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要不要再添一张画呢?”
他摸着下巴,在脑海中想到。
能够确定,自己最重要的参展画肯定是这张《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而新加坡、魔都、横浜等等些大型国际双年展,大师组每位画家都可以投递两张到五张作品稿。
特邀渠道的画家没有数量限制,在合理范畴内,可以非常多。
顾为经原计划只准备投稿一张画。
现在练习融合画的进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他迟疑着或许到时候可以再画一张另外主题的作品。
反正若是通过了海选,分配给自己的展台空着也是浪费。
要不要再加上一张同样风格的小品画,和这张《好运孤儿院》凑一个主题拼搭?
或者画一张正统的印象派作品,给组委会展示一下自己风格的多变?
当然。
他心中真正主打有望获奖的作品,肯定是这张《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
美术展贵精不贵多。
只投一张作品未必获不了奖。
同时参展一大堆作品,组委会也未必会觉得你过于辛苦,同情你而给你颁个水奖。
越是大型的双年展,越是如此。
看质量不看数量。
达米恩·赫斯特当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时候,最多曾协带了189件艺术品,人家一个国家一个主题馆,他自己一个人一个主题馆。
结果,照样没获奖。
这就很尴尬了。
——
夕阳西下,
一位穿着深色的正装,戴着墨镜的女人坐在院子里的靠墙的椅子上。
有只深色的枪柄从西装外套的下摆中露了出来,引的不少院子里的义工和小孩子频频侧目。
还有两个胆子肥的小屁孩跑过来想要摸摸枪柄,没等浑身上下散发着肃穆气质的女人说话,就被孤儿院的女院长不好意思的拖走了。
顾为经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看见酒井胜子朝女人挥挥手。
女人就从一边的雷克萨斯车后备箱里,拎出了两个外卖盒。
很有分量的两个深色的金属保温桶,在这位很有力量感的女士手里,就像两只轻飘飘的塑料哑铃一样,拎起来很是轻松。
酒井太太知道女儿每天要往孤儿院里跑。
她是个好妈妈,既然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和女儿说清楚了。
这种时候人家每天和男友腻歪在一起的时候,她再跑去当个电灯泡,无端惹女儿厌烦。
孤儿院所在莱雅达区在仰光属于比较贫穷的下城区。
因为居民普遍信仰比较平和的佛教的缘故,其实论恶性事件的发生率不算多。
至少从统计数据上看,远远没有布鲁克林黑人区、墨西哥提华纳这类联合国榜上有名的枪战每一天的街区那么夸张。
可毕竟是缅甸,酒井太太还是不放心自己宝贝漂亮女儿乱跑的,干脆给酒井胜子请了一位私人安保。
缅甸的私人安保业务,就和它的商务伴游业务一样,都非常成熟。
以前军阀还没宣布停火的时候,招个雇佣兵都不费劲。
如今雇佣一个靠谱公司有足够信誉背书的全职保镖,大约四、五千美元一个月就足够了。
女保镖要贵两千美元,会说日语再贵两千美元。
九千美元一个月的薪水,放在哪里都是高薪,和女儿酒井胜子的安危比起来则连根毛都算不上。
酒井大叔随便啃两个甜甜圈的功夫就挣出来了,还没她们住的酒店套房贵。
酒井胜子现在每天出行都跟着安保人员。
人家每天也不去画室,就在下面等着的。
有些时候在车里,有些时候院子里,除非胜子有命令吩咐,什么话也不说,沉默的跟个《终结者》里的女机器人似的。
这辆雷克萨斯也是保镖建议下租的。
往日每天出行都坐安缦礼宾部的大奔驰,方便归方便,只是太扎眼,容易被心怀不轨的绑匪给盯上。
换成浅蓝色的雷克萨斯,就不引人注目了许多。
此时酒井胜子也画完了画,耳朵上带着耳机,正在看手机上所播放的一则视频。
阿旺终于逃脱了小姑娘持续半天的魔爪打扰。
对于猫眯们来说,陪上小学年级的女孩子玩,是要比捉老鼠,拍蜻蜓更为耗费精力无数倍的工作。
它累惨了,正趴在酒井胜子的脚边,快活的打着小呼噜。
“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上去叫伱。妈妈订了餐,送了过来,一起吃完再回家吧。”
胜子见顾为经出来了,立刻转过头来招呼道。
顾为经闻到了食物浓郁的味道。
焦化的脂肪和黄油被热气激发出来的香味,隔着保温筒依旧传透了出来。
他随便嗅了嗅,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顾为经不由得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勃垦第红酒煨牛肉配芝士焗法式薄饼……中午看你只吃了两个寿司,晚上要妈妈点的菜稍微硬了一点。”
酒井胜子在手机上翻了一下外卖餐厅发来的菜谱定单,随口说道。
