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26节

  “本来还想等到过年的时候给你的。”

  陶玉书说着话,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盒子,正面是“沪上”汉字组成的商标,下方还有“沪上”的汉语拼音。

  “手表?”

  “嗯。”

  陶玉书打开表盒,露出里面的亮银色手表。这是一块沪上牌的7120手表,表带是全钢的,表盘采用的是有机玻璃。在这个年代,戴上这块手表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戴上看看。”

  陶玉书动手将表套在林朝阳的手腕上,相看来相看去,喜滋滋的说道:“真合适!”

  “花了多少钱?”

  “连表带票,一共花了一百六。”

  一百六十块,快赶上林朝阳四个月的工资了。

  “太贵了!”

  林朝阳有些肉疼,他折腾了三个月,小金库还不够买块手表的。

  这该死的生活!

  陶玉书擎起他的胳膊又看了看,不甚在意的说道:“本来是想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的。再说你在外面上班,有块表看时间方便。”

  这年头,有块表可不只是看时间方便的问题,也在无形之中抬高了一個打工人的身份。用后世的例子类比一下的话,大概相当于13年之前拿iphone。

  夫妻俩互赠礼物,你侬我侬,如胶似漆。

  要不是碍于家里这个破床,林朝阳早就提枪上马了。

  同时,他又因为小金库的事隐隐有些良心作痛。

  “诶,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存款了?”林朝阳问陶玉书。

  “算上妈给的,还有六百八十五块。”

  “还有这么多?”林朝阳有些意外,媳妇给他买手表可是花了一百六十块。

  “你的工资、我的补贴,再加上爸上个月给了我二十块钱。”

  林朝阳无语的看了媳妇一眼,你光说丈母娘偏向大舅哥,老丈人偏向你的事你是一句也不提啊!

  这么一看,在家里咋咋呼呼的小姨子,居然爹不疼、妈不爱?

  林朝阳想想突然有点替小姨子心酸。

  一想到他们夫妻俩的存款加在一起竟然有近七百块钱之巨,林朝阳的那点良心不安烟消云散,好歹我也有一份功劳。

  12月的月末赶上了周末,可以休个周日,再加上元旦放假一天,就是两天的休息时间。

  在陶母的动员下,陶家里里外外做了一次大扫除,距离79年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收拾一番,过年的时候可以少干很多活。

  元旦假期后,燕大校园里平添了几分萧瑟。

  各个学院、系正在筹备期末考试,校园里活跃的学生身影比往常少了很多。

  每当这个时候,燕大图书馆的自习室就会达到爆满状态,反倒是借阅处的工作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学生们都在专注期末考,把学习精力都放在了书本上,没空借书了。

  这天,林朝阳终于收到了来自《沪上文艺》的稿费单。

  这次他投给《沪上文艺》的稿子还是篇短篇,但篇幅要比《牧马人》长了不少,足足两万八千字。

  《沪上文艺》给的稿酬标准是千字六块,可比《燕京文艺》大方,让他一下子收获了168块稿费,比他在《燕京文艺》上发两篇的稿费都高。

  还是字数多好,真赚钱!

  不过还有个遗憾就是,给《沪上文艺》投稿他用的又是新马甲,延续之前的思路,笔名直接用的小说男主人公的名字。

  正所谓狡兔三窟,哪个好作家没有几个马甲?

  要是用上“许灵均”这三个字,千字稿费高低还得再涨点。

  做人不能太贪心,林朝阳告诫自己。

  下午上班没事,林朝阳捧着一本浩冉的《金光大道》。

  当年他还是个文青的时候,为了彰显逼格,外国的名著读了一堆,可国内很多名家的作品却不屑一顾。

  现在人成熟了,也有时间了,倒是想把这些作品好好恶补一番。

  浩冉的作品是典型的“三突出”创作原则的产物,即在所有的人物中要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要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要突出主要英雄人物。

  五六十年代,《艳阳天》《金光大道》成就了他的高光时刻。但在改革开放之后,他的这种创作风格又迅速成了老旧过时的东西。

  这里面不仅有文学风格本身的更新迭代问题,也有很大的政治因素影响。

  刨除政治因素,林朝阳始终认为像《金光大道》这些作品是值得肯定并且应当流传下去的。

  有人说文学不能是千篇一律的歌颂,可也没说就得逮着下水道描写吧?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朝阳!”

  林朝阳正看书的时候,闭架借书处前来来了个熟人。

  自从刘振云知道了林朝阳比他还小一岁之后,消息迅速扩散开,七七级中文系这帮人已经没人管他叫“哥”了,因为班里年纪最小的都跟他岁数相当。

  他们专业最大的叶俊远今年都三十二了,被同学们亲切的尊称为“老叶”。

  林朝阳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一股雪花膏的味道,是从章耀中身上来的,之前他可从来没闻到过。

  林朝阳仔细打量两眼章耀中,这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章耀中被他盯到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伱怎么有空跑我这了?”

