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毅的爱人以及两个儿子,都第一时间被保卫处从家里带到了社会局。
保卫处的人对这个命令疑问还不少,在他们看来,李学毅其实离开的时候非常从容,可为什么又不带走老婆孩子?
这也是在小会议室里开会的这些人脑海中的疑问。
外边的搜捕行动如火如荼。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二十六号,一处侦查科根据搜查李学毅办公室发现的线索,在某处比较隐秘的地方又起获了大量“黄鱼”。
而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来分析,李学毅昨天离开之前应该来过这里,还取走了不少东西。
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当天下午,根据山房县农民的指点,山房县的公安同志在山沟发现了一辆被烧毁的吉普车,根据现场痕迹判断,汽车是自行冲下山坡并起火燃烧的。
在驾驶位发现了一具已经被烧的完全没法辨认的残骸,沿着吉普车跌落山坡留下的痕迹,一路上还发现了大量散落的现金,十分像汽车翻滚跌落时从车上掉落出来的。
当天晚上,李言诚就在市公安局法医解剖室,见到了这具已经完全无法辨认的残骸。
根据法医的判断,以及血型,这具残骸极有可能就是李学毅。
“你似乎对法医的判断不认可?”
从法医解剖室里出来后,老许掏出烟给大家发了一圈,他的话也让在场几人都看向这半天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言诚。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巧了,还有就是他跑到山房县那边去干嘛?”
李言诚摇摇头,划着火柴将手中烟点着。
现在没有DNA比对技术,在没见到活人时,谁敢一口咬定车里那个人肯定不是李学毅。
既然大家都认为是,他理解这些人的心思,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稍点即止。
但跟苏孝同两个人在一起时,他还是讲出了自己的怀疑。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老许也是同样的顾虑,但是……”
苏孝同两手一摊,满脸的无奈,很快他又继续说道:“给你说个好消息,上边已经批准我们的申请,同意我们抓捕陈家余孽,等结案报告交上去,表彰大会开完之后就可以行动了。”
这算是好消息吗?
李言诚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是阴天,夜空中看不到任何星星,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
这么大的一桩案子,牵连甚广,前前后后抓捕的嫌犯近三百人,却如此戏剧性的就走到了结案这一步,这让他感觉都对不起自己这半年多来的辛苦付出。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在想什么,苏孝同悠悠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李言诚的肩膀。
“兄弟,我们的工作职责,就是揭露和防范那些人在国内进行非法活动,以及维护政治安全和内部稳定。
李学毅现在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不可能再以这个身份示人,离开这个身份,你觉得他的危害性还有多大?
我们确实应该将每一个坏人都绳之以法,但现实往往就是如此,我们虽然努力了,却无法将每件事儿都做到尽善尽美。
只要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对得起我们心中的道义,对得起国家与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力和责任,最起码就能说明,我们的工作还算是合格。
还有一点就是,结案归结案,但李学毅的照片以及协查通报,马上就会发往全国各地,所以,他即便真的还活着,也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现在这个案件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们应该尽快抛下过往,无论功与过,那些都已经是历史了,我们的工作性质不允许我们一直沉湎于过去。
言诚,向前看,丢下包袱轻装上阵,敌人亡我之心不死,等待我们的挑战还有很多。
希望这一路,你,我,还有那些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们,我们能互相扶持,走的更远,为我们国家的发展,为老百姓的安居乐业,贡献更多的力量。”
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苏孝同,李言诚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大道理他何尝不懂,可能是因为从来没经历过吧,所以从市局法医室回来后他才会有种挫败感。
听到苏孝同说对李学毅的抓捕工作,并不会因为结案而停下来,他就已经释然了。
在这个完全依靠人力的时代,一个拥有非常厉害的反侦查经验的人想要彻底隐藏起来,既难也简单。
难是因为现在处处都需要介绍信,想随意的从这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简单也是因为需要介绍信。
懂这个的人,刻个萝卜章,拿着一份或者几份假冒的介绍信,在这个没有防伪,又基本不会核实的年代,只要有钱有粮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真的不要太简单。
更何况……
李言诚转头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南边,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如果李学毅还活着,他一定会去那边,而不是在国内苟且偷生。
“咱们什么时候去执行那个任务?”