酒井太太这样精致的贵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小就是富家女孩,点个外卖都很讲究。
收入层次到达到每年近千万美元的艺术家家庭,愿意像酒井大叔这样还吃街边小馆子的才是异类。
现在正是饭点,可在孤儿院的院子里吃这么高档的饮食有点不太好。
所以女保镖就近将香气四溢的食盒端到了阿莱大叔的门房小屋里,借用那里的桌子。
“我们去屋子里吃吧,叫上茉莉,把门关上,就着夕阳一起吃饭。”
酒井胜子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到要请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和义工都吃大餐。
她有爱心,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
胜子只是把茉莉带上,奖励对方当做自己这么久的模特,就和顾为经走进了门房小屋。
青口贝的汤汁里加了提味的八角,炖牛肉的调味汁和融化的油脂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膏质的胶体物。
随着食盒盖子打开,更加显得香得满屋子都是。
女保镖手脚麻利的将法式餐馆外卖盒里附送的塑料烛台和小蜡烛都点好。
她自己提溜着另外那个袋子里专门买给她的两只M7和牛汉堡做为工作餐,悄悄走了出去,将安静的用餐环境留给雇主。
保镖女士提着两只汉堡出门后,她并没有着急吃饭。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女人最终在不远处孤儿院排队刚打完晚饭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先生?”
保镖心中充满了警惕,拍了拍一位身材高大皮服黝黑的跛足男人的肩膀。
工作习惯。
这种每天陪着富家千金转悠,就能拿高薪的工作可不多见。
前段时间有个PMC(私人武装承包商)的人在缅北诈骗园解救人质的时候,被人拿AK扫了,差点瘫痪。
不算战斗津贴,那家伙的月薪也才不到5000美元呢。
每年退伍士兵那么多,什么年薪百万的雇佣兵、保镖、兵王都是骗鬼的。
缅甸又不是阿富汗,她们这样的人,只是对比普通人挣的更多些。
尤其当这位富家千金,每天不乱跑,不泡吧不逛街,就非常省事省心的乖乖呆在一家孤儿院里的时候。
面对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优质雇主,女保镖还是愿意自己平时工作的更用心一些。
保镖是防御性职业。
她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都喜欢把四周环境内可能对雇主造成潜在危险的目标在心中标记出来。
讲道理,
孤儿院的人员构成就是一群小孩子和上了年纪的义工。
天底下很难有比这里更平和的场景了。
论危险程度的话,她心中这位酒井小姐身边最危险的其实是身上带着HIV标记的茉莉。
但酒井胜子自己都没说话,论不到保镖来多事。
其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在这个跛足男人身上嗅出非常危险的味道来。
“聊两句?”
女保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汉堡,递了过去。
公司培训时,更常见的与目标攀谈关系的方式是递根烟过去。
她这次任务的雇主是未成年人,怕有残留的烟气熏到人家,女保镖工作时就没带烟。
所以她今天订餐的时候,特意多要了一份工作餐。
一只售价五万缅币喷香四溢的和牛汉堡,也可以在这种时候拉近关系,做为香烟的替代品。
“你要问什么?”
跛足男人伸出手接过了汉堡。
女保镖递汉堡的时候,用指甲盖轻轻刮了一下对方内侧的指缘,这可不是调情。她在对方的内侧指肚上摸到了一块坚硬的茧,枪械扳机和指尖摩擦所留下的茧。
女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果然是个危险人物。
阿莱大叔面无表情的看着保镖在他面前折腾,只是眼神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的车的引擎出了点问题,您能帮忙搭把手嘛?”女保镖调整好表情,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问道。
“好了,小姑娘,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受过军事训练就直说吧。”
阿莱大叔伸出自己的手掌,将手心的痕迹大大方方展见给她看。
自从当了顾为经的助理,就像人生中翻过了新的一页。
阿莱大叔似乎开始对自己的过去变得越发能够坦然面对,他从容的笑了笑:“你想的没错,这不是汽修工的六角螺丝刀留下的痕迹,就是枪磨的,我曾经是一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