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陶玉书选择的男人!
吃完饭,陶家人离开了杜家的二层小楼。
杜若林此时带着几分酒气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今天杜若林请了炊事员来,不需要祁红英操心,她过来给丈夫泡了杯茶。
杜峰不顾母亲的目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饮而尽,“可把我给渴坏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了?你爸今天是请你姐夫。”祁红英没好气的说道。
“妈,你这么说的不对了。当初要不是我央求我姐夫,他也不会写出《高山下的花环》。”杜峰说着,面露自得,“要是没有我,哪有这部小说啊!哪来我姐夫的这顿饭?”
“你这脸皮也不知道随谁了,厚的像城墙!”
挨了祁红英一句骂,杜峰却嬉皮笑脸,“随我爸了呗!”
被点到名字,杜若林睁开了眼睛,杜峰顿时噤声。
他看了看父亲的神色,问道:“爸,你说我姐夫为什么不想进部队啊?”
杜若林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这不是问你吗?我看我那些战友,为了留在部队、为了提干费尽了心思。
您想把我姐夫调部队来,保他一个尉官没问题吧?以后多出作品,说不定能成校官。
我姐夫他是不是碍于姑父的面子啊,当时他进城……”
林朝阳进城能被安排在燕大图书馆是因为陶父的原因,如今一朝得意,毫不留恋的进了部队,好像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
杜峰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杜若林和祁红英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红英说道:“我看不像。你爸说调朝阳进部队的时候,他表面犹豫,可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显然是压根就没考虑过进部队的事。”
她说着看向了杜若林,“老杜,你看呢?”
一直没说话的杜若林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猜来猜去,朝阳不都已经说很清楚了嘛!”
“您是说我姐夫真是单纯不想再写军事题材的小说和报告文学?这有什么不好的?既能拿稿费,又能提干!”杜峰很是不解。
杜若林蔑了儿子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杜峰埋怨道:“爸,您夸我姐夫就夸我姐夫,别损我啊!”
“你从小到大听你姑父夸过几个人?”
杜峰努力回想,“嘶,好像还真没几个,要不说还得是亲女婿……”
“滚蛋!”他的话被父亲打断,杜若林皱着眉头,不怒自威,“整天就是这些小肚鸡肠!”
早在杜若林骂“滚蛋”的时候,杜峰就本能的跳了起来,见父亲没解皮带,他才放下了心。
“去去去!”祁红英撵他上楼。
转过头就见杜若林叹了口气,“还没差上一岁,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祁红英自然知道他是在拿儿子给外甥女婿比,她没好气的说道:“龙生龙,凤生凤。”
杜若林被她阴阳怪气的怼了一句,也不见怒骂儿子的气势,浑然没听着一般,俯身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感叹着说道:“朝阳表面随和,内心清高,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创作还要受人约束。”
祁红英听着点了点头。
陶家人出了军区大院,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
林朝阳和陶玉书坐在一起,他低声说道:“刚才对不起,都没有跟你商量就拒绝了大舅的邀请。”
林朝阳的主动道歉让陶玉书心里暖了一下,她说道:“拒绝那么好的条件,我还挺佩服你的。”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拒绝?”
陶玉书的笑容温婉而明媚,“我相信你!”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夫妻俩深情凝望,手紧紧的握着。
后座一直在前倾着身子偷听二人说话的陶玉墨被塞了一嘴狗粮,默默的调整好了坐姿。
我当说什么知心话呢,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
此时坐在前排的陶母语气带着埋怨说道:“他不知道轻重,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还火上浇油!”
陶父脸色红润,眼神有几分醉态,呢喃道:“你这个女婿啊,主意大的很,心也大的很。”
“什么意思?”
陶母再问,陶父却不回答他了,倚在她的肩上睡了过去。
陶母皱着眉头,有些嫌弃,但还是把丈夫的头往自己这边摆了摆。
(本章完)
第101章 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月票加更)
人在彷徨时总会犹豫不决,穿越到七十年代两年多时间,其实林朝阳并没有什么笃定的目标去实现,更多的是一种随波逐流的心态。
就好比那些被揠苗助长了十二年的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只想躺平摆烂。
这一年多他习惯了在燕大的工作和生活,也习惯了兼职写作赚点外快,平时也不觉得什么,可当有一个看似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心动。
在那一刻,林朝阳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不同的选择摆在你面前,有时候你其实并不需要知道你想要哪个,只需要知道你不想要哪个就够了。
在林朝阳的内心,至少目前在燕大的工作和生活是他所喜爱的。
赶在十一前的最后一天,林朝阳又跑了一趟人文社,将吴祖缃写的序言交给李曙光。
“吴祖缃?你跟他关系好?”李曙光看着文章的署名,十分惊讶。
林朝阳当然不能说这序言是好了润笔费的,“还成,楼上楼下的邻居。”
“哦,对了,你也是燕大的。”
李曙光感叹了起来,“还是你们在燕大工作好啊,随便拎出来一个同事,可能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师。”
大师也要润笔费,这谁能想到,林朝阳心里偷偷的吐槽着。
聊了几句,林朝阳本以为这就算完事了,没想到又被李曙光给拉住了。
“朝阳,你那部《高山下的花环》最近广受欢迎啊,有没有想过出個单行本?”
