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成功在赫斯特渴望多年而颗粒无收威尼斯双年展上的斩获了终身成就奖,那一年,他才42岁。
正好是人类历史唱片销量排名第二的摇滚巨星,猫王去世的年纪。
似乎是某种宿命的诡异轮回。
历史上,猫王长期受到情绪问题的困扰,疯疯癫癫,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猫王的经纪人回忆中说,对方曾经在一次圣诞节送给了所有的好友一辆当时最新款的梅赛德斯轿车以及……一把恐吓性质的装满子弹上了膛的左轮手枪。
这位小时候就被毕加索预言,职业生涯将会像是猫王一样闪耀的艺术家,也有相同的心理问题。
好吧。
心理问题不能准确的概括亨特·布尔的情况。
艺术家们群体中出些精神病疯子和呓语的神棍,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像这位布尔先生这么才华横溢而又这么特立独行的人物。
百年难遇。
比他疯的没有他这么成功,和他差不多成功的又远没又他们疯。
大艺术家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怪癖,草间弥生,爱德华·蒙克,梵高,这些人甚至都真的确诊了精神问题,住过精神病院。
但他已经脱离了怪癖的范围。
直接把“发疯”这件事,升华到了抽象的地步。
他喜欢极限运动,曾经设想要不带降落伞,不带保护措施和教练,孤身从一万米的高空跳下最终落在一张被支架撑住的橄榄球场大小的缓冲巨网之中。也曾打扮成一个流浪汉,在街角漫无目地的游荡,一位好心的先生大概是出于人道主义请他吃了一只热狗,他则随手写了一张巨额支票做为回报。
基本可以确定这并非什么营销戏码。
因为没有任何摄像头,或者狗仔记者报道过这件事,连那位热心先生本人也以为是一场幽默玩笑,得亏他把这张支票扔到了橱柜放杂物的鞋盒中,而没有扔掉。
直到三年后,浏览《纽约时报》的采访时,发现头条上专访艺术家的照片有点面熟。
才跑到银行里尝试的兑换了一下。
发现这张支票是真的。
虽然早已过了180天的个人支票时限,但按照美国法律,在联系并征得布尔的委托律师同意后,依然成功兑换了这张价值100万美元的天价支票。
新闻被曝光出来的那个夏天。
整个美国东海岸的人都经常乐于闲的没事,请街边游荡的流浪汉们吃热狗,期待对方是一位隐藏的超级富豪。
布尔的疯狂也成了他迷人特质的一部分,在全球各地吸引到了大量的粉丝和追随者。
社会学家他当成了某种社会性事件进行研究,认为这是他受到追捧的现象,是高压力、快节奏都市生活下的群体性呓语。
他恰恰完全满足了人们对于“艺术家”这一角色的所有刻板印象和想象期待。
而媒体印象里,布尔职业生涯的高点和终结都发生2005年的同一年。
他没有像赫斯特那样遭受市场的冷遇和泡沫破裂,也没有搞出性丑闻啥的被Metoo掉,但布尔的职业生涯突兀的停止,是那种“物理”性质的。
正当大家快要对这位艺术家的怪诞举止逐渐接受,并感到习以为常的时候。
他玩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狠活出来。
正站在荣耀的巅峰的大画家,他……直接把自己给疯没了。
有一天,正在筹备婚礼的亨特·布尔从长岛的家中开车去曼哈顿超市买单身排队时会用到的抽拉礼花。
他出门前和管家说大约一个小时时间会来,并拒绝保镖的陪同。
然后。
他就消失了。
人们在麦迪逊大道的停车场上找到了那天他开出去的那辆法拉利F430轿车,并在车窗的挡风玻璃上找到了布尔用女士口红,写给巴西女友的留言——
【珍,我想了很久,婚姻让我感到恐惧,就像自由的鸟落入了尘网之中。我想要花几个月去思考,想想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我们这个世界,更加深刻的事情。】
第407章 大新闻
初始的时候。
亲友、经纪人和画廊方面都很紧张。
大家以为,是有劫匪盯上了布尔,把他给绑架了。
纽约警方如临大敌的抽掉了大量人手,派出了经验最丰富的警探走访目击证人,挨个察看四周公交系统以及营业店铺的监控摄像头。
连FBI都介入了调查这起可能的大案之中。
失踪的黄金72小时过去了,96小时过去了,5天过去了……经过了一周紧锣密鼓的调查,他们遗憾的告知家属,未发觉任何犯罪行为可能实施的痕迹。
不等愤怒的家属和心脏骤停的画廊方用唾沫淹没无能的警方,威胁要在媒体里怒斥“这像是做掉JFK一样的阴谋”的时候,一通遥远的中欧不知名小旅馆里打来的国际长途,让大家都哑了火。
长途电话里。
布尔细心解释了为什么抛下女友——“无聊结婚会让我的创作力枯竭。而且,实际上,我心里一直觉得你的臀线隆的太高了。”
温言安抚了想要劝说他冷静,在事情彻底闹大前回来的画廊老板——“他妈的滚蛋。我马上会在个人网页官方宣布和你们终止合作。我已经给你们赚到了足够足够多的钱,想以违约起诉我,随便。”
