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几乎是哥哥将他和大他三岁的姐姐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调皮不听话，哥哥是真动手打。
打的他见了这个哥哥都有心理阴影了。
其实如果一直让陈向天管的话，陈向阳可能也不会长成现在这样，坏就坏在他们的母亲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
她退休的时候陈向阳已经十四岁了，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而那时陈向天的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加之又谈了对象，见家里有母亲在，他就不太管弟弟妹妹了。
老太太退休回归家庭后，觉得自己因为工作的事情有些亏欠孩子，对女儿陈向月和小儿子陈向阳那叫一个宠。
女儿陈向月因为当时已经十七了，人生观什么的都已经基本成型，所以即便老太太宠，也没有长歪，可陈向阳就不一样了。
没了哥哥的严加管教，他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再加上那会儿他爹刚升职，大院儿里愿意跟在他屁股后边的小屁孩不少，在一声声恭维声中，他逐渐迷失了自己。
也是从那时起，他的人生就如同煤山顶上那棵歪脖子树似的，在歪道上越走越远。
以前他做的那些事情虽说也混账，但最多也就是打架斗殴之类的，而且下手也不算重，连轻伤都够不上，就算到了公安局，也就是走个治安拘留。
可自从七七年之后，这家伙不知怎么滴，忽然就迷上搞钱了。
跟他家世差不多的那些人，搞钱也就是利用父辈或者家里亲戚的关系弄些条子，倒腾一些紧缺物资，要么就是像朱永扬那样，收些小弟，控制几个鬼市，倒腾各种票据赚钱。
他不，他嫌不管是倒腾紧缺工业物资也好，还是倒腾票据也罢，来钱都太慢，弄条子还得往进搭人情。
他选择了走邪道，偷！
偷什么？粮食！也算是紧缺物资。
毕竟现在家家户户吃的都是定量粮，粮本上的限额吃完了如果不够，那就得去鬼市买粮票了。
定量粮到底够吃不够？
现在的限额比起六十年代初期那几年肯定是多，但因为肉少，大家肚子里都没啥油水，所以粮本上的定量粮也就是勉勉强强，谁家如果有几个半大小子，那指定是不够吃的。
陈向阳那家伙合计来合计去，最终决定弄食用油。
他那罪恶的生意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中转粮库内部里应外合的缘故，再加上他这里弄出来的油先开始都是出到了外地，所以之前虽然也出过各种各样的问题，老宋也好，姜小东也罢，为了清理干净阻碍他们赚钱的拦路虎，手上没少沾染鲜血。
随着钱越挣越多，陈向阳这家伙的心也越来越贪，如果说刚开始一次就弄个十几吨，二三十吨原料，后来发展发展就变成了一次弄好几十吨。
而他那个榨油小作坊也是日夜不停的开工干，越来越多的食用油通过那里转送到外地，源源不断的钞票再流入他的手中。
弄这个的这两年，虽然中间也出过不少问题，但走的也一直都还算顺利，直到现在。
现在是求哥哥给帮忙办事儿，陈向阳可不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这两年做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讲的清清楚楚。
而陈向天呢？
得亏他还年轻，要不然非得被眼前这个弟弟给气的原地爆炸不可。
“啪”
“砰”
还没等陈向阳把话全部说完呢，陈向天已经忍不住了，右胳膊抡圆了直接就给了弟弟一巴掌。
一巴掌还不解恨，抬脚又朝着他肚子上重重的踹了一脚。
这一巴掌一脚直接给陈向阳干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脸上和肚子上的疼了，翻身直接跪在了哥哥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
“哥，您这次无论如何得救救我。”
“我踏马救你个锤子。”
怒火冲天的陈向天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给陈向阳又踹了个四仰八叉。
可他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一个翻身又跪在了那里。
“哥，如果能消气，您再打我几下都可以，您要是觉得不解气，把我胳膊腿打断都没问题，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就仿佛是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一巴掌再加两脚，给常年坐办公室从不锻炼的陈向天也累的够呛，他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手扶着腰，一手伸直了指着跪在那里哭的弟弟，嘴唇哆嗦了几下，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弟弟这几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完全视法律于无物。
骂一顿？还是再打一顿？
关键是再骂再打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等气喘的稍微平顺了一些后，陈向天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你刚才说的那个廖小梅是谁？小东为什么要过去除掉她？”
见哥哥已经愿意跟他好好说话了，陈向阳连忙抬起胳膊擦了把眼泪，跪着朝前挪了几步后说道。
“廖小梅是我的……我的……之所以要除掉她，是因为前天晚上老宋在这里跟我说事情的时候，她就在里屋睡觉呢。
小东担心她会不会听到什么了，所以才说……”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老三，我实在是想不通，这几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太让我震惊了。”
陈向天将右胳膊肘担在椅子扶手上，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微闭着双眼，有些头疼的说道。
“老三，你是不是觉得咱爸和我无所不能，可以摆平一切，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你连要储备的粮食都敢偷，都敢倒腾，对生命没有一丁点的敬畏之心，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想干什么？”
“我……哥，刚开始我也只是想弄点钱，您也知道，跟着我的兄弟那么多，我总不能光顾自己不管他们吧？”
“哈……你还好意思说跟着你的兄弟那么多？”陈向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直接就乐了。
“老宋跟了你多少年？据我所知最少也有十年了吧？他甚至还替你劳教了三年，现在他人呢？他老婆孩子呢？他老娘呢？另外那两个兄弟呢？他们的家人呢？”
