放着的晾干的画板,曾有一幅《为猫读诗的女孩》上被人写上“BITCH”和缅语里一些对女孩下流的词汇。
有青春期的大孩子凑过来,装作好奇的样子想要看画画,结果突然之间伸出手去想要摸胜子的裙底。
结果被旁边正在那里卖萌求猫条吃的阿旺跳起来,狠狠来了一爪子的。
这些。
同样都是属于在孤儿院里的生活的一部分。
世界上没有像白雪一样纯洁无瑕的王道乐土。
也没有上帝为亚当和夏娃创造出来的,只有幸福美满,没有人性黑暗面的伊甸园。
天堂、圣域、万千佛国,极乐世界……就算这些东西,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存在。
至少。
它肯定不在缅甸仰光一家主要收留毒品遗孤的福利院里。
需要处理协调这种问题的时候,是不会开心的。
甚至会有点恶心反胃。
就算一个脾气再好,再有静气的人,也是如此。
顾为经不是圣人,不能例外。
阿莱大叔能看出顾为经也很愤怒,很生气,甚至很寒心。
可是。
他的心中依然能够容的下一份耐心,至少他能够把他们当成需要引导、教育的小孩子们。
甚至对他们有一分怜悯。
愿意把他们当成残酷命运的受害者。
而非把他们都当成什么可怖的妖魔鬼怪,不可接触者来处理。
这就实在太难得了。
给小朋友画两幅画,读几首诗,买点面包送点文具,再让女院长带小孩子们出来举着感谢标语照两张照片。
这些事情,想演都很好演。
可当他们侵犯到你个人利益的时候,这种依然能够报有一分博爱的温暖感觉。
那才是真正的温润君子。
第562章 教父
长街之上。
寂静无声。
按理来说,夜半三经酒吧街附近的整条街道,必定正应该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忙碌时刻。
约莫是那几声枪响,如今整条长街之上。
竟然看不到什么人影。
连很多店铺,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大门紧闭。
吴琴莱也不清楚是给谁打了招呼。
明明蔻蔻在酒吧里就已托人报过警了,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依旧还没有任何一辆响笛的警车出现。
仿佛是法律和秩序,都已经被电话里的那个男人驱散了个干净。
豪哥的权势之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见到这一幕。
看门人反而更加不想再说什么。
他后退两步,靠在那辆伊兰特的引擎盖上,从怀里掏出一根云斯顿牌的绿色经典包装的爆珠香烟。
出于职业态度,他不想在雇主身边抽烟。
所以就把那它捏在手心,翻来复去的转着。
细长的香烟在阿莱大叔的粗糙的指尖旋转、跳跃,灵巧的像是意大利街头的吉普塞人玩着指尖银币魔术。
难道一个好孩子,就必须要面对更加艰难的生活么?
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看看他,这么大半辈子下来,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残缺的手指,还是跛足的腿。
这些东西实在难以被归类为“生活给予的奖励”的范畴。
他都没有过好自己的人生,在生活面前是一个无力的失败者。
他凭什么去教导这個年轻人如何做人?
对方已经做的很好了,何必何必苛求太多。
“没关系的,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别有心理压力,无论你怎么选,都没有人会责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