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1016节

  “是的,但给组委会的不是论文里的原作,而是由我个人画的临摹画。而且,还有我的个人感谢与友谊,如果您愿意去帮助我这个忙的话。”

  顾为经说道。

  仿作不能参加双年展的主展区,但是对于纯粹的公益捐赠作品,则没有这样的限制。

  兰普切无奈的笑了一下。

  “年轻人,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的仿作?或许你觉得自己很特殊——”

  “这不是玩笑,这也不好笑。”

  顾为经直接打断了策展助理的嘲讽。

  “这是很认真,很严肃的事情。”

  他把阿旺的猫砂盆在酒店的角落里放好,“邦妮,我可以这么叫您么?”

  “不,你继续叫我兰普切女士吧。”

  “你看,兰普切女士,这就是问题所在。您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到了可以称呼对方名字的时候,但你却一直在叫我Young man,叫我年轻人。你对我不够尊重,不是么?”

  “我不知道你是否足够的了解我,没错,我今年十八岁,我是个年轻人。但十八岁的我,便入围了新加坡国际双年展的主展区。正在和你通话的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在亚洲重要的艺术类期刊上,有他位列第一作者的封面论文。世界顶级的大画廊,向他发来了橄榄枝,甚至在考虑为他去准备一场个人画展。”

  “每一个在我身边,认识我的人,他们都相信我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重要的大画家。”

  “他们中不乏有身价亿万的最顶尖的艺术大师,新古典主义的油画家,或者享誉欧洲的水彩画大师。”

  “他们每一个人,都尊重我。”

第726章 命运老人的门牌号(下)

  西河会馆里所呆着那短短的一周时间,让顾为经终于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自己的人生。

  他明白了曹老那幅壁画的含义。

  他彻悟了卡洛尔的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女画家描画雷雨、闪电与烛火的笔触之中所隐含着的深意。

  一个人从来并非只有一个命运。

  一个人也从来并非只能无比顺从的踏上命运为你安排的道路。

  或者说。

  命运即是选择,选择即是命运。

  如果你选择成为一個小孩子,那么,你永远就只会被当成小孩子看待。

  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去轻视小孩子的意见与想法,把它们都当成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与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

  非常善良的人或许会出于同情,主动递给路边抱着膝盖的小孩子一串糖葫芦,却绝不会把“尊重”乃至“尊敬”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对方。

  人们只会尊重那些强大的人。

  命运也只会尊重强大的对手。

  所谓“强大”、并非指的是拥有金钱或者手握权力。

  西河会馆中,顾为经也看穿了豪哥。

  他做恶多端,他威风凛凛,他身家巨亿而一手遮天。

  可在命运面前,他依然只是一个焦虑不安的弱者。他先是狡猾的想要用惯常的手段,开出价码来收买命运,或去愚弄死神。

  面对权柄和金币堆成的山丘。

  命运以沉默的轻蔑给予回应。

  最终。

  他的心在恐惧中绝望的高呼:“救救我,请谁来救救我!”

  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强大。

  外面狂风暴雨,你也可以在内心为自己点燃一根蜡烛。

  你被命运的锁链困在巍耸入云高加索群山之上,盘旋的鹫鹰每日都在啄食着你的肝脏,你也可以用高贵的平静注视着人间的哭泣、行乐和欢喜,将沉默的轻蔑送给奥林匹斯圣山上的众神。

  当宙斯在行欢作乐之余,从云端俯视那位古老的泰坦之神的时候。

  当祂看着巨人金色的血液,将高加索的雪峰染的如同涂满阳光的蜡烛的时候。

  有没有那么片刻?

  会感受到害怕?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

  众神之王对那种与祂可以呼唤雷霆和闪电的庞大神力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庞大的力量,感受到尊重乃至恐惧?

  顾为经不知道。

  顾为经只知道,当十八岁的他,对豪哥说:“在人生的最后,你有没考虑过,史上第一次的,感受到真正的忏悔的时候?”

