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坐在对方身边。
女孩身上洗发水的清香,还有淡淡房间燃烧过的Bath & Body Works香熏蜡烛的味道萦绕在鼻端,让他的鼻子痒痒的。
他和身边的莫娜小姐认识很久了。
仰光不是巴黎,开设国际艺术班其实就那几所学校,想让自己的孩子学艺术,供家长的选择本来就不算太多。
他第一次见到莫娜的时候,自己还在上小学呢,
那时候莫娜也只是一个眉心点着朱红色吉祥痣的小姑娘。
他们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莫娜也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
她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那种女孩,漂亮而不孤僻,开朗而不傲慢,不仅是学校里拉拉队的成员,还是学生会里的女子主席,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而顾为经……一直都还是顾为经。
他绝对不是学校里那种神憎鬼厌的讨厌鬼,不是那种没有朋友只会看书的怪咖和呆子,却也不是高大英俊的校足球队万人迷,不能在舞会上跳让姑娘们欢呼的酷炫的霹雳舞。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中,安心作画。
要说自己和莫娜是什么准确的关系,顾为经自己可能也说不太清楚。
按道理说女孩子能毫无顾忌的请你去自己的房间,无论怎么说,这都应该是很特殊的关系。
可是顾为经这些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他小学时就会一起讨论课后作业,莫娜有时候也会来他家,双方表现的都很自然。
若说只是朋友,或者女孩的男性闺蜜,
双方却心中都有些好感和暧昧。
My Boy Friend——这是莫娜在学校里常常称呼顾为经的词,也是二人目前关系的定位。
这个词比男性朋友(Male Friend)更加暧昧,却远没有Partner(爱侣)这样明确和直白。
国外学校对男女学生感情比较开放。
学校里流传出来的最离谱的传说,就是九年前有个十四岁的学长,参加暑假去欧洲游学的童子军夏令营,在野营过程中青涩的爱情让一个高年级的匈牙利小姐姐意外怀孕了。
听说还是人家女方主动的。
而且似乎是因为家庭宗教的原因,人家女方把孩子生下来了,于是十五岁就当了爹。
但国外学校也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开放。
尤其是顾为经他们上的这种私立本地高中名校,男生想要混进女生宿舍,或者女生想要混进男生宿舍,以及在校园里乱搞的野鸳鸯都是会被开除的。
虽说未必算得上丑闻,但是这样这种事情是会影响招生财报的,校董会不会不在乎。
除此之外,对于青春期少年少女们的情感,学校是持鼓励态度的。
还会举办定期的男生女生联谊舞会。
这也是私立学校的老传统了,他们需要学习的不仅是知识,还有人生。
你要是整个学生期间都找不到男女朋友,在那些送孩子上国际学校的外国家长看来,你就是一个Loser,反而会质疑学校的教学理念。
在顾为经他们学校中,学生们对于异性朋友的定义大概分为下面几个类型。
【male/lady friend】—这词的意思我有一个朋友,他/她是男性或者女性,也就是普通的异性朋友。
【Girl/boy friend】—这个词就有一点点暧昧的关系,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个异性友人。
但一般来说除非你玩法的特别花,否则一个男孩或者一个女孩只能有一个男女朋友。
这个词在书面上还有两种写法,一种是BoyFriend,一种是Boy(空格)Friend,在英语文化中前者的意思是男性恋人,后者的意思是男性友人。
再往上的程度就是Partner,这个词的含义就是爱侣。
在学校中,如果你听一个人介绍自己的恋人是partner,说明他们可能并不只是玩玩,已经快要走到想要同居或者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能是文化的影响,顾为经觉得莫娜小姐就像是一个飘忽的精灵。
有些时候他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近,近的能听见双方心跳的一起跳动,有些时候又觉得对方又飘的很远,表现的若即若离,捉摸不透。
至少在处理男女感情的时候,他表现的还没有人家女孩游刃有余。
第47章 女孩的心思
顾为经坐在床上。
他的鼻尖萦绕着女孩洗澡过后,身上香薰的檀香和桂花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来意,还是莫娜率先开口。
“顾为经,来看看我新画的假期作业,我准备把它收到自己的作品集中去,今年用来申请大学。”
莫娜小心的从阳台上搬来自己的画架。
他们的油画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在假期中完成一幅油画作业,题材不限。
顾为经的那幅奔驰汽车的模型画,在获得面板的时候就已经收尾完成。莫娜小姐的油画,如今也已经完成的八九不离十,正在收尾。
以顾为经目前的眼光判断,再上一两层颜料就是很好的一幅作品。
她画的是一幅自画像。
油画中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裙角飘扬,身后是流淌的伊洛瓦底江和落日的夕阳。
莫娜站在画板身材,指着旁边的画框,语气俏皮的问道:“我漂亮嘛?”
