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抓住了猫咪的后颈毛,把它凌空提了起来。
茉莉把阿旺抓到面前,耳提面命的训斥道:“一点都不爱干净,人家酒井姐姐,才不喜欢抱你这样的小脏猫呢。”
NO!
阿旺悲愤的仿佛是在悬空游泳一样,在空中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只要……只要能够成功到达那个地方。
遗憾的是。
微笑的大姐姐的面容。
离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算了,瞧你的小模样,不要打扰哥哥姐姐干正事,你要想玩,我正好有时间来陪你玩,我先去给你洗个澡,正好在学校里手工课上做了好几个蝴蝶结。我给你装扮起来,很漂亮的!别乱抓,这指甲也得再剪一剪了……”
茉莉小姑娘把阿旺抱在怀中,不让它乱动,用手指点着它额顶上的花纹。
用和好运孤儿院的女院长管教不听话的小朋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口吻,一板一言教训道:“身为女孩子,伱要学的像是一位真正的淑女一样!”
“喵喵喵……”
谁要和你一起玩。
老子要和香香软软,会抱着自己哼摇篮曲的大姐姐在一起。
你tmd的是香香软软,会抱着自己哼摇篮曲的大姐姐嘛!
阿旺被女孩抱走了,它越过柴火杆一样的小姑娘肩头,挣扎着,无限留恋又无限哀怨的朝着酒井胜子的方向望了一眼。
却看见。
酒井小姐已经转过身。
她把那个属于自己的柔软香香的怀抱,给予了从孤儿院的楼梯口走出来的小顾子。
和猫猫抢抱抱。
一个两个,都是坏人!
“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在画室里摆弄一会儿颜料呢。你今天不是说,想再研究研究手指涂抹法么?”
酒井胜子松开环住男生脖子的双手。
她将脸侧的一缕发丝梳理到耳后,笑着问道。
“我听到嘭的一声响,窗户没关好,看见阿旺跳楼了,稍微有一点点的担心,所以跑出来看看。”
顾为经回答。
他转身,指了一下自己画室半开的窗户。
“是的,我刚刚看到阿旺朝我跑过来了。”
女孩点点头。
“二楼,猫的话,应该没事。阿旺看上去还蛮有活力的,不过猫的忍痛能力比较强,它的体重又大。你是说,需要带它去看医生么?”
酒井胜子看向茉莉把阿旺拎走的方向,不无忧虑的说道。
“以后应该要联系人,再给画室重新做一个封窗,我本来以为,以阿旺的体型,是挺难从那里面挤出来的。所以没想那么多。”
“你说阿旺?它肯定没事,好着呢。在家里它天天蹦跶来蹦跶去的。”
顾为经耸了一下肩膀,表示自己口中的担心和充满母性温柔的胜子小姐,所想的不是一码事。
“我担心是担心它把人家院长种菜的塑料小棚子砸塌了。你是没看到,有一次,它从树枝上跳到我爷爷那辆宝贝老爷车的天窗上,我爷爷的脸色当场都绿了。”
胜子也被逗的笑了一下。
不过,笑完之后。
她望着被茉莉抓住两条后腿,往旁边自己洗头的小铜盆里拖,吱哇乱喵誓死不想洗澡的阿旺。
还是多少有一丝丝担心。
“顾君,你觉得不觉得,阿旺叫的有点厉害,真的没事么?”