最后耐心讲解了自己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伱们别想找到老子,永远。”
挂掉电话的5分31秒以后。
他的主页上更新了一则个人视频。
早在扎克伯格还在哈佛宿舍里当黑客攻击学校档案网络的年代,为了抢占和公众的宣传阵地,顶级画廊就已经为他们重要的大画家们,建立了个人网页与博客主页。
大概是由手持DVD拍摄的视频里。
亨特·布尔全身披着那种类似中世纪苦行隐士,或者美国南北战争时期3K党举着火把集会时那种宽大的粗布罩袍,神神叨叨的大谈特谈,他要去追求灵魂的高度升华和统一云云。
那也是迄今为止,他最后一个面向公众媒体的镜头。
自由的小鸟从此飞向中欧的山野之间。
一开始。
还有人分析布尔是不是偷偷嗑大麻,把脑袋嗑海了,等药劲下来清醒过来,就该回来了。
谁知。
一飞,就是整整十七年。
威廉记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是何方神圣。
因为他恶补的只是过去几年仍然在媒体镜头前被反复曝光的重要艺术家的面孔。
竞争激烈,各种新消息一天到晚的轰炸文艺领域。
通常消失了三年,不少新接触这个领域的年轻人,就已经不知道你是谁了。
消失了十七年,就跟古人差不多了。
然而威廉依然能反应出这个名字。
因为“亨特·布尔”这个名字,就像是会场里那位正在受到全场瞩目的艺术家的缩影,带着相同的特质。
并非废话。
明明算算年纪,对方二十年前曾经是史上最年轻的威尼斯终身成就奖得主,如今也是六十上下的小老头了。
爱因斯坦这个年纪在媒体前的形象已经是公众所熟知的那位白发苍然,皱纹深刻的思想者。
而这位艺术家。
威廉看到他的瞬间,依然会觉得,对方会在昏暗无月的深沉夜晚,冲进街角的一家7-11便利店里,从裤裆里顺理成章的摸出一把手枪,抬枪就射。
这不是贬义。
肯定也算不得称赞。
算是某种客观形容,亨特·布尔身上似乎永远带着野性的能量。
那种17岁的少年人才拥有的能量,灰尘和汗水混合在一起能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噪动和闷热的蓬勃能量。
这种能量不随着年华老去而消散。
所以他永远青春。
其实毕加索大师也是这样的人。
对方62岁时还能勾搭艺术学院里最漂亮的青春女学生上床,过两年还无怨无悔为他生孩子,真的真的不全凭他的名气和财富。
甚至不是才华。
固然,他有点胖,一点也不帅,甚至长的可以说有点凶,渣的举世难寻。
但是但是但是。
重要事情说三遍。
他从来一点都不老,他对女人从不温柔,但时光对他格外的温柔。
那些年轻的情人们在回忆录中甚至意识不到,对方的年纪可以当她爸爸的爸爸,交往时他能像最青春正茂的小伙子一样,发掘出她们身上所有的美好和活力。
油管上有毕加索六、七十岁时在画室里赤膊作画的黑白视频。
即使被拍摄时,毕加索年纪很大了,可当人们看到对方胳膊舒展的用炭棒拉出优美的弧线,汗津津的水渍从他油亮的胸肌和肚子上流下的时候。
纵使老毕的身材和健美两个字半毛钱的关系都扯不上,依然能莫名感受到,仿佛正午日头下在水田里流畅插秧的光膀子农人。
有一种磅礴的美感,从他的身上蓬勃而出。
健壮的生命力像是蝴蝶,举手投足间,从他那具应该已经苍老的身体里翩翩飞出。
那一瞬间。
似乎就觉得这胖兮兮的老家伙能同时和三个以上的比他年轻的多情人保持亲密关系,让她们迷得给自己生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亨特·布尔传奇生涯的开端,和毕加索传奇人生的末尾,只有很短时间的短暂重合。
他实际上并没有继承毕加索的绘画衣钵,严格意义上,他主动叛离了毕加索的绘画风格,但是他几近完全继承了对方这种旺盛而燥热的生命力。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些人的天性就带着对于动荡的向往,血管中的热意折磨的他们坐立不安。
他们对自由的渴望胜过了一切。
他们渴望着徒手攀岩时摔死,高山滑雪时撞死,从同温层中以自由落体的形式冲下,在以312.16km/h的速度亲吻地面的时候砸成肉饼。
渴望着带着荆棘的皮带抽过脊背时,留下的痛苦和疤痕。
唯独觉得。
安安稳稳的躺在家中,结婚,老去,最后在那张King size的昂贵棕榈床垫上安详的去世,是一种无法被忍受的巨大罪孽。
亨特·布尔。
无可争议。
他就是这样的人,重量级画家。
“他竟然来了,‘猫王’布尔重新在媒体镜头前出现,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上头版头条的艺术新闻啊。”
有人喃喃自语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