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228节

  售票员用鼻子出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解释道:“绿票三毛、黑票两毛、学生票一毛,位置不同。”

  林二春这才明白过来,他心想燕京到底是首都,看个电影也这么贵。

  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买最便宜的那个电影票。

  可他一想到刚才亲家请他们吃涮羊肉花了好几十块钱,买便宜票就太不地道了。

  “给我全来绿票!”林二春咬着牙说道。

  (本章完)

第257章 火爆的《牧马人》

  首都电影院沾着“首都”二字,硬件条件好,票价自然也比一般的电影院贵。

  他们这里不仅有两毛钱的黑票和三毛钱的绿票,还有四毛钱的红票,不过红票是不对外卖的。

  红票又叫外宾席,顾名思义就是给外宾准备的,而且只在放映前半小时卖票,因为怕有外宾临时来的,得预留才行。

  林二春狠了狠心、咬了咬牙要买十一张绿票,赵丽带着两个儿子走过去挤过了人群,对林二春说道:“林叔,我们这有两个孩子,可以买学生票。”

  陶玉书已经毕业了,陶玉墨今天出门没带学生证,只有陶希文、陶希武两个小的,不用掏学生证也知道是学生。

  林二春花两块九买了九张绿票、两张学生票,等从售票口往回走的时候,他竭力控制着心疼的表情。

  “来来来,一人一张票。”他满脸笑容的给大家分电影票。

  林朝阳盯着手里的绿色电影票,和陶玉书说悄悄话,“绿票。估计老爷子这会儿心疼的直打哆嗦。”

  陶玉书忍着笑意轻拍了一下他,“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己爹的。”

  “自己爹,又不是外人。”

  夫妻俩正说着笑话,陶玉墨盯着手上的电影票惊讶的说道:“怎么是四点的票?”

  绿票,自然是绿色的,分成了电影票和副券,正中间拓印的是首都电影院的轮廓,右边写着“首都电影院”五个字,左边一行小字是电影院的地址,正下方是座位号。

  陶玉墨的票是“楼上8排8座”,上面还盖着红印章,有电影票对应的日期和时间,显示的正是下午四点的时间。

  “火呗!”

  陶玉成随口说了一句,他的眼神放在休息厅熙熙攘攘的观众当中。

  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才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休息厅里的观众人数明显变多了不少。

  这会儿时间还不到一点,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三個多小时,陶父说道:“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出去逛逛街。”

  众人讨论一番,首都电影院离着西单近,两对老两口依旧去商场逛街,陶玉成夫妻俩带着孩子跟着一起去玩。

  林朝阳夫妻俩去西单新华书店看看书,陶玉墨想了想,跟在了姐姐、姐夫的屁股后面。

  西单的新华书店开业于五十年代,是燕京城里开业时间仅次于王府井书店的老新华书店了。

  不过这里主营各种科技和工业标准书,对于林朝阳和陶玉书这两个文科生来说很不友好,夫妻俩进店看了看便觉得没甚意思。

  西单新华书店位于西长安街和横二条路口,夫妻俩顺着横二条往里走,不到三百米,就看见“中国书店”的招牌。

  夫妻俩进了书店,横二条里的这家书店是中国书店的报刊集配部,以报刊经营为主,也有古旧书、新书和和字画字帖等商品出售。

  林朝阳看到书架上摆的《收获》,突然想起来陆文甫之前写的信,他那部小说应该是在这个月发表吧?

  《收获》是双月刊,逢单月25号出版,今年的第一期杂志还没上市呢。

  说起燕京的古旧书业,称得上是历史悠久,自明清时期城内便多有以经营古旧书籍为业的书肆,隆福寺、琉璃厂的古书肆交相辉映。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又在西单商场、东安市场等处成立了旧书市场。

  在那个年代,出版业还不发达,旧书市场、二手书店在图书市场上发挥了大作用。

  西单的中国书店不仅售卖,也收集各种中国古旧书,对于淘书者是个捡漏的好地方。

  林朝阳在书店里转了一会儿,还真让他淘到了好东西。

  “姐夫,这是什么书呀?”