顾为经看着油画的画板,思索了片刻。
伯里曼的人物解剖学不仅仅能够应用在素描,油画上也是一样的作用,即使他的油画技术经验值并不是很高,但指点一下莫娜还是可以的。
“衣服。”
顾为经说道。
“什么意思?”
“人像是穿着衣服的。”
“所以……否则呢?”
莫娜抱着胳膊,语气不快:“假期作业画不着衣自画像,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还是……你在和我调情?”
莫娜歪着头看着顾为经,眼神玩味:“开学后我要问问顾林,你假期干什么去了,一个月不见,学坏的这么快。”
“不不不,伱误会我的意思了……”
顾为经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摆着手:“我没其他的意思,单纯的说的是油画。”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评价我的人像画。事先提醒你,因为今年要申请美院,寒假我父亲给我请了私人家庭教师,这幅画是在人家的指导下画的,要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莫娜看着顾为经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她知道对方是个内向的人,她想要逗逗对方。
“……我要你好看。”
她舔舔嘴角,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
莫娜小姐看上去不显的凶恶,到是有几分俏皮。
“我为什么说人物的问题在于衣服?”
顾为经用手指虚点着这幅半成品的油画,指尖随着莫娜身材上的曲线而起伏。
女孩是个爱打扮的姑娘,她明显在画中身上那席蓝色调的连衣裙上花了大量心思。
银色的纽扣,棕红色的围巾,裙摆飘飞的质感都表现的很好。
“我认为在画人物画像的时候,无论是什么题材,从漫画到油画亦或者是水粉或者版画,核心的重点永远只有一个——人物。”
“你的衣服画的很漂亮,漂亮到有些喧宾夺主了。”
“在画着衣人像时,尤其要注意在不是给国王、将军这些特殊人物的画像的时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衣服只是身体上的覆盖物。所以它的所有褶皱,都是由它里面身体的肌肉曲线所决定的。”
顾为经回忆着脑海里自己获得的解剖心得,十分耐心的讲解道。
“在细心的观察和绘制衣服的时候,需要将它里面身体的结构也一同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画穿着裙子的女孩时,要尽可能的让人物的躯干和四肢有所展现。”
“你记得油画《我的女儿乔治娅》吗?”
顾为经举了一个他们在油画鉴赏课上跟随教授一起学习的例子。
《我的女儿乔治娅》是画家纳奥米·亚历山大为自己女儿创造的经典人像画,如今珍藏于德国路德维希美术馆。
课堂上老师曾经重点讲过这幅画的用笔和技法。
当时顾为经很多都听不明白。
现在他获得了伯里曼的解剖学技巧和记忆中那幅油画中的人像画相互映照,很多东西一下子就通了。
“《我的女儿乔治娅》那幅画怎么了?”
莫娜问道。
“那幅画在画面中衣服被处理成一个简单并且相对拉长的形态,从而引导观众的眼睛向上来到人物的脸部。”
“在这之前画家已经在脸部表现出足够的肌肉线条和丰富的神态来吸引观众的注意。”
顾为经用手指在床单上简单的表现出那幅画中的褶皱。
“画面中那条蓝裙子的轮廓和褶皱,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观众感受到它是非常舒适的,同时它也将人物腰部臀部以及膝盖的轮廓勾勒出来。”
“记得老师说的吗?那个画家为了追求足够平滑的衣服触感,减少观众在人物体态线条以外的地方分散注意力,甚至这幅画本身就是绘画在木板上的,而不是常见的画布上。”
顾为经当时还对纳奥米·亚历山大选择的底材有所疑问,木板对于普通的画布,既不方便搬运,也不方便储藏,油彩的附着力也不行。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为了突出人物。
“你画的这幅自画像不仅衣服的颜色过于鲜艳。而且有太多的装饰,各种裙子花边和纽扣在画笔表现下衣服好像自己有生命似的,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顾为经的手指指向油画框中女孩的四肢和头颈。
“你看,这样就会导致没有被衣服覆盖的头部双手,还有双脚与身子无法自然地连接在一起,像是个人偶积木拼上去的。”
他最后看着莫娜总结道。
“说的还挺像那回事的。”
莫娜抽了抽鼻尖。
她笑着说道:“要不是我的家庭教师检查过线稿,认为这幅画没问题,就要被你蒙住了。”
作为自己作品集的主打作品,莫娜画这幅油画之前,父亲为她请了一位学长作为私人教师,指点了她的线稿。
对方是一位英格兰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能考上英格兰皇家艺术学院这座世界排名前三十的老牌美院,绘画功底一定是很棒的。
既然学长都认为这幅画没有问题,所以莫娜也没有把顾为经的话放在心里去。
她本来也就没有多么认真,只是逗顾为经玩的。
“你那位学长……”
顾为经张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好啦,好啦,看你扯了这么多的份上,就算你过关好了。你今年才十七岁,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嘲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