人文社愿意给他的小说出单行本,林朝阳当然高兴,又能收稿费了。
不过因为《高山下的花环》题材和内容的特殊性,他也不敢冒然答应,回头还是问问大舅杜若林吧。
了解了情况,李曙光点了点头,“伱考虑的很周到,是应该通个气,那我回头等你消息。”
“好。”
两人在办公室聊完了事,林朝阳本想离开,却被隔壁的《人民文学》的崔道义叫住了。
“朝阳,最近动笔没有?”崔道义问。
林朝阳摇了摇头,“没有。”
“想法呢?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今年刚写了两部中篇,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啊!”
林朝阳前两天才刚把答应《收获》的那份稿子邮出去,这几个月他就没停过笔,最近只想好好放松摸鱼。
崔道义闻言很是遗憾,“你们年轻人思维活跃,有了想法还是要及时动笔。”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走到编辑部门口的王扶高兴的喊着道:“老崔,瞧我把谁给你请来了!”
两人循声望去,见王扶引着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走进编辑部。老者头发花白,上身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脚下布鞋,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很朴素。
崔道义站起了身,还没等他开口,王扶便道:“燕京京剧团的汪曾琪同志!”
崔道义走上前跟汪曾琪握了握手,他和汪曾琪早些年就认识,那个时候崔道义才刚刚参加工作。
两人寒暄了几句,崔道义又给汪曾琪介绍起了身边的林朝阳。
“这位是林朝阳同志,笔名你应该听过,许灵均!”
汪曾琪面露讶色,“没想到红遍大江南北的许灵均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同志。”
“您过奖了。我看过您的散文,写的真好。”林朝阳客套了一句。
闻言,汪曾琪的脸色更讶异了。
汪曾琪出身西南联大,从1940年便开始写小说和诗,早年颇有才名。但因为创作难以糊口,便委身在联大同学办的中学里当了几年老师。
建国前夕他参加了四野南下工作团,算是参加了革命。50年调回燕京,成了燕京市文联的文学编辑。
当时燕京市文联先后搞了两个刊物,便是如今《燕京文艺》的前身。后来他又调到了民间研究文学会,任文学编辑,就为了涨两级工资。
民间文学研究会有自己的刊物《民间文学》,汪曾琪在任编辑期间,写了不少散文,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燕京文艺》等刊物上。
但在之后,政治环境波云诡谲,汪曾琪吃了不少苦头,虽有不少创作,但都集中在了京剧样板戏领域,都算是集体创作,蹉跎了些年华。
他讶异之处是在于,以林朝阳的年纪能看过他的散文,必然是博览群书才有可能。
这个时候五十年代的杂志、期刊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我在燕大图书馆工作,闲暇之余喜欢看书。”林朝阳笑着解释了一句。
汪曾琪了然的点了点头。
后世人知道汪曾琪的大名,大多是因为《受戒》,八十年代初汪曾琪凭借在文坛名声大噪,此后又发表了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小说和散文,成为八九十年代文坛举足轻重的作家。
现今这个时候,汪曾琪才从嗡嗡嗡的泥泞中挣脱出来,连一篇像样的作品都没有发表过。
多年的蹉跎让汪曾琪在当今的中国文学界名声不彰,但对于燕京文学界的老人儿来说,他的名字却并不陌生。
在《燕京文艺》时,他是老舍先生的得力干将;在《民间文学》时,他虽名为编辑,实权却是编辑部主任;哪怕是在燕京京剧团样板团时,参与创作的也是《沙家浜》这样的知名剧作。
抛开政治的因素不谈,汪曾琪在燕京文坛的名声不算小,交游的也都是林锦澜、邓友枚这样的名家。
他今天来《人民文学》,也是王扶几次登门相邀,看中了他新写的小说《骑兵列传》。
这部小说是根据1974年他在草原采风,写京剧《草原烽火》剧本时,在内蒙古了解了几个老干部的革命经历写出来的。
恰逢其会,林朝阳与汪曾琪聊了几句,然后便向崔道义告辞。
送完了序言,《小鞋子》的单行本出版就没有林朝阳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这个十一,他没有休息。平日里同事们没少替他顶班,他偶尔也得还还人情了。
这天上午,他倒是在图书馆前见到了久未见面的阿毛,不过跟以前的乐观开朗比起来,两三个月不见,阿毛看起来忧郁了不少。
“阿毛!”林朝阳隔着老远冲阿毛招了招手。
两人走到对面,林朝阳问:“好长时间没见,你干嘛去了?”
“嗨,林。”阿毛跟林朝阳打了个招呼,脸色忧郁,“没什么,出门旅行,然后回了一趟美国。”
林朝阳首先察觉到的是,阿毛的汉语流利了不少。他看出阿毛情绪的低落,但人家不想说,他也不好多问。
闲聊了几句,他便准备去馆里上班,转身后却听到阿毛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