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任和李大夫都是妇产科的,妇产科的诊室因为在第二排,她们过来的最慢,听到这边说是难产,也不往过走了,急忙又调头向后边手术室那边跑去。
跟着一起过来的家属人也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有成十口子人,七手八脚的帮着推板车。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人边推还边大声喊道:“大夫,大夫,一定要保孩子啊,一定要……”
没等她把话说完,跑在她旁边一个年龄大些的女人抬手就在她后背重重的拍了一下。
“你说什么昏话呢,保大人,大夫,一定要保大人。”
“妈……”
“你懂个屁,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小霞如果不在了,要那么多孩子干嘛?你以为你哥还能讨到媳妇儿吗?”
年长女人的话让几个大夫包括李言诚在内,都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眼她。
听刚才话里的意思,这女人应该是板车上产妇的婆婆。
李言诚转业回来到第一医院工作快两年了,见过最少五个因为难产被推进手术室去的产妇,跟来的家属也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几乎都是要求保孩子。
这女人是第一个要求保大人的婆婆,虽然她这样喊可能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有没有这个也无所谓。
但她能在如此紧张慌乱的时候,还知道孩子不能没妈,能保持这么冷静的思维也实属难得了。
这个年代的医疗卫生状况也就这样,生孩子的时候,别说农村,就是城里也依然有很多人都是在自己家里生,有时候生一半发现生不下来有问题,这才着急忙慌的往医院送。
运气好的到了医院还能抢救一下,运气不好的……唉……
这种情况哪怕是到了八十年代也还依然存在。
人被送进了手术室,刚才李言诚注意看了,难产再加大出血,板车上铺的被褥上流了老大一堆血,这个产妇到底能不能被保住还真不一定。
这种情况下,外科主任、副主任刚才都是跟着一起进去了,有什么问题他们也能及时帮一把。
一个最多三十岁的男人看着手术室门关上后,一屁股跌坐在地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一位应该是他父亲的中年男人走过去抬腿就朝他身上踹了一脚。
“哭个屁啊哭,给劳资把眼泪擦干净,你媳妇儿肯定没事儿。”
踹完了他儿子,中年男人转身走到那几个帮他们送人过来的街坊身边,一边掏烟散,嘴里一边说着感谢地话。
年轻女人此时也走到了依然坐在地上的她哥哥身边,轻声宽慰着。
产妇的那个婆婆则是坐在长条椅上,目光紧盯着手术室门,嘴里不停地在叨叨着什么,应该是在祈求满天神佛的保佑吧。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儿子女儿那边:“红……”
“妈”
“你快去给你嫂子她娘家通知一下。”
“哎,我这就去。”
年轻女人刚起身,手术室门就打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不出意外,产妇流了那么多血,肯定要输血。
现在不像以后,有专门的血站,现在只有大医院才有自己的血库,里边能存着一些备用血,像第一医院这种小医院连血库都没有,碰上紧急输血只能是现场找人抽了。
这也是李言诚他们这几个大夫还有护士没离开的原因,就是想看看需要帮忙不,怎么说那也是条人命。
好在产妇不是什么稀有血型,只是非常普通的B型,经过化验,产妇的丈夫、公公、小姑子也刚好都是这个血型。
听到是B型血后,李言诚跟几个同事就先离开了,他是A型,留在这里也没啥用。
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大人小孩都被保住了。
医院里就是这样,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一幕幕的生离死别上演,他们这还是小医院,那几家大医院看到的只会更多。
……
晚上七点,李言诚骑的全身冒汗的回到了院子。
中午金智海从他那里离开的时候就说了,晚上他家没人,全部在邢立华的娘家吃饭,等吃完饭才会回来。
内院东厢房北屋还没搬过来,他回去的时候,南屋的范春梅正在水池台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她儿子则是坐在一个竹子编的小推车里自己玩耍着。
听到二道门传来的动静,母子二人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李大夫下班啦。”
“哎,忙呢。”
“伯伯好”
“哎,小军乖。”
莫家这个遗腹子叫莫小军,马上两岁,挺乖的一孩子,不爱哭闹,见到生人不喜欢叫,现在跟这个院子的人也熟了,每次见到都会主动叫。
但也仅仅就是叫一声,除了他妈妈之外,其他谁都不能碰,自己一个人坐在推车里玩又很乖。
范春梅一个初小毕业的女人,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生孩子,养孩子,现在还要上班,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她娘家是平昌县农村的,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她排行老四,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三年前她嫁给莫亚林的时候,几乎相当于是被她娘家卖过来的。
莫亚林当时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他老娘着急给他结婚,打的主意是想借此给他儿子冲冲喜。
可莫家的情况附近人都知道,再加上莫亚林的身体状况已经出现问题,压根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当寡妇。
第79章 上架
从五号零点开始这本书就上架了,感谢一路走来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写好这本书,给大家呈现出不太一样的内容。
上架后不出意外每天还是更新两章,每章四千字,每天尽量更新八千字,更新时间和新书期一样,都是零点过后。
再次感谢大家地支持!