“具体日期没定,近段时间肯定不可能,光这个案子剩下的程序全部走完,再召开个什么结案大会,表彰大会之类的,最少也得个把月。
根绝我的经验,六月份能出去都算是快的,行啦,回家吧,别想那么多了,我四天睡了五个小时,今晚坚决不熬夜了,再不回去,你嫂子可能都不让我上床了。”
“休了她,向我学习,单身的快乐难以想象。”
“一边玩去吧你!”苏孝同笑着踢了李言诚一脚,转身向中院走去。
“言诚,你也赶紧回去,两天两夜没合眼了都。”
“就准备走啊。”
现在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因为主犯没抓住而掉着的那口气,随着刚才释然后,他现在也恨不得能倒头就睡。
看着苏孝同拐进中院,他回身将卫生室的门锁住,抬脚便往大门那边走去。
星期一早上出门上班,到现在已经快星期四凌晨了,期间一眼都没合过,真是要命了,如果经常这样熬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五十岁。
案子虽然算是破了,但他却没有那种破案的兴奋感,只是感觉到浓浓的疲惫,还有那么点不甘心。
院子里寂静无声,简单的擦洗完毕后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到梦乡。
夜色,更浓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梦里老是出现那具被烧焦的残骸,似乎是想要对他诉说什么。
跟他一样没睡踏实的还有很多人,比如老许,比如苏孝同,再比如钟局,以及已经被撤职了的老方,还有一处的众多侦查员和行动队员。
李学毅的“死”,带走了太多的秘密,没有他的证言,就没法确定潘有志到底是不是三年前的秦祥,虽然大家现在都默认了这个答案。
可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哪怕是昨晚上那两位老同志,也不能指着潘有志的尸体说这就是秦祥。
还有,在羊城发现的那批假货,当地审讯的结果是,那批货确实是要送进京市来的,接货人是谁他们那边不知道,现在算是彻底搞不清楚了。
甚至都有可能接货人是另外一条线上的,跟李学毅完全是两码事儿。
因为他们抓获的物资通道那条线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他们的领导到底是谁。
陈光耀一样说不清。
而最有可能说清楚的人,一个死了,另一个“死”了。
他们现在连京市是否还隐藏着一个别有用心的组织,都讲不清楚。
这些具体经办人员睡不踏实,可有人却能睡踏实了。
李学毅的“死”,带走了很多秘密,这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结局。
包括境外那些人。
当然啦,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可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到消息。
任务没有完成没关系,可以再派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学毅掌握的秘密太多,同样也是那个组织的心腹大患。
之前有求于人没办法,现在人死了,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
二十七号清晨五点多,一夜没怎么睡踏实的李言诚睁开了双眼,听着窗外滴滴啦啦的声音,他坐起来撩开窗帘往外看去,下雨了。
昨天阴阴沉沉一整天,今天终于把雨下下来了。
春雨贵如油,三月底应该算是春天了吧。
他坐在床沿透过窗户往着外边,心里乱七八糟的,昨晚梦到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
他自己其实也清楚,还是经历的太少,等再过手几个案子,见的多了,估计他的神经也会麻木。
叹了口气后,他弯腰从床边的椅子上拉过衣服开始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待收拾整齐拉开房门后,一股潮湿泥土特有的味道,夹杂着丝丝寒气扑面而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立马就精神起来。
苏孝同说的对,过去的都是历史,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必须不停地往前看,历史可以参考,可以借鉴,但不能总回忆。
事已至此,想也没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说不定以后在哪个案件中又会碰到之前案件的一些线索,又不是不能重启。
站在屋檐下,李言诚仰着头举起双手,对着天空无声的呐喊着,直到憋的脸通红,这才停了下来,然后抬脚便走入滴落的春雨中,向着二道门那边走去,该去解决个人卫生了。
话说好像到了几十年之后,住在这种四合院里的住户,上厕所还是得到外边的公共厕所去。
除非自己买一座产权清晰的四合院,报备审批后就可以重新收拾了。
自己以后要不要买座四合院呢?
上一世他听朋友讲过,等到八十年代的时候,很多人为出国凑钱,都把家里祖传的院子给卖了,价格还贼便宜,自己到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捡点便宜呢?
玛德,再便宜也得钱来买,他现在总共才几千块钱的存款,想买的话,现在就得玩命攒钱了。
啧啧……
第177章 高度怀疑
“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
刚从厕所出来,迎面就碰到提着马桶过来的金智海。
他刚才看到那边房门开着,还感到有点诧异。
昨天那种情况,他还以为自己这兄弟晚上又回不来了,本来计划今早过去看看呢。
“回来都十二点了,行了,你赶紧进去吧,一会儿人多又得排队,回去了再聊。”
胡同里的街坊邻居基本都是这个点起床,现在看着还没啥人,要不了几分钟就该排队了。
……
“白洁同志……”
“李大夫,早上好!”
“早上好,白洁同志,你方便不方便把罗敏现在的通信地址告诉我?”
刚回到院子,恰好碰到白洁从屋里出来,李言诚想到自己打算给罗敏邮寄一点粮票,于是开口问道。
听到李言诚问她要罗敏的通信地址,白洁微微一呆,好奇的问道:“李大夫您是要给小敏写信吗?”
“总得道个歉吧,去年罗扬临走前可是叮嘱我好几遍帮他照顾妹妹,结果……”
李言诚有些尴尬的耸耸肩膀。
“嗐,您那不是因为工作问题赶巧了么,小敏可从没怪过您。李大夫您稍等,我进去看看她的地址。”
“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