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祝愿你竞选失败!”
陈健功满脸无语,“你可真是会说话。”
等他走了之后,一旁的胡文琼说道:“这帮学生,可真能闹腾!”
对于竞选代表这件事,燕大校方其实并不支持。
虽然燕大平日里对于学生们呵护有加,并且尽可能的为学生们创造优越的条件,但对于学校来说,这种提早让学生们接触到真实政治层面的活动,很容易产生揠苗助长的恶果。
燕大的许多院系对于推举竞选代表一直是保持沉默状态,只有那些热衷于参与活动和政治的学生们闹腾的最欢,学校又不方便明令禁止这种事,所以只能是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
林朝阳并没有回应胡文琼的话,她说了几句,最后总结道:“都是学校惯的!”
对她的这句话,林朝阳深以为然。
往前数几十年,往后数几十年,应该没有比陈健功他们这一茬学生更受国家和学校重视的了。
下班后,林朝阳骑着自行车往校外走,路过留学生住的26号楼楼前,碰上了章耀中和梁佐,两人正互相埋怨。
“干嘛去啊?”林朝阳停下车问二人。
两人见是林朝阳,跟他打了个招呼,梁佐一脸嫌弃的看向章耀中,“你问他!”
章耀中委屈道:“我哪知道啊,人家问你,你又不说,现在又怪我!”
林朝阳看着二人打哑谜,脚下一蹬车蹬,“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
梁佐这才说道:“今天晚上电视播出特别法庭,审判F4,我们俩打算去留学生楼蹭个电视看。刚才进了楼,门房问我们找谁,他说找320。门房听完立刻就生气了,二话没说把我们俩轰了出来。”
林朝阳好奇的问道:“门房生什么气?没有这个宿舍门牌?”
“有,不过是厕所!”梁佐语气幽幽的说道。
闻言,林朝阳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哎呦!不是我说,你们俩可真行,去蹭电视也不踩个点儿!”他边笑边揶揄道。
梁佐无奈道:“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刚才我们俩让门房给损得够呛。”
“对不起。”林朝阳很没有诚意的道了个歉,然后又说道:“为了表示歉意。这样吧,我帮你们个忙。”
“怎么帮?”章耀中问。
林朝阳领着两人来到26号楼门前,对门房说道:“同志,麻烦你,我找一下毛天赐。”
现在电视还是个稀罕玩意儿,燕大的学生宿舍里只有留学生楼配了个电视室,所以时常有中国学生来蹭电视看。
林朝阳的年纪一看就是学生,门房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上楼去给林朝阳把阿毛叫了下来。
“哈喽,林!”
一见面,阿毛热情的跟林朝阳打了个招呼,两人聊了几句,林朝阳把章耀中和梁佐叫了过来,跟阿毛说明了情况。
听说两人是要看政要被公开审判的电视特别法庭,阿毛表现的很兴奋,他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电视室。”
有了阿毛的领路,章耀中和梁佐在门房无可奈何的眼神中昂首阔步的挺进了留学生楼。
走到楼梯口,两人还不忘回头向林朝阳敬了个礼,以表感谢。
这天晚上,燕京家家户户的电视都开着,围满了人,人们坐在电视机前,或哭或笑。
进行了十余年的上山下乡活动要结束了,受了冤屈的人被平凡了,那些罪魁祸首也受到了审判。
在七十年代即将到来的最后一个月里,所有关于它的一切仿佛划上了句点。
到了十二月份,气温下降明显,林二春仍旧乐此不疲的在燕京城游逛。
他最近给林朝阳打听到了几处要对外出售的私房,分布在海淀和西城两区,不过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产权不明晰的房子。
这种情况也不是稀罕事,嗡嗡嗡期间发生了房屋被占的情况,有些房屋原主人回京之后甚至没有容身之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卖掉房子几乎成了房屋原主人最优的选择。
毕竟卖了房子钱是自己的,不卖房子只能给别人住。
不过这种房子通常是不好卖的,哪怕房子的要价比市面上要便宜许多,绝大多数买主也不会去关注这种有纠纷的房子。
林二春踅摸的房子里还有两家是出售的厢房,他本来还挺看好这两家的房子,院子里面保持的也还不错。
可他跟林朝阳说完,林朝阳却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房子,看都不看,啥意思?累傻小子呢?”林二春质问道。
“我不跟你说了吗?咱要买就买四合院。”
“我这找的也是四合院啊。”
“您这个叫大杂院,好好的院子十几家住,那居住环境能好吗?还不如我们农村的庄稼院。”
林朝阳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现如今的燕京绝大部分的大杂院,没有上下水、没有集中供暖、没有天然气、没有单独厕所,房龄少的三五十年,多的都是上百年,本来好好的院子因为有些人多吃多占,全都盖上了抗震棚。
说起来,真不如一些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农村地区的院落。
“那倒是。”林二春也不得不承认林朝阳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他还是有些不爽的说道:“这把你狂的,还瞧不上人家燕京的房子。搁以前,你想住住得上吗?”