  顾为经心中没有恐惧,或者说,他与恐惧相安无事。

  恐惧对他如对待朋友。

  豪哥被死亡的折磨不堪内心,则被恐惧蚀咬的千疮百孔。

  他们的心中都涌动着面对死亡的恐惧。

  十八岁的他,像是一位真正的男人。

  跪在地上捂住心口咳嗽的中年教父,则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在十几万年的物种演变历史上,两足直立猿在丛林里遇上凶猛的猫科动物的时候,在感受到巨大恐惧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会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

  它会让生物在瞬间血压升高,内脏血管紧缩,加速糖原、脂肪分解能,为接下来的战斗或者逃跑提供大量的能量,以期能拥有更快速、迅猛的临场反应。

  因此,肾上腺素在医学上也被叫做“战斗或者逃跑”激素。

  战斗OR逃跑。

  从这种角度来说。

  恐惧是懦弱的源泉,也是力量的源泉。

  米梧糟酒店十二层的双人客房里,二足直立猿的通话声音,大概惊扰到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觉的凶猛的猫科生物。

  它眯缝起眼睛,摇晃了下尾巴,不满的“喵”的叫了一声。

  “兰普切女士,我觉得这些人的意见,或许有些道理,不是么?”

  顾为经将最后一本书取出,把行李箱靠着房屋的角落放好,找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不是特邀画家,我也不是VIP来宾,我当然也不是德高望重的艺术界专家,但是,我的画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事物。”

  “我的友谊和感激,同样也不是。”

  对于勇敢者来说,拥抱恐惧即是拥抱力量。

  对于受人尊重的人来说,获得尊重即是获得权柄。

  对于男人来说,刚毅的面对命运即是自立自强的高贵品德。

  在胆怯者与勇敢者、不受尊重和受人尊重、小孩子和男人之间,顾为经要求自己成为一个勇敢的、受人尊重的男人。

  拥有力量、权柄且自立自强。

  “您一直在说,如果您是我,会抓住这次机会,会选择对本次双年展更尊重一些。”

  他的声音很温暖。

  但不知怎么的,听在策展助理邦妮·兰普切的耳中,却有一种冰冷的怒意。

  顾为经伸出手指,轻轻挠着猫咪的耳朵,说道。

  “如果我是您,我也会抓住这次机会,会选择对待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的态度,更加尊重一些。”

  “这就是我拨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建议与要求。”

  窗边的男人最后总结道。

  电话里不知道第几次的沉默了。

  顾为经能听到,电话的听筒里所传来的策展助理清晰的呼吸声。

  她在犹豫。

  她也在思考。

  “时间在流逝,兰普切小姐,时间在流逝。”

  顾为经等了一会儿,在他觉得给对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准备主动挂断电话的前几秒钟。

  听筒那边,传来有些急促的说话声。

  “伱……呃,只是一次见面?”对方轻声问道。

  “对,我只需要一次见面。时间你们定,但请别让我等太久。”顾为经很有礼貌的回答。

  “好吧,我会把你的要求转达给唐克斯馆长,但我不能给你任何的保证。关于见面结果的保证,甚至关于能否见面的保证——”兰普切小姐似乎下定了决心。

  她的语调也有着轻微但足够明显的改变。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请你见谅……GU,GU先生。”她说道。

  “好的,这就是我所要求的东西了。谢谢你,兰普切女士。”顾为经颔首,挂断了窗台上的电话。

  他把手机拿在手中,顾为经扫了一眼刚刚的通话记录。

  “圣诞老人的电话号码?”

  年轻的男人轻声说道:“这不是向圣诞老人的许愿的电话号,但我确实得到了命运老人的门牌号,不是么?”

  叮咚。

  顾为经已经按响了门铃。

  至于命运老人愿不愿意开门迎客,那就是策展人米卡·唐克斯先生的事情了。

  整个过程,比顾为经想象的要简单,也要顺利许多。

  他垂头望着身边的眯眼尝试打盹的猫。

  “或许,有些事情只要勇敢尝试的去做,过程本身并不会太难?”他自言自语。

  “你说呢?阿旺。”

  阿旺舒服的翻了个身,示意小顾子挠的更用力一点,以做为回应。

  顾为经拿出手机。

  他又一次的点开了播客客户端上的「树懒先生的艺术沙龙」。

  顾为经觉得有必要去在这种立场比较偏向中立的第三方对谈节目的评论区里,看看普通观众的收听反馈如何,为接下来滨海艺术中心里的座谈会提前做些准备。

  “树懒先生这次反应好快哦,我昨天才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印象派新发现’的讨论,没想到,树懒先生这里就请到了论文当事人了。”

  “47:36秒——有预谋的共同犯罪……这个词用的精妙,哈哈哈哈,酒井一成的女儿还蛮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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