  章耀中把身后的同学拉过来,“专门来找你的,有点创作上的事想向你请教请教。”

  林朝阳立马看了旁边一眼,胡文琼看书看的认真,应该是没听到。

  他朝章耀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瞎说,然后跟胡文琼打了个招呼,跟两人走到阳光大厅的角落里。

  跟着章耀中来找林朝阳的是他们班同学梁佐,圆脸小眼睛,鼻梁上挂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看着还有几分喜庆,不用章耀中介绍林朝阳也认识。

  梁佐之前并不知道林朝阳,去小西天儿看电影那回才知道他。昨天他偶然从章耀中口中得知,林朝阳竟然是最近正火的《牧马人》的作者。

  震惊之余,他想到的

  (本章完)

第39章 轻松拿捏

  《牧马人》在《燕京文艺》发表已近两个月时间,在读者群体当中备受好评,评论界也颇多赞扬,最近一个月以来陆续有不少评论家都对这篇小说发表了意见和看法,让这部小说引发的议论和影响进一步扩大。

  能够跟写出这样一篇具有影响力的优秀作品的作者近距离交流,梁佐激动的直哆嗦。

  林朝阳跟他说了几句话,这哥们儿说话又快又哆嗦,好像卡了带的复读机,他忍不住看向章耀中:你这哥们儿什么毛病啊?

  “你别管他,他就这样。一激动就哆嗦,关键嘴还特别能说,不带停的。”

  事实确实如章耀中所说,梁佐这人激动归激动,哆嗦归哆嗦,但思维非常清晰,隐隐能看出点后世“喜剧大师”的影子。

  在梁佐跟林朝阳讨论小说创作技法和思路的时候,林朝阳很想给他来一句:回家问你妈去!

  这可不是骂脏话。

  后世大众都知道梁佐是知名的喜剧编剧,经典情景喜剧《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的编剧,而他的最早成名是在春晚舞台上。

  1986年的姜昆携相声《虎口遐想》登上春晚舞台,一炮而红,梁佐便是这个相声的编剧。

  两人之所以会有这次春晚舞台上的合作,是因为当时的姜昆灵感枯竭,想去找国内的知名女作家谌容求助,而谌容正是梁佐的母亲。

  姜昆在谌容家里看到了梁佐刚刚创作出的小说《虎口脱险》,一眼便相中了这篇小说,劝说梁佐将小说改编成了同名相声,于是才有了后来两人的合作,和这部相声的一炮而红。

  有一个作家母亲,在创作这件事上,梁佐求助于他人实在是舍近求远。

  但林朝阳也大概能猜出梁佐的心思,年轻人嘛,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傲气,靠父母算什么好汉?

  两人交流了快一個小时,梁佐总算是心满意足。

  章耀中又跟林朝阳说了几句话,他注意到林朝阳手腕上的手表。

  表情惊奇,“什么时候买的手表?还是我们沪上牌的呢!”

  林朝阳将手放下,又扯了扯袖口将手表盖上,显得朴实无华。

  章耀中刚想夸他一句低调,就听林朝阳说道:“你嫂子给买的。”

  我就多余问!

  又过了几天,燕大的考试季进入了尾声,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们,都在为放寒假做准备。

  陶母最近这几天在划拉电视机票,之前家里人商量好了要买电视机,可这年头很多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连吃饭都得要粮票,何况是电视机这种高精尖的工业品呢?

  可惜现在这玩意可是个紧俏货,没那么好找,最后是大舅哥从他们学校的的同事那里搞到了一张电视机票,而且还没花钱,就请人家吃了顿饭。

  拿回电视机票的当晚,大舅哥在饭桌上表现的十分自得,毕竟可不是谁都能不花钱就搞到一张电视机票的,这玩意要是放在外面卖,少说也得值个大几十块的。

  最后不知道是触动了大嫂赵丽的哪根神经,在家里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她难得说道:“你也不看看你平时在学校请了多少顿饭?”

  人都说,别把老实人给逼急了,要不然你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很显然,今天晚上大舅哥就把大嫂赵丽这个老实人给逼急了。

  此时他面容有些窘迫,“你看伱说这个干嘛?人情往来嘛,朋友之间……”

  “好了!”大舅哥的狡辩被陶父打断,他沉声道:“收到电视机票该谢要谢谢人家。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要顾点家,别总让别人替你擦屁股。”

  陶父的话语带双关,大舅哥呐呐无言,但饭桌上脸色最不好看的却是陶母。

  大嫂赵丽和大舅哥是两口子,夫妻一体,谈不上擦屁股,陶父的话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这时候林朝阳却在观察着自家媳妇的表情,眼角的皱起和疯狂抽搐的嘴角无不在诉说着她的好心情。

  等回到房间里,陶玉书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幸灾乐祸。

  “瞧把你给乐的!你哥挨骂你就那么高兴?”

  陶玉书笑着说道:“关键不是我哥,是我妈。我爸这人爱给人留面子,平时是绝对不会说我妈的。可今天嫂子发火了,我爸总得表个态不是?”

  其实陶玉书不说林朝阳也明白,别看大嫂赵丽平时在陶家不言不语,在大哥陶玉成那也跟个受气包一样,但她在陶家的地位可比林朝阳这个“赘婿”高多了。

  大舅哥当年是下放到云南的,要不是娶了大嫂赵丽,他这辈子可能都回不了燕京。

  更何况,大嫂赵丽为了家庭甘愿放弃了在云南的工作,跟着大舅哥来到燕京,人家家里在云南条件可不差。

  站在后世人的角度,大嫂这怎么着也得算是个“恋爱脑”了。

  趁着陶玉书不注意,林朝阳找到了大舅哥,将五十块钱交给他。

  “这是干嘛?”

  “电视机票钱。这票是你的人情,怎么还我就不管了。电视买回来大家都看,我跟玉书也出点钱。”

  买电视机,陶父这个一家之主要掏大头,陶玉墨还在上学不算,大舅哥贡献了一张电视机票,那他们掏点钱也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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