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290节

  在临摹中更少见这么细制的素描底稿。

  临摹往往只需要抓住大体的轮廓关系,顾为经所做的则更像是将眼前的这幅画完全拆碎了自己从头创作。

  汉克斯瞅了瞅顾为经。

  对方是真的对自己的素描这么有信心,还是只是想要在他的面前秀一把?

  这可别画蛇添足演砸了。

  顾为经看了汉克斯一眼,再次提醒道:“请安静。”

  “不会有下次了。”

  汉克斯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严肃的盯着年轻人身前的画布。

  无论顾为经接下来画的是好是糟,他都已经被对方钓起了充足的好奇心。

  顾为经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画布上。

  这同样是他第一次打这么复杂的底稿。

  因为素描造型能力的欠缺并试图加快进度。

  顾为经最开始临摹老教堂的时候,喜欢直接用投影仪将《雷雨天的老教堂》的图片缩放到合适的大小,投射到空白画布上。

  他再慢慢的根据图片,将卡洛尔笔下老教堂的几根简单的曲线描下来,做为上颜料时用笔的定位。

  只是这么描着画,仅是一时的捷径,并非长久之计。

  临摹了几幅卡洛尔女士的作品,渐渐地熟悉《老教堂》的结构,顾为经就扔掉了投影仪这根“拐杖”,开始自己尝试手工描绘卡洛尔女士的笔例关系。

  以前顾为经临摹时,素描造型只会在正式用油画笔前草草的打个大致样子。

  他不会特意追求画的多么精美。

  随着素描技法的提升,顾为经改变了主意。

  顾为经发现,雷雨与烛光这种非常讲究油画笔法和颜料调和的要点所在,现在都取得了不少的进步。

  唯有主体的建筑,还存在着很多不完美不协调的地方。

  素描应该可以帮他改进这点。

  建筑与素描是从诞生起就互相纠缠着一对。

  CFD各种电子图形建模软件如此发达便捷的今天,素描课仍然是绝大多数建筑专业必修的课程。

  普通文化班考进大学里学生也要学素描。

  如果发现没有美术天赋,素描怎么都画不好,以前不少大学里是要被强制改专业的。

  往前推到21世纪前,

  素描、作图这些技能对建筑师、制图师来说更是如同吃饭喝水般的必须的专业技巧。

  不会画素描的建筑师就像是不会开枪的士兵,根本就称不上建筑师。

  所有杰出建筑所诞生的图形,都是纸面起草的一笔一画的素描线条。

  中世纪有句谚语,地球重力和碳笔线条是城堡、宫殿与教堂的父亲和母亲。

  画师的造型能力支撑着建筑图纸核心中的线型灵魂。

  “素描技法:Lv.7大师一阶。”

  书画鉴定术对于卡洛尔女士笔墨水准的评价,无论油画、还是素描都是大师级别的水准。

  油画用笔能让她捕捉到混沌的亮色雷云和好似彩色丝绦编织而成的缥缈烛光。

  素描用笔则定义了建筑结构,并把握住了画面整体的光暗氛围的对比度。

  顾为经抬起头,凝视着墙上的画框。

  他能从眼前的油画布里,想象出隐藏在颜料下方的细腻底稿。

  他想象着当年拥有着一头金红色头发的女画家卡洛尔小姐,用布满了雾蒙蒙的、层层叠叠的铅笔线条,一点点的画出教堂圆形的穹顶,编织出这座造型清新的红墙建筑呈现在画布上的样子。

  顾为经自己的手里也开始行动起来。

第239章 报信

  炭笔在屋檐的立柱上卷出海螺般的花纹。

  顾为经快速的在自己已经搭建好的“脚手架”之上,继续添加结构上的细节。

  以他现在职业二阶的素描水准,说是能像是十九世纪专业的制图建筑师借助绘图工具产出的图纸一样,将建筑的内部骨架比例画的丝丝入扣,画完后可直接可以拿去开工有点夸张。

  二者都是素描,追求的内在画法和画画用途本身就不太一致。

  可是,要让他画完后的炭笔线能够在亚麻画布表面,展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美,却是不太难的。

  汉克斯就逐渐感受到了这种美好的吸引力在顾为经的笔下诞生的过程。

  他初时还要时刻按耐着想发表什么评论的冲动。

  到了后来,顾为经越画越快,越画越精细,汉克斯越看却是越沉默,只是眼神变得像是两只白炽灯泡一样亮。

  汉克斯已经惊讶的不想说话了。

  “他的素描技巧……好像又提高了耶。”

