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顾小子虽说祖上是宫廷画师,从小也是耳濡目染的书画世家环境,不至于是零基础。
但林涛从顾童祥那里了解过他的中国画水平,也看过他以前的国画。
大概是普通学生中的不错,谈不上优秀。
比不上对方素描功底的杰出,更是无法和那他对于国画颜料那种充满灵气的天资相比。
那他林涛现在就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在国画领域,
有一个好师傅重要么?
当然重要极了,比西洋画的老师要重要的多的多的多。
国画不仅重技法,更重意境。
西洋画法当然也注意境。
可以说越是现代的美术流派,相比于基础景物写实的像和真,都更越注重情感。
这一点上现代美术流派和东夏传统画法理念不谋而合。
但至少对于西洋画比较基础的职业画家来说——油画还是很【实】的一门技法。
哪里画的不好——明暗光线没有调整好,还是结构线条过于草率。就算水平不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是容易的。
基本上美院的任何一个教授都有资格教学生画油画。
不论教的好坏,就算是二三流的美院,误人子弟大概都是不至于的。
但国画不一样,
到了一定程度,有没有好的老师是天壤之别。
很多绘画结构和思路,梅花的浓淡,竹子的风骨……用笔方面都是差之毫厘,最终呈现的效果谬之千里。
为什么有很多画师真的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林涛教授给他看画。
为什么曹老想要提点顾为经两句的时候,那些大教授们舔着一张老脸也想要留下来蹭课。
是因为曹老随口一句心得,就可能让对方突破郁结许久的心障。
很多情况下,就算你和大师攀上了关系,对方真的认真看了你的画,所给出的结论也是很笼统的。
“画的没有骨”、“笔锋晦涩”、“花朵太媚”、“雪山太冷”……
至于什么他妈的叫做桃花画的太媚,雪山画的太冷。
呵呵,
自己悟去吧。
想明白了,画技精进也是寻常事。
想不明白,对这几段话相面个三、五年十年十几年也是常有的。
国画的个人属性太强了,很难批量教导。
真的想要别人手把手的教伱,指导你的错误——抱歉,大师可是很忙的,这是亲传弟子才有的待遇。
这说的是到了一定技法水平之后。
顾为经以前画国画的水平,在林涛看来也就还是新手的地步。
根本谈不上拔高的技法。
就像旧时港台武侠小说里的练功。
新人先学扎马步,踩梅花桩,小和尚要为庙里挑水打熬筋骨。
高深的武功有嘛?
有。
但是在教导别人扎马步这件事上,是村口的武师,是大宅门里的护院家丁,还是丘处机、王重阳,张三丰这样的绝顶高手,差别并不大。
林涛让顾为经什么时候画出他自己满意的作品了,再来找自己指点。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
这个顾小子就觉得自己已经入门了。
入门?
“到底是小孩子,没耐心,沉不住气呀。”
林涛有些好笑。
他到是不至于看轻了顾为经,小孩子想要得到鼓励也是人之常情。
有曹老的闭门弟子这种在近代美术史上也算是大馅饼的好事在等在前方,就算林涛教授看来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可人家心高气傲的想要表现表现也是正常的。
只是或许太过急于求成了。
倒也能理解,要是他在这个年龄就能得到曹老的欣赏,林涛就是随手画个鸡蛋也恨不得拿给对方去看,想要更多的给大师留下印象。
“小孩子嘛,就算画得不好,也应该鼓励为主,督促为辅。”
他下定了决心,就算顾为经画的不好,他也希望会捏着鼻子勉励勉励顾为经。
只是应该和对方好好说说,希望他能踏实一些。
林涛想着,直起身往上床上爬了爬。
他一边让泰式Spa技师给自己踩腰,一边哼着《双投唐》的唱曲,打开手机加载顾为经刚刚发来的照片。
“……单单剩下王伯党,如今保你来降唐。忠义二字你不讲,你是个人面兽心、人面兽心、兽心—哦?”
林涛教授打开手机上的照片,发出一声鼻音。
他久久的凝视着这手机上的图片,嘴巴微微的张开,最后一句唱词被噎在肚子里。
恰好此时,技师小哥伸出脚,踩在林涛教授的老腰上。
他一口气卡在胸腹中。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安缦酒店的行政套房中,传来一阵好像公鸡打鸣的叫声。
第73章 唐宁
叮叮叮……
总统套间门前,传来了门铃的提示音。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
“谁呀,曹老正在睡午觉。”
老杨困惑的脸出现在了酒店客房的橡木大门后。
曹老的年纪很大了,一个人住万一有一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不好照顾。
再加上酒店的总统套房本身就附带有一个秘书居住的小套间,所以老杨和曹老就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听见门铃响,打开大门,就看见林涛教授穿着浴袍,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扶着腰站在房间门口。
“哦,是林教授,您有什么事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曹老?”
老杨脸上不耐烦迅速消失,露出笑容。
对于这位曹老的二弟子,他表现的没有一点架子。
“既然在午休,那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
林涛立刻放低了声音,朝老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等老师醒了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不必了,我现在就醒了,进来吧。”
里屋传来了曹老的声音。
林涛走进屋,就看见曹老披着一件唐装上衣,坐在套房里的沙发上。
老师看上去刚刚起来,手中拿着一杯刚从老杨摆在茶几上的保温杯中倒出来的碧螺春。
茶杯中烟气渺渺,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做派。
“老师,我给您看一张画。”
林涛点亮了手机屏幕,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又喝酒了?”
曹老接过自己徒弟递来的手机。
他并没有立刻看画,而是瞪了林涛教授一眼。
“应酬,应酬。”
林涛大教授被自己的师父一瞪,立刻缩了缩脖子。
“上午仰光的政府官员举行了项目第一阶段的庆功宴。仰光市长都来了,您这位大艺术家不愿意参加,我这个做徒弟的,总得代表师门喝两杯。”
“找借口。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好,没出息。多大的人了,我就不信你不喝别人还能往你嘴里强灌不成?”
别看林涛也都快要到退休的年龄了,小老头教训起自己徒弟来,依然威严的很。
林涛只得讪讪的笑了笑。
“别到时候死在我这个老骨头前面。”
“看画,您先看画。”林涛快速转移了话题。
曹老接过助理递来的玳瑁老花镜,戴在自己的鼻梁上。
“这幅画,又是哪个画家想要求伱指点两句?”
曹老低头看了一眼画,语气平淡的说道。
“很一般吧,没什么特点。这种画家你指点就好了,还需要我帮他看?”
小老头随便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一幅普通职业画家水准的作品。
“画本身完全不算什么,但是您知道是谁画的吗?”
林涛坐到身边,语气中有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是您看上的那个小孩子刚刚画的。”
“顾为经?”
曹老原本平淡的语气微微上扬。
“对,就是他,这才几周啊,看上去已经画的像模像样的。老师真的是好眼光。”林涛真心的赞叹道。
曹老原来称赞顾为经的时候,林涛还有点不服气。
至少他觉得对方以当前的水准,还担当不起曹老那句“比我这个老骨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