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小说啊……”他语气沉吟,“我倒是见过诗歌组的编辑,可问题是不管你这一摊儿。”
他说着,眼睛一转,把一旁的陈健功推了过来。
“这事你得找健功,他可是《燕京文艺》的老作者了。”
章耀中把林朝阳想投稿的想法告诉了陈健功,他爽朗的笑起来,“我算什么老作者,就是给刊物投了几次稿而已。不过朝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拜读一番大作,给你一些参考。”
林朝阳笑道:“那就多谢健功了。不过小说还没有写完,我也是今天恰好见到你们。这样吧,等我写完了小说,再去叨扰你,如何?”
“乐意之至!”
投稿有了领路人,林朝阳再次朝陈健功道了声谢,又跟大家聊了几句之后,眼见时间有点晚了,便告辞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查剑英问章耀中:“伱跟那位同志很熟吗?”
“火车上认识的,林大哥的岳父是历史系的陶教授。”
刚才章耀中帮双方介绍时只通了姓名和身份,并没有介绍多余的信息。
“陶教授啊!”
陶敬法的名字大家都是听说过的,历史系的实力派教授之一,不过在外界名声不彰。
陶教授的女婿,这是中文系众人见到林朝阳的第一印象。
林朝阳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陶母和赵丽正在往饭桌上端菜,见他回来,陶母脸色不虞。
“周日休息就知道在外面玩,作业都做了吗?功课都复习了吗?”
比林朝阳早回来了两分钟的陶玉墨挨了母亲两句骂,一脸茫然,要骂你早骂啊,我刚才进屋的时候不骂,这会儿要吃饭骂上了。
她心里委屈,但善于察言观色,很快便反应过来,母亲骂的另有其人。
莫名的给林朝阳背了个锅,陶玉墨把被母亲骂的怨气撒向了林朝阳,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敌视。
陶玉书心思玲珑,对母亲的指桑骂槐心里门儿清,可母亲这种狡猾的损人方式,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给林朝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林朝阳很清楚丈母娘对他的意见,不过他觉得与其去讨好不待见他的丈母娘,不如将精力都花在对他青眼有加的老丈人身上。
职场小技巧:单位一把手就一个,站队要认清形势。
随口闲聊般的将自己今天的工作交代了一番,陶父认可的点了点头。
“你刚到单位,多帮同事顶班有助于团结同志。”陶父端起了碗,拿起筷子正想夹菜,又补充道:“不过也要注意尺度,不要被人当成是理所应当的。”
“您说的是。”
“嗯,吃饭吧。”
一家人吃饭,陶玉书给了林朝阳一个赞赏的眼神。
连着五六天时间,林朝阳已经慢慢的适应了燕大图书馆的工作,跟同事们也逐渐熟悉,摸起鱼来轻车熟路,心安理得。
图书馆的工作说忙很忙,说清闲也很清闲。一般早中晚最忙,因为这个时候学生不上课,乌泱乌泱的涌到图书馆来,借阅室和自习室里永远都充满了人。
等到学生们上课的时候,工作就清闲多了,偷闲的时候也比较多。
林朝阳便是利用这样的时间,完成了他第一篇短篇小说的创作。
小说光写完没用,得发表才有钱拿。
又赶上周日,林朝阳没跑去帮同事值班,而是拿着新鲜出炉的稿子往南走去。
32号楼是58年建起的灰砖简易楼,就在教授们住的小洋楼院落燕南园的南面。
在钟亭见面那天,陈健功告诉了林朝阳宿舍在哪,让林朝阳稿子写完了就来宿舍找他。
今天是周日,学生们没有课,走廊上有不少学生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的衣裳,想来是去水房洗衣服的。有的人则是提着洗漱用品要出门,这是去洗澡的。
还有人换上轻快装扮,三五成群走在一起,为首的腰间夹着篮球,这是准备去篮球场挥洒汗水的,陈健功就在其中。
“健功!”
林朝阳极其熟稔的招呼了一声,陈健功也报以亲切的回应:“朝阳!”
他心知林朝阳必定是来送稿子的,便对身边的同学道:“你们去吧,有朋友来找我。我不在,好好打,输的别太难看。”
“你不在正好,我们肯定能大胜经济系二十分。”他的嚣张被同学们怼回来,一群人嬉笑着分别。
陈健功领着林朝阳进了宿舍,又给他倒了杯水。
“看样子,稿子写完了?”
(本章完)
第20章 《燕京文艺》
两人坐在书桌两侧的椅子上,林朝阳直接将小说稿子放到桌上,“我没投过稿,对这方面不是很懂,麻烦你帮我瞧瞧。”
林朝阳并不认为穿越就是全能的,就好像他没办法把看过的文学作品完全复刻出来,只能凭借着散碎的记忆去拼凑,再加上点自己的创造。
陈健功笑言道:“我也就是多投了几次稿而已,这对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牧马人?”他看着稿子首页上的小说名字轻声念道。
“前段时间《工人日报》发了一篇报道,是关于五十年代大学生严纪彤和王伯龄夫妇的。”
陈健功回想了一下,“我有点印象,是那对放弃了巴西华侨身份和遗产毅然留在国内报效国家的夫妻吧?”