“爸,咱话不能这么说啊!这叫此一时彼一时,追求幸福生活,这有什么错?”
“得得得!别跟我嚼舌头。”
林二春不耐烦的打断林朝阳的话,嘴上不愿意,但他还是跑出去继续给林朝阳找房子。
“走啊!”
这天林二春催促张桂芹出门,张桂芹却不动弹,“我不去,怪冷的,要去你去吧。”
“来燕京几天,还娇贵上了!”
林二春嘟囔了一句,也不强求,自己出了门。
在他不遗余力的坚持寻找下,花了半个多月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处像样的房子。
林二春给林朝阳找的这处房子是个二进的宅子,地点在西城区的棉花胡同,夹在德胜门大街和新街口大街中间,靠着护国寺。
林朝阳听林二春介绍完房子的情况,便决定去看看。
周末这天早上,林二春和林朝阳父子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棉花胡同。
(本章完)
第170章 魔幻的现实
燕京城旧时有东富、西贵、北贫、南贱的说法,老百姓传的版本有好几个,反正总结起来就是——
富商是多住在东城的,达官贵人住在西城,北城一般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南城住的人员就复杂了,除了穷苦百姓,还有许多行走江湖的打把势卖艺的人。
对于许多燕京人来说,看看胡同里四合院的结构就能知道以前的主人是个什么身份。
当官儿的,院里屋上的瓦都是双层的,而百姓家屋上的瓦只能是单层的;
当官儿的,大门的门框上有柱子,百姓家是不许有的;
当官儿的,门前有石墩,圆的是武官、方的是文官;
还有的院子门前放的是或蹲或趴的狮子,说明主人家是皇亲国戚,狮子越大,跟皇家的关系越近。
门框上有四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两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下官员的家。
进了胡同,林二春滔滔不绝的跟林朝阳显摆着他最近这些日子看房子学来的知识。
林朝阳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行啊!老林同志,来燕京这才半个多月,快赶上老燕京了!”
林二春面露得意之色,嘴上却低调道:“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到了院子门前,林朝阳按照林二春跟他说的相看这家的院门。
门前没狮子,不是皇亲国戚。门上也没柱子,不是官员。门前倒是有石墩,但大小就跟大一点的砖头差不多。
“您给我指导指导,这是个什么家庭?”
“这家啊,是官儿也不是官儿。”
“什么意思?”
“宦官的宅子!”
“太监啊?”
林朝阳没憋住,差点乐出声。
老林同志进了燕京,文化水平明显受到了极大的熏陶,连“宦官”这词都会了。
“咋滴?瞧不起太监啊?”林二春问道。
“那倒没有。”
父子俩闲聊着,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個长脸三角眼的年轻人,正是房主,叫李全福。
打过招呼进了院,李全福带着林朝阳父子俩看了一圈院子。
进了院门后是山水影壁,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第一道院子南边有间朝北的倒座房,现在处于闲置中。
经过垂花门进入了正院,院里有两株石榴树分别立于院子东西两侧,这个季节都秃了。
院里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格局一目了然。
据李全福说,他太爷爷的大哥早年在宫里当差,因为跟大太监李莲英沾亲带故,所以混了个内官,后来还娶了妻,又把他爷爷过继到了膝下。
后来清朝没了,他那个太监太爷爷隔了没几年就死了,房子传给了他爷爷。
因着家里爷爷和父亲在民国那阵儿混的比较凄惨,到他这辈儿房子反倒是保住了。
“那怎么想起卖了呢?”林朝阳听李全福痛陈完家史,忍不住问道。
“嗐!这不是因为单位分房给闹的吗?我这结婚好几年了,孩子也生了,按理说单位应该给分个房子。
可单位却说,有同事反应,姆们家有祖宅,得紧着那些没房子的同事。
姆们家有房子倒成了我的罪过了!您说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我跟我爱人一合计,得!这祖宅我们干脆卖了,单位不是说姆们有房就不给分吗?
现在没房了,我看他们怎么着!”
李全福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气愤,但听在林朝阳耳中却感到魔幻。
为了拿到单位分的房子,就把位于燕京西城区的四合院祖宅给卖了?
乍一听,这事好像很不合理。可仔细想想,以七八十年代的社会情况和人们的理念,好像也说得过去。
首先在如今,房子本身还没有金融和投资属性,只有居住属性。
东北农村的土房子也好,燕京城里的四合院也罢,价格和价值差距本身就没那么大。
这年头只要是有个正经单位,职工一般是都能分到房子住的,只不过是面积大小的问题。
李全福夫妻俩如果是双职工,那么就是完全放弃了两人的分房机会,以普通百姓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确实是挺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