  见林朝阳喜滋滋的抱着满怀的旧书,陶玉墨问道。

  林朝阳将怀里的书抱到柜台去结账,对她说道:“好东西!沪上杂志公司发行的《中国文学珍本丛书》,全套的。”

  二三十年代,国内的古籍出版迎来高峰时刻。当时参与古籍出版活动的力量不仅包括藏书家、图书馆、社会机构或团体刻书、旧书业,还包括新近出现的出版机构,沪上杂志公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家出版公司成立短短几年,便以“丛书杂志化,珍本大众化”在读书人群体当中博得了无数好评,广受欢迎。

  1935年,沪上杂志公司开始出版《中国文学珍本丛书》,该丛书每星期六出版一种,受到了沪上读者的极大欢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这套丛书本计划出五辑,每辑50种图书,全套共250种。只可惜因战乱缘故,丛书只出完了第一辑的50种图书。

  林朝阳知道这套未出完的丛书,盖因其主编是施蛰存,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被遗漏的大家之一。

  施蛰存写小说以心理分析著称,着意描写人物主观意识的流动和心理感情的变化,追求新奇的感觉,将主观感觉融入对客体的描写中去,并用快速的节奏表现病态的都市生活。

  这种风格在三四十年代被称为“新感觉派”,其实与意识流文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林朝阳看了不少他的小说。

  老同志算是政治动荡时期因文罹难的典型,1957年施蛰存在《文汇报》上发表了一篇《才与德》。

  文章引经据典说明乱世以才取人,盛世用人当首重德行。新中国是盛世,D员应当用有“GCZY道德”的有德之人。

  但事实上却有不少品德败坏的干部利用D的影响,同时还以“老子打过游击”而居功自傲,他认为这是“功”,而非“德”。

  有功可以以利禄酬之,却不能许以高位。仅有德而不了解业务,恐怕也不顶事。所以,文章最后还是归结到呼吁“不拘一格降人才”上。

  按理说,这本应该是一篇针砭时弊的好杂文,却不想赶上政治风波,其时风雨如晦,施蛰存也因此遭受了些磨难。

  《中国文学珍本丛书》出版至今47年,还能在书店找到一套品相保存的如此完好的丛书殊为不易。

  古旧书一书一价,结账一算,一套丛书50本,售价63元,比新书还贵,陶玉墨听着价格不禁咋舌。

  在书店消磨完了时间,眼见电影快开场了,三人拎着书往电影院走去。

  走到电影院门口,陶玉墨惊呼了一声,“哎呦喂,怎么这么多人?”

  刚才几人离开时,电影院休息厅里算上排队等待的也就百十来人,出去几个小时再回来,数百平的休息厅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喧喧嚷嚷。

  “电影院下午晚上人多,也正常。”陶玉书说道。

  “正常什么呀,哪有这么多人的?姐夫,我哥说得对,你这部电影真火了!”

  《牧马人》在燕京刚刚上映两三天,影响和舆论尚没有发酵,现在还处在观影潮的初期,林朝阳他们之前对于这部电影的热映程度也没什么感知,今天来到首都电影院才算看出来。

  两家的老人和陶玉成他们已经逛完街回来了,一家人在门口汇合。

  陶玉成对林朝阳说:“朝阳,我刚跟检票的打听过。《牧马人》上映三天了,观众一天比一天人多,几乎是场场爆满。今天是礼拜天,影院特意加的场次,他说按照现在的情况,你这电影还得加场至少大半个月。”

  “赶上快过年了,大家观影的热情高涨!”林朝阳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陶玉书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快开场了。”

  说着话,一群人往电影院内挤进去。

  首都电影院的放映厅分楼上楼下,绿票在楼上,观影位置绝佳。

  一家人挤到楼上后等了没一会儿,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大银幕上突然出现一道光束。

  放映厅内响起一阵悠扬的竹笛声,银幕上出现了伴随着星光闪闪的沪影厂的标志。

  画面转换,镜头缓缓展开了一幅辽阔壮美的草原画卷。

  晨曦初露,金色的阳光温柔的洒在无垠的绿色草场上,远处的山峦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一群骏马在晨光中悠闲地啃食着青草,镜头聚焦到一位牧马人的身上,他骑在马,手持马鞭,背对着朝阳,矗立在小丘之上,身影孤独而坚韧。

  随即画面上出现片名《牧马人》,然后是“编剧许灵均”、“根据许灵均小说《牧马人》改编”的字样,这个画面立刻引来了周围家里人的一片骚动。

  黑暗中,林朝阳清楚的听到张桂芹不知在向谁说着“我儿子,这许灵均是我儿子”。

  紧接着就是林二春的呵斥声,“别叭叭儿,好好看电影!”