林朝阳颔首,“这篇小说就是受到了这对夫妻的故事的启发。”
听他这么说,陈健功来了兴趣,“那可要好好看看了,你先喝点水。”
陈健功将桌上的茶缸推向林朝阳,然后自顾自的翻阅起了稿子。
陈健功忙着看稿子,林朝阳闲着没事,四下打量着宿舍。
中文系男生住在32号楼,四层的楼房中文系的人占了三层、四层两层楼,东语系和西语系各占了一层和二层。
男生宿舍是六人间的十几平方米的屋子,三架上下两层的铁架子床、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便是宿舍里的所有家当。
一眼便能看全的宿舍,没什么看头。
林朝阳见陈健功看稿子看的入迷,便也拿起桌上的书,是《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的代表作。
走廊上不时传来的声响并没有打扰正在阅读的两人,时间在太阳的偏移中慢慢过去。
林朝阳的小说脱胎于他后世读过的小说《灵与肉》,提起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但电影《牧马人》很多人应该都不陌生,《牧马人》的电影正是改编自《灵与肉》。
林朝阳把电影的名字挪到了小说上来,小说就叫《牧马人》。
另一个时空里,这篇短篇小说发表于八十年代初,一经发表便收获了广大读者的喜爱,让作者张先亮在中国文坛一举成名,也奠定了他在中国新时期文学发展史上的地位。
一万七千余字的篇幅并不长,陈健功看的很认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
他从信纸上抬起眼睛,看到对面正专注看小说的林朝阳,眼中满是欣赏。
他将稿子放到桌上,声音惊动了看书的林朝阳。
林朝阳抬起头来,满眼期待,“看完了?”
陈健功点头,“看完了。”
“如何?”
“好!很好!”
陈健功用简短的三個字表达了自己对这篇小说的喜爱,好像是觉得这依旧不足以表达这篇小说的好,又补充道:“我写不出的好!”
林朝阳受宠若惊,“过奖了,过奖了,我这是第一次写小说。”
听到他的话,陈健功脸上泛起苦笑,又夹杂了几分艳羡。
“第一次写小说就能写的这么好!”
这样的褒奖让林朝阳知道再谦虚就是虚伪,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既不自傲,也不过分自谦。
可在陈健功眼中,却是对自身实力和作品品质的强大自信。
合该如此,燕大历史系教授的乘龙快婿,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前几天初次见面时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因为还没到显山露水的时候,如今作品面世,恰如长刀出鞘,锋芒毕露。
陈健功跟共和国同龄,二十八岁才考上大学,思想成熟,心中思忖若真如林朝阳所说,他是第一次写小说,那么未来的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的。
想到此处,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
“干嘛去?”
“我领你去《燕京文艺》编辑部。”
“不是写信投稿就行吗?”
“特事特办。”陈健功说了一句,脸上满是自信,那是《牧马人》的质量所带给他的。
林朝阳提醒他,“今天是周日。”
“你不说我都忘了。”
陈健功这才想起来,不过他的兴奋依旧没有被打散,作为《牧马人》的第一位读者,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篇小说介绍给世人。
“编辑部有时周日也有人,先去碰碰运气,没人再回来。”
那工作日再去好不好?
这话只能放在心里,陈健功是好意,而且这个年代通讯手段不发达,大家已经习惯了寻觅和等待,多跑一次编辑部在陈健功看来并不是问题。
陈健功让林朝阳等了一会儿,他跑到团委借了一辆飞鸽牌的二八自行车,朝林朝阳拍拍后座,“走着!”
潇洒的姿态让林朝阳心生豪迈,怀里揣着稿子,上了后车座。
燕大在西北四环外,《燕京文艺》编辑部却是在位于西长安街的六部口,放一百年前那是妥妥的天子脚下。
十多公里的路程光是骑车就骑了快一个半小时,来到长安街上,快到西单路口的大街路北有个北大门,这里就是《燕京文艺》所在的西长安街七号燕京市文化局大院。
走进大门后是一条宽胡同,胡同东边是一块块城砖建筑的古墙,经过一座古香古色的大殿往西再往北,又是一条胡同,往前走,迎面有座楼房,就是燕京文联。
一栋孤零零的楼房,门楣看起来是欧式的,内部的间隔却是和式的。楼内有各种协会,文化界人事凋敝,这里略显破败。
楼内的协会办公室门前都挂着铭牌,有陈健功领路,两人很快便找到了《燕京文艺》的编辑部。
两人正要敲门,就听见旁边有人喊陈健功。
一回头,是个身姿高挑的年轻女同志,目测超过了一米七,在如今并不多见。不过她身量虽高,却很匀称,模样清秀端庄。
“德宁!”陈健功叫出了女同志的名字,给林朝阳介绍了一下。
女同志叫章德宁,是《燕京文艺》的年轻编辑,恰好也是陈健功的责编。
“今天没休息?”打了个招呼,陈健功问。
“你来的巧,最近积稿多,我们几个人正加班呢。”
章德宁领着两人进了办公室,只见几张办公桌上堆满着稿件,一老一少两位女编辑正埋头于稿件之中,对门口传来的声音并未在意,直到章德宁喊了一声。
“老周,陈健功带作者朋友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