第80章 再临
城里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好办!莫亚里的老娘托人从农村给介绍。
想嫁到城里来的人多的是。
范春梅其实那会儿在她们村已经谈了个对象,但那个男的家跟她家条件差不多,都是穷的叮当响那种,她父母当然不愿意。
嘴上说的不同意是为她好,转头就把她卖给了莫家托的那个媒人,换了二十块钱。
之所以媒人能直接找到她家来,就是因为这媒人跟范春梅的娘家妈早前就认识。
二十块钱,在这个年代不说是天文数字,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钱,尤其对于农村来说,范家所有能挣工分的人加一起,一年忙到头,除去吃了喝了,也落不下这么多钱。
有的事情没办法细琢磨,范春梅如果没嫁到莫家来,而是跟她自己谈的同村那个小伙走到了一起,她的户口肯定进不了城,也就吃不上商品粮,更谈不上有工作。
那么她现在的生活肯定还是过的十分艰难。
因为现在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农村的生活就是赶不上城里。
从这方面来看,她娘家强硬的把她嫁给莫家,其实还真是为了她好。
可范春梅显然不这样想,她嫁过来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一次娘家都没回去过,不过每个月她会给家里寄五块钱,算是给娘家尽的一份孝心。
之前什么情况李言诚不清楚,反正上个星期她爸和她大弟俩人亲自跑过来了。
她娘家人也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的,范春梅的丈夫和婆婆都已经不在了,她不但接班了她丈夫的工作,手里还有一笔她婆婆不在时单位给发的抚恤金,数额还不小。
这父子二人过来打的就是这笔钱的主意,不但打钱的主意,甚至还打上了她现在这份工作的主意,想让她把工作转给她大弟。
这范春梅怎么可能同意。
于是乎,当时她家闹的是呜呼喧天,她爸还准备动手打她呢,还好被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老赵和金智海给挡住了。
并且在金智海的一通吓唬下,她爸和她大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二十号院。
但光看她爸和她大弟离开时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事儿肯定没完。
唉……也不知道这女人以后要怎么应付她那些娘家人。
将车子在屋檐下撑好,进到屋里,李言诚就从仓库里拿出了依然烫手的饭盒,和俩馒头。
饭盒里装的是炖吊子,都不知道是哪天买的了,反正仓库里放进去啥样,出来还是啥样。
刚开始他吃从仓库里拿出来的这些不知道买了几天的东西时,心里还有点别扭,因为总觉得这玩意不新鲜了。
现在也习惯了,吃起来还喷香。
炖吊子是一种满汉传统小吃,里边放的其实就是猪下水,主要就是猪肠、肚、心、肺,然后就是各种调料,挺好吃。
在他的记忆中原主喜欢吃这玩意,所以那天下班路过一家原主以前经常去吃的饭店就买回来尝了下,感觉还真挺不错。
于是就今天买一份明天买一份的存到仓库里,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吃。
这种买法方便倒是挺方便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买这种熟食太占饭盒。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从饭盒里夹起一片猪心丢到嘴里,再咬上一口馒头,那叫一个舒坦。
……
夜里两点多,李言诚像是做贼似的,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屋里走了出来,扛起放在屋檐下的自行车,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院子。
出来后,将大门重新关好,蹬上自行车飞速的向东边胡同口骑去。
二十分钟后就出现在崇文门外的鬼市。
这个鬼市比永定门那边那个要大的多,说人山人海有点夸张,但一点也不比早上菜市场的人少。
卖什么的都有,就连见不得光的老物件偶尔这里都有人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今年过年后,市场上直接用粗粮换细粮的是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卖粮票的,这也使得粮票的价格比起年前那会儿直线往下掉。
现在的市场价,本埠粮票一斤一块就能买到,全国通用的则是两块。
其他各种专用票倒是没怎么掉价。
李言诚刚进到市场里,就碰到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在那儿卖布票和棉花票。
这两样票在市场里其实并不多见,家家户户每年都按人头发,虽然单个发的不多,但如果家里人多的话,凑吧凑吧做上一身衣服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老百姓家里很少有人会年年做新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所以多攒攒就够了。
这个中年男人手中那两样票还不少,看样子攒的时间也不短了,估计是家里遇到了什么难事急需用钱,要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拿出来卖。
问的人不少,但都是一听价格就摇着头走了,瞅着他跟前没啥人了,李言诚这才凑了过去。
也难怪大家都是问问就走,这男的手里有布票两丈三,棉花票五斤,他不单卖,打包价二十,属实是有些贵了。
在供销社凭票购买的话,棉布一块钱能买四尺,涤卡、斜纹、咔叽、灯芯绒、府绸等其他布料能再贵一点,至于棉花,一斤得六毛。
这两样东西李言诚都想要,他本来就准备今年再做上一床被褥,把旧的拆洗了重新弹弹。
可是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