  陶玉书和林朝阳相视而笑。

  片头画面播完,一身牧人打扮的许灵均躺在敕勒川的蓝天白云之下放牧,旁白过后,镜头变成了饭店房间。

  刘琼饰演的许景由在看报纸,秘书密斯宋正和外事干部交流,让政府帮忙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画面再转,飞机降落,密斯宋和外事干部举着牌子等在出口,一身中山装的许灵均提着东西走出来。

  朱时茂的长相很符合中国人一贯的审美,浓眉大眼,正气凛然,他帅的不够精致,但却有一种骏马奔驰、大河奔流的豪迈之气,浑身散发着雄性魅力。

  刚才镜头里,他躺在草原上一身牧民装扮还看不出什么,换上了中山装后再出现,立刻引发了影院内女同胞们的一致骚动。

  “好帅啊!”陶玉墨看着银幕上英气逼人的朱时茂,眼泛秋波,她凑到林朝阳旁边,低声的问:“姐夫,这演员叫什么名字啊?”

  如今的朱时茂没演过什么电影,在大众当中也没名气。

  “朱时茂。”

  “朱时茂?”陶玉墨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朱时茂长得比郭凯敏还帅。

  银幕上,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长安街上,许灵均和密斯宋来到燕京饭店,见到了父亲许景由。

  父子见面,无语凝噎,沉默的情感让观众动容。

  电影开场四五分钟,人物的对白很少,却通过画面与音效的巧妙结合,将观众带入到那个纯朴而又充满挑战的年代,也预示着一段关于爱情、忠诚与人生选择的故事即将娓娓道来。

  (本章完)

第258章 女人的第六感

  嗡嗡嗡结束后,父亲许景由回国来寻找他,希望带他回美国继承家业,经过一番思想挣扎,许灵均最终拒绝了父亲,决定放弃去美国,回到妻儿身边。

  《牧马人》小说和剧本的故事高度吻合,几乎没有大的改动,电影通过不断的倒叙和插叙逐渐将许灵均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呈现在屏幕上。

  富商父亲、牧人儿子,许灵均父子的身份设定本身就带有了强烈的戏剧冲突,两人见面后的交谈也无时不刻不在体现着这种阶级的鸿沟和时间的残忍。

  对于三十余年没有见过父亲的许灵均来说,“父亲”这个称谓实在太陌生了。他本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可却在少年遭遇大变。

  父亲出国、母亲病逝,他背负着资本家后代的污名沉默的生活了三十年。

  过往的经历让他外表忧愁,内心阴郁,没有人听他说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他,好在他被放逐到苦寒的祁连山脚下。

  那里的天是冷的,人心却是热的。

  他遇见了董大爷,遇见了郭蹁子,牧民们的热情友好和亲切关怀让他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

  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死去过,不过我又活过来了,我不但找到了人的价值,我还找到了人的温暖,我找到了父亲,还找到了母亲,对于他们给我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比起父亲那空洞的教诲,千言万语也不及董大娘的那句“人要往远处看”。

  天苍苍,野茫茫的敕勒川,淳朴的民风,在与马相伴的日子里使他重新开始认识了生活。

  哪怕是在最疯狂最黑暗的时候,墙上贴满了PD许灵均的大字报,牧民们也都在想方设法的帮助他避难。

  拍摄时林朝阳和谢靳讨论的那个郭蹁子冲着大字报撒尿的镜头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画面里没有台词,只有淅淅沥沥的尿声,却充满了对于强权的不屑,刻画出了牧民们朴实的价值观和是非观。

  如果说牧民们的淳朴温暖了许灵均冷硬的心,让他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那么李秀芝的出现则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和人生的真谛。

  这个他口中的“毛丫头”出现的是那样的突兀,仿佛命中注定,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礼物。

  饥荒年代,她搭着拉砖的列车来到祁连山投亲,走投无路之际,被热心的老郭“送”给了许灵均。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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