陈向天是越说越生气，声音不知不觉的就提高了。
说到最后，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提高嗓门了，万一被外边人听到了不好，硬生生的将声音又压了下来，最后那句他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
陈向阳的脑袋低了下去，可很快他就又抬起头解释道：“哥，不是我心狠的想要对老宋他们动手，我也是没办法啊。
他们在门沟那边干的那些事情漏洞实在是太大，根本要不了几天公安肯定就能查到他们脑袋上。”
“那你让他们离开京市就行了啊，为什么要……你到底是怎么狠下心下那个命令的？老宋的小儿子才多大？
是不是哪天我如果当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要把我也处理掉？”
“哥您别开玩笑了，您是我哥，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对您动手啊。”
“呵呵”陈向天冷笑着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啊，你小子这么狠的心，为了钱竟然能干出这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敢干的。”
“哥，我……”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什么。”陈向天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打断了陈向阳还未说完的话。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小东出事儿了？”
“因为以往不管做什么事情，无论成功还是没成功，小东都会第一时间回来向我汇报，计划好的事情，只要不发生什么人力不可抗的外部因素，他从来都不会轻易更改计划。
可到现在还没见他过来，也没见他老婆过来跟我说什么，那就只有出事儿了这一个原因。”
“你觉得他会出什么事儿？”
“我……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实话实说，我觉得八成他已经被公安抓了。”
“他为什么会被公安抓？昨晚去处理你那个廖什么的时候意外被抓，还是说……那个姓廖的女人前天晚上确实听到你和老宋的对话，她因为害怕，所以昨天跑去公安局把你举报了，而公安那边派人过去保护她，等到晚上小东过去，刚好撞进人家手里了。”
“哥，现在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合理些，其他的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了。”
第592章 打听
呼……
陈向天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不想管弟弟干的这破事儿，甚至都想拉着这货去公安局自首。
但一想到家里身体不好的老娘，再想想一把年纪依然在工作的老爹，他硬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很清楚，弟弟干的这些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他们一家人都会遭受牵连，哪怕是老头子。
“你刚才没打电话核实一下，打听一下小东到底是不是被公安抓了，说不定他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耽误了。”
“我没敢。”陈向阳摇摇头说道：“我本来想打电话到城东第一医院去看廖小梅上班没，这不是还没到八点呢。”
其实陈向天自己也清楚，说小东是不是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也不过就是自我安慰而已，这人就不是那种办事不靠谱的人，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可能一晚上没一点动静。
但同时他心里也抱有一丝侥幸，按照弟弟所说的，就算小东真的被公安抓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服毒自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一切都还有的操作。
而且这都过去一晚上了，公安那边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便拨了出去。
陈向阳依然跪在那里，即便膝盖疼的要命，但哥哥没让他起来，他可不敢自作主张，跪在这里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他倒是宁愿跪的晕过去都可以。
“喂，建明，是我。”
陈向天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听到哥哥嘴里叫出来的名字后，陈向阳眼中散发出了一抹希冀之光。
他哥哥叫的建明就是他姐夫，姓曾，叫曾建明，在石山区公安分局工作，是分局政治处主任，在公安局这种准军事化管理的单位中，属于绝对的实权派。
不过和市局（省厅）不同的是，分（县）局还设有政委这个职务，说白了就是他头上还有一个“婆婆”，无法像没有政委这个职务的市局政治处主任那样，分管全局所有政工工作。
“哥，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大早才七点来钟就接到大舅哥打来的电话，曾建明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丈母娘的身体出问题了。
“是发生了点事儿，但跟爸妈没关系。”陈向天解释了一句，紧跟着便道出了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建明，你帮忙打听一下，看看昨天晚上……”
说到这里，陈向天忽然捂住了电话听筒，转头看着弟弟轻声问道：“廖小梅她家在哪儿？”
“就在城东区，离第一医院不远。”陈向阳急忙回答道。
“建明，你帮忙打听一下，看昨天晚上，城东分局或者你们市局刑侦上，治安上，有没有抓人。
如果抓人了，尽量打听一下抓的是谁，又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电话那头的曾建明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那个不省心的小舅子又惹什么事儿了。
“我知道了哥，那我如果问出什么消息了把电话回到哪儿？”
“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哥，我姐夫知道这个号码，你给他说在我这儿就行。”
陈向天侧过头瞥了眼弟弟，对着电话听筒说道：“我在老三这儿，你回到他这里的电话就可以。”
“是城西他买的那座院子？”
“对，就是这里。”
“我知道了哥，我现在就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