“不。”
顾为经望着那边知道是在洗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煮猫的激烈角力场面。
看了几秒钟,他又重新转过了头来。
“阿旺只是比较喜欢和茉莉小朋友玩,让她们多玩玩就好了。”顾为经揶揄的说道。
酒井小姐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担心。
跑过去和茉莉一起,一起给阿旺洗澡去了。
顾为经则留在了原地,看着胜子画架上,那幅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给猫读诗的女孩No.6》。
酒井小姐最近连续好几天,都在对着这幅作品用功。
通常来说。
印象派的作品都以单层颜料的厚涂法为主,讲究的就是一个恣意、迅捷、随性。
卡洛尔的《雷雨天的老教堂》,包括顾为经画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虽然风格不同,但颜料本身的搭配思路也相似。
都是单层厚涂。
以湿画法为主,对景写生从头尾一次性画成。
无论是用油画,还是用丙烯。
单层油彩的画法都是油画里最快的一种,思路顺畅起来,几个小时内就能从打稿到收工,一整套流畅都走完。
梵高和莫奈都有兴致上来了,状态正酣,一天从早到晚,连画了好几幅作品的先例。
但是事无绝对。
印象派不拘泥特定的画法。
它更多的是一种美术理念,一种对阳光刻画的思想。
画派里绝大多数的画家,都喜爱快捷爽利的厚涂。
也有以雷·阿诺和劳德累克这种,特例独行,偏偏喜欢以较为细腻的多层古典罩色的思路,来践行印象派的理念。
用一层层反复干透,反复堆积,不断叠色的颜料,去书写颜料的丰满与蒸腾。
多了一层规整和等待。
却也多了一层阳光与空气震荡和弹性。
眼前胜子小姐的绘画作品,明显就融合了过去这几个月里,去世界各地的美术馆走访现场观摩多位名家作品,和写论文时大量阅读各种各样色彩理论后的感悟心得,加入了一丝古典画家式样的对刹那流光的塑造。
午后孤儿院的阳光下,到处都是槐树,爬山虎,小灌木,油菜叶的影子。
然而相似的时间,相似的光线,相同的地点。
绘画艺术区别于摄影,最明显的优势和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即使外界的自然环境几乎是相同的。
不同的两个画家。
他们对色彩的解读不一样,对画法的理解不一样,最后形成的作品风格也是截然不同的。
顾为经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风格更加抓人眼球,也更加刺目。
他在画作中大面积的使用里令人窒息式的绿色,仿照卡洛尔笔下的流动的雷海,整幅作品的远景,也被各种各样的流动绿色所充满。
而绿色。
它在顾为经的笔下,全部都表现为本来的绿色。
这话听上去像是无意义的废话,实际上,却是画法色彩感染力不同的关键。
顾为经所创作的作品,当然也有清晰的色彩变化。
不过不管阳光照射的到,还是照射不到的地方,色彩变化完全是用色彩的明度的改变来完成的。
更直白的说。
顾为经的笔下,遍布着各种各样新鲜的绿色,陈旧的缕色,油光亮亮的绿色,灰尘朴朴的绿色。
但总而言之,它们仍然都是绿色。
酒井小姐则采用了另外一种色彩诠释的思路。
她将很多冷暖色调的相互补色,融入了画布之中。
将中性色混在了一起,让暖色调或者冷色调与之产生化学反应。
比如藤蔓在墙体下的阴影。
她就不是简单的画上一层斑斑点点的深绿色了事。
而是在整幅画画第一遍的时候,在此处阴影部分的地稿处,额外加了一层钛铬棕做为底色,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又罩染上了一层极薄极薄的鲜绿色。
因此。
完全是同一处墙体植被。
在顾为经的作品上时,它呈现的是黑绿色,而换成了这幅《为猫读诗的女孩》,则就变成了微微泛红的颜色。
舍弃了一定程度上灰色调所带来的侵蚀力。
却也因此变得更加动感。
第522章 论画
顾为经盯着眼前酒井小姐的这幅《为猫读诗的女孩》。
在心中默默比较着两个人为新加坡双年展所准备的参展作品,各自的优劣异同。
那些红色的,燃烧的,仿佛在风中振动的阴影和树叶。
高光和低光之间精心刻画的边缘,以及群青、茜红、镉橙和钛白分隔出的灌木丛的处理。
有一种更加女性化,也更加柔和协调美。
不知不觉之间。
顾为经就在这幅画架之前,静静站了很久。
直到胜子小姐已经洗完猫,告别了扑腾挣扎着想朝她扑过来的阿旺,走了回来时。
他依然在对着画板出神。
“你在看什么?”
胜子甩甩洗干净的手,走到他身边问道。
“在看红色的树叶。”
“会不会很奇怪?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有一次看着那些阴影下的树叶,有那么一瞬间,我便想到了这样的颜色。所以我想试试这么画的效果,那是一种不热的红,嗯,但很……”
酒井小姐思考斟酌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