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循环。
顾为经昨天尝试用红黄蓝三色混合出的低饱和度的灰色,配合留白液,尝试画出博物馆岛廊桥下方波光粼粼的施普雷河的一景。
表现水波,表现镜面,表现阳光。
无论在油画、中国画、还是在水彩门类里,这都已经属于比较复杂的组合画法的一种。
顾为经在工作台上找到了瓦特尔所留下的便签。
上面仅有简简单单一个“好”的评价。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德国老师的水彩水平从经验总值上来说,仍然领先顾为经些许。
可能教给顾为经的水彩画法理论,从平涂到渐变晕染,已经都在前几天抽了一个晚上给他上小课过了一遍。
一旦顾为经开始逐渐上手以后,能在练习中给他的建议就不多了。
每次留给顾为经的便签上的批语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最开始第一天。
好几张便签上还写满了怎么控制颜料的饱和度,提点他怎么用水彩画笔压着颜色的边缘,反复拖动来柔化边缘。
后一天。
就只能提出些表现雾浓浓的气氛的时候,钴蓝和生赭可以提量一分,而永固玫瑰红的剂量可以再少一分。
第三天更加精简笼统。
……
瓦特尔在为了顾为经水彩水平的提高以及他所拥有的对色彩、线条、结构这三大项的美术底子深厚程度而暗自震惊的同时。
他也无奈的发现除了认真的把这些水彩练习画全部收起来以外。
瓦特尔已经很难再提出非常有建设性的评语。
顾为经的作品当然还远远没到让观众们觉得完美无瑕的地步,德国人能看出些不完美,不和谐的地方。
可要是让他清晰的指出问题出在了哪里,并提出妥善的修改建议。
不好意思。
瓦特尔清楚,这太高看自己的水平了。
他不是曹轩,也不是林涛或者酒井一成。
接近4级职业水平的学生,并不再德威所雇佣的老师日常可以指点教授的业务范围之内。
所以到了今天。
这个再次临近周末的午后,顾为经发现工作台上留给自己的便签,只剩下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的评语。
其实顾为经是否还要跑到瓦特尔的办公室里画画,在技法提高上已经不太有意义。
不过瓦特尔这里这张可以标准15度角倾斜的工作桌是特制的。
这玩意不是哪里都有的。
顾为经已经在网上订购了一只可以手动调节角度的画架,在画架到货之前,为了不耽误练习进度。
他还是习惯于翘课抽时间来到对方的办公室里,打磨自己的水彩技巧。
这也是顾为经每天在学校期间,最重要的任务。
他将书包放到一边角落里的地板上,从柜子上取出一张热压细纹水彩纸,用美工纸胶带固定在工作台之上。
望了一眼寻常就放在桌子上的博物馆岛的照片。
然后又打开系同经验值面板看了一眼——【水彩画技法:lv.3半专业(951/1000)】
便低头开始打稿。
顾为经今天的打的稿字和以前练习时打的线稿都不一样。
他没有打廊桥的稿,也没有打水面的稿。
廊桥的平涂练习,顾为经练了两次,就画熟了,已经很难再有多么大笔的经验值快速入账。
不画水面的也是因为这对他跨越水彩技法的瓶颈帮助不大。
原因和廊桥恰恰相反。
水面的光泽放射,平湖与迅流,各种雾气表现的生动实在太难了。
顾为经驾驭的不太好。
纵使瓦特尔老师在便签上给了他一个“Above Expected”的好评语。
可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水平。
无论是画画时那种吃力的感觉,还是系统面板上几个小时练习下来,总共寥寥无己的经验值提高。
全都说明了。
顾为经用晕染渐变的手法画水面,单纯的也就是能画,能拥用这种技法的知识理论而已。
距离画出佳作,还有挺长的距离要走。
画光影的变化比平滑的廊桥复杂微妙,比水面的涟漪又较为简单的天空。
恰恰好是应该是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挑战,又不会太吃力的题材。
水彩里的云有两大类形式。
一种是暗背景上的明亮云朵,要点在于控制用笔的柔边练习,难点在于让云表现的像是一团蓬松棉花,不能有过于明显的笔痕。
另外一种反过来。
明亮背景上的暗色云朵。要点则在于调色,要让云朵在阳光的渲染下,像是一团朦胧的水雾。
第435章 职业水彩(新年大吉!)