  汉克斯注视着顾为经指尖炭棒行云流水的纵横轨迹。

  他心里兴奋。

  大师级别的素描水准,在马仕画廊中也属于受到绝对重视,值得开一场单人素描展的强者了。

  这种的画家都是极优渥的良田,舍得下营销资源去浇灌,开花结果十里飘香不奇怪,没有收藏家问津才奇怪。

  或者说。

  任何一项绘画达到大师的水准,都是画廊主眼中的香饽饽。

  所谓一万小时定律,就是一位画家在某一领域花费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有资格触摸到的领域,方能称的上是大师。

  除非像乔治·伯里曼这种在纽约艺联研究素描和人体解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专项画家。

  一般画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专门只研究素描。

  有这工夫去研究色彩,要比抱着枯燥的黑白光影更容易出头。

  好的素描往往能让专业人士高潮,而好的油画、水彩则更加容易吸引普通观众的眼球。

  所以真正的素描大师,整个马仕画廊里可能也找不到超过五指之数的。

  汉克斯原本判断——纯粹的素描水平,顾为经在马仕画廊历史上应该排到两百五十位左右。

  再往后的就是那些搞先锋艺术和几位搞雕塑的艺术家了。

  而现在,汉克斯回忆着他在画廊内部所接触过的画家们的大致情况。

  “眼前的素描水准,在画廊三十三岁以下的年轻画家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优秀了。”他在心中念叨。

  放眼整个马仕画廊都不算拖后腿!

  马仕画廊是世界最有名的画廊之一。

  马仕画廊的代理艺术家中所谓的“不差”,放到一家小的美术大学里都可以轻松驾驭素描教授的岗位。

  “好棒啊。”

  汉克斯按照习惯,下意识的就要拍马屁。

  也算不太上拍马屁,他这次的赞扬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自己签约时就已经尽量的高估了顾为经的艺术水准,居然还是有点低估了。

  难怪马仕三世先生这么看重这个年轻人。

  也不知道远在南法的大老板,是如何看出他的未来潜力无限的。

  话临出口前,汉克斯记起了顾为经要求他安静,又强行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就是在旁边盯着顾为经笔下的画布,眼睛眨都不眨的。

  顾为经终于完成了素描稿。

  他放下手中的软炭笔,对照着眼前的卡洛尔女士的原画,又在心中想了想好运孤儿院的实景图。

  “建筑结构把握的还挺写实。”

  自己眼前的素描稿打的顾为经他还算是满意。

  油画、水彩与素描的知名画作中,观众们所见到的建筑结构通常分为两类。

  一类是以莫奈的教堂系列画作以及梵高画作里常见的倾斜扭曲的建筑。

  那是一种凌驾于现实世界之上的乌托邦式的情感视角。

  谁都知道扭曲的教堂尖塔是不符合物理结构的。

  他们画的不是建筑,而是自己眼中所观察的世界。

  画家将个人激烈的情感世界和画笔下的图案相互重合。

  你的心灵压抑而扭曲,你笔下的世界也就压抑而扭曲。

  另一类,则是以门采尔、路易·布雷和历史上最著名的西班牙建筑师高迪所留下的大量绘画手稿和建筑设想图里的那种写实风格的画作。

  他们的大脑像是一台精密的图形计算机,笔下画作中的线条造型永远精确的契合着现实世界的真实景物。

  无论是篱笆上的花纹,围墙的形状,穹顶的曲率,全都完美贴合着自然界的绝妙光影。

  不多一分。

  不欠一分。

  这些美术馆里的名画,似乎画家将建筑构图的主轴稍微偏移一丝一毫,观众就会惊恐的觉得整个作品里的建筑顿时变得不稳定,下一息就会倾斜而下,倒成一地的瓦砾尘埃。

  他们的作品有一种秩序的美,属于物理学和牛顿定律的稳定与庄严。

  纵使这类作品之中有时也会有一些绝对无法实现的肆意狂想的虚构的建筑图样,收藏家们也会觉得,只要雇佣海一样施工队花费一千年的时间,那么那些如同地上天国般的幻想之国就会真的出现在人间。

  卡洛尔女士的画法风格偏向于前种,而整个建筑的结构却偏向于后者的写实感。

  她的用笔结构非常的精确严谨,像是一位精通土木结构学的建筑师。

  《雷雨天的老教堂》的构图中,远景中的雷云是不稳定的,近景中的烛光是变幻缥缈的,独独教堂的建筑主体是稳定而扎实。

  顾为经在这两个月不断的临摹、书画鉴定术的帮助和与酒井胜子写论文的讨论过程,逐渐的感受到——

  卡洛尔女士的构图中将三者相互中和,沸腾的雷海和圣咏的烛光被一座威严的宗教建筑所分割,画面构图似是被塑造成了某种被封印的激烈情感和叛逆快感的隐喻。

  无论画面怎样威严,雷云如何翻滚。

  画面最深层次所传达出的终极意象,依旧还是那么的温暖。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顾为经放下手里的炭笔。

  一边取出油画笔将它泡进装着松节油的筒子里润润笔毛,一边随意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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