(祝读者姥爷们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顾为经这次所画的云,两者都有,以前者为主,因此更加注重于笔法的练习。
他用毛笔尖轻轻沾了点水。
瓦特尔老师工作室里这盒伦勃朗的大师级水彩颜料才刚刚开封不久。
看着盒子里的像小硬糖一样的钴蓝色固体颜料一点点的被在调色板上化开。
非常的解压。
等画的久了,这些固体颜料尤其是偏白、偏黄的那些浅色的颜料栏被笔刷弄脏以后,可能就不解压了。
莫娜小姐就因此每次画完画,她都要非常认真的打理各种颜料盒和调色盘,收拾的一尘不染。
脏掉的部分都要强迫症一样用小喷壶把它弄湿,然后再轻轻擦掉。
每一块颜料和调色盘都必须收拾的干干净净,清爽可爱。
或者干脆专为此改用消耗的更快的管状颜料。
顾为经就没有这个习惯。
他邋遢肯定不邋遢。
顾为经对待画画也很认真。
绝不至于说像有些大大咧咧的粗豪同学一样用完调色盘不洗,等过一个星期再上水彩课的时候,把凝固结块的颜料从调色盘上用指甲扣下来,冲一冲接着用。
但也没有女孩子那种对待养护画具,如对待养护漂亮洋娃娃一样的偏执。
固体颜料再脏,也永远只会脏表面一层。
下次画的时候,用笔尖随手蘸掉就好了。
他随意的一边想着,沾着颜料的大号笔刷就在画布上大面积的刷了起来。
画云彩。
肯定就需要先画天空背景。
而画天空。
则首先需要画阳光。
白日主题的一切作品,阳光都无处不在。
油画与水彩里几乎没有纯蓝纯白的天空,德威的老师以前讲绘画原理的时候,就反复的强调过——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画太阳,但必须在画面上拥有太阳。
这是在强调作品中必须要体现光线的变化。
文学化的修辞常常使用“天空蓝的像是一匹宝蓝色的名贵锦缎”。
但在艺术世界里,天空从来都不可以是光滑无瑕的。
最少不可以是名贵的绸缎。
名贵的绸缎从头到脚都被晕染的一致均匀,很多印象派的大师反而会追求把天空染的杂七杂八,阳光支离破碎的感觉。
绘画时。
打印机一样机械均匀的喷色,就失去了属于自然的灵动,落入下乘。
太阳是否挂在你的画上不重要。
是否有色彩变化很重要。
可以是日出东方尚未露出海面,可以是日暮西沉,已经沉入山线以下,可以是阴天雨天,还可以是恰好一块云彩恰好把烈日给遮住了……
总而言之。
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不在画布上完完整整的呈现出太阳的原貌,事实上,太阳本身并不好画。
画布、水彩纸不是激发亮度能够超过1200尼特的LED显示屏。
受物理性质的制约,所能呈现出的明暗对比度最高也被限定在了一定范围内。
画家很难画布上描绘出太阳那般耀目刺眼的感觉。
大家都更喜欢半遮半掩含羞带露,隔着一层纱一样的描绘出阳光的层次表现。
优秀的作品能够凝固时间,也能凝固自然。
观众们应该随便看一眼你的作品,就能看出图上的景物是在一天中的哪個时段采的风,季节和天气如何。
连空气的湿润程度,精妙的画家也可以用云雾表现出来。
阳光大体上表现手法较为简单。
从清晨到黄昏,光线千变万变,都遵循着同一个原则——太阳是唯一的光源。
天空的颜色永远都是以它为中心。
从远离太阳到接近太阳,由冷色调到暖色调依次渐变晕染。
只要把握住这一点,阳光就不会让观众觉得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