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129节

  可偏偏说出这个话的是写出了《赖子的夏天》的林朝阳,他这么说,众人不仅没有觉得他是在装腔作势。

  反而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自信,一种建立在实力和才华的基础上的气定神闲。

  回答完金莹的问题,林朝阳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后世F国级的文艺界领袖此时脸上满是青涩,性格倒是真开朗。

  正在他溜号的功夫,一个吴侬软语的声音响起,“朝阳同志,我刚才听你谈论了一些文学作品,你把它们放在一起讨论,似乎没有高低之分。”

  林朝阳转头一看,又是个眼熟的作家——王安仪。

  后世名满天下的王安仪此时在文讲所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跟许多已经成名的同学们相比很是不起眼,现在大家说起她,有个前缀是——茹志娟的女儿。

  “几百上千年过去了,文人们执着于把文学作品分个三六九等的毛病似乎总也改不了。

  这件事若是辩论起来,恐怕能说个三天三夜。

  我只说我的观点,文学的评判和审美标准从来没有统一的标准,我们也要警惕那些借着‘文学作品有高低’来实行文化霸权主义的行径。

  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不冲突,文学的发展不是非此即彼的取舍,而是和合与共的共生共荣。”

  林朝阳的话语掷地有声,态度旗帜鲜明。

  众人眼中那明明是张过分年轻的脸庞,可他坐在那里,却是渊渟岳峙,一派大家风范。

  (本章完)

第154章 受打击的卷王

  食堂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为林朝阳刚才精彩的回答,也为他真诚的态度。

  今天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创作经历都要比林朝阳长,甚至有些人的创作经历比林朝阳的年纪还长。

  如果说座谈会刚开始前,有个别人的心里对林朝阳还有那么点不服气和自矜,那么在听完林朝阳的发言和回答之后,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心悦诚服。

  掌声之后,学员们再次踊跃提问,林朝阳和汪兆迁毫不敷衍的回答着大家的疑问。

  热烈的气氛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后大家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唐玉秋又发表了一番花团锦簇的总结,今天的这场座谈会才到此结束。

  林朝阳本打算这就回去了,可大家却要留他吃午饭,趁着这段时间,又与他交流了不少想法。

  吃完饭后,林朝阳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文讲所众师生到院里送他。

  目送林朝阳离开,姜子隆神色复杂,一旁的陈世旭看到他的表情,问道:“子隆兄,在想什么?”

  姜子隆迟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叹。”

  陈世旭点了点头,虽然姜子隆没有说出来,但他却能够心领神会。

  “他这样的人,有才华,更有思想,不经意之间便能领悟到我们可能需要几年才能悟到的东西。跟这样的人相处,确实让人感到颓丧。”

  听着陈世旭的话,姜子隆默然无语。

  跟陈世旭们比起来,他跟林朝阳站在一起所需要做的心理建设要更多。

  《牧马人》被誉为“伤痕文学发轫之作”,《乔厂长上任记》发表之初也被称作是“改革文学开山之作”。

  他和林朝阳又同是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获奖者,外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拿两人做对比,有时候连姜子隆自己也很难避免这种心理。

  最近这一年,林朝阳小说一部接一部的发,几乎每一部都堪称重量级,其实姜子隆已经发觉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真正意识到双方其实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林朝阳考虑的东西已经比他高了一個层次。

  这种思维落实到纸面上可能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差距,但他很清楚,那正是一个作家走到更高的境界所必须经历的。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林朝阳现在才二十出头,想到这里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这种差距真是让人绝望啊!

  从文讲所回到家中,陶玉书交给林朝阳一封信,是深圳寄来的。

  林朝阳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二埋汰那张脸,信确实是二埋汰写给林朝阳的。

  过年时二埋汰说想出去打工,林朝阳建议他去广东深圳。

  其实要真比起来,这年头广东除了广州这个省会之外,其他地方条件可能还比不上东北。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二埋汰这种无权无势,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村青年出头的机会。

  大家都是来打工的,拼的就是谁卖力、谁脑瓜子活,外加那一点运气。

  现在深圳这个经济特区才刚刚成立不长时间,人才缺口巨大。根据官方资料显示,整个深圳三十万人口当中,仅有六名大学生。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深圳,只要不是瘫痪在床上的,哪怕是残疾人去了都不愁工作。

  等到86年之后的深圳就没那么好去了,国家一纸规定,多了道“边防证”,卡住了大批想前往深圳打工的穷苦人。

  二埋汰是开春四月份去深圳的,赶巧他哥大埋汰有个战友就是深圳人,他去了之后就进了建筑队。

  这个时候的深圳就是个大工地,到处都在盖楼,二埋汰身强力壮,进了建筑队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唯一让他不适应的是心里的落差感,都说深圳是经济特区,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他来之前把深圳想的跟天堂一样。

  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的建设水平还不如老家县城。

  再加上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适应了几个月,他才总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不过二埋汰也在信里说了,来深圳打工收入确实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

  他在工地干力工,一个月到手六十块钱,四个月攒了快二百块钱,在家里干两三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哪怕是进工厂也得攒个一年。

  看完信,林朝阳展开信纸给二埋汰回了封信,叮嘱他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多动脑子。

  又过了几天,眼看着马上要开学了,林朝阳又收到了一笔稿费单,是《高山下的花环》的印数稿酬。

  过去这两三个月时间里,因为《解放军报》上那条消息的推波助澜,《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疯狂热卖。

  截止到八月末,单行本上市半年,总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二百六十万册,创下了中国军事文学的销量天花板,也让林朝阳再次收获了3388元稿费。

  拿到这笔稿费,林朝阳夫妻俩手里的存款已经超过了一万六。

  晚上记完了账,陶玉书对林朝阳说:“诶,最近德宁联系你没?”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她到学校来找过我两次。”

  陶玉书说起这件事,林朝阳立刻明白了章德宁的小算盘,知道章德宁这是打算走夫人路线。

  “我也跟她说了,你今年写了一部长篇,又给谢导写了一部剧本,总是这样往外掏东西不行,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

  她还鼓励我多在《燕京文艺》上发文章。”

  林朝阳笑了起来,这个章德宁,为了组稿也算是挖空心思了。

  “那你可得多写点文章,多赚点她们《燕京文艺》的稿费。”

  陶玉书恹恹道:“我写一百篇也不如你写一部小说赚得多。”

  林朝阳一看,卷王也有被自己打击到的一天,心里有些得意。

  “那就别写了,好好歇着。”

  “不行,那我不成了吃白饭的了?”陶玉书反驳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同志真是麻烦。

  林朝阳决定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权威。

  到了九月份,酷热的天气有了一丝凉气,尤其是在早晚之际。

  每年的九月份是迎新季,是燕大校园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暑假的清闲过去,图书馆里再次人满为患。

  这天下班,林朝阳路过三角地,久违的碰见了阿毛,他身边还围了几个学生。

  阿毛隔着老远看到林朝阳便朝他热情的挥着手,“林!”

  “好长时间没看着你了,忙什么呢?”林朝阳问道。

  “学习、研究,你不知道,我跟着教授深入江浙地区做了一场社会调查。”

  说到过去消失的这几个月时间,阿毛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社会调查?你还有资格去呢?”林朝阳调侃道。

  阿毛是留学生,按理说社会调查什么的,学校和老师通常是不会安排他们一起去的。

  不过谁让阿毛不按套路出牌呢,去年他私下里跑出去半个月,把燕大吓了一大跳。

  今年系里有社会调查活动,阿毛主动申请要去,系里想着与其让他自己跑出去,还不如跟着大家一起,省得到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

  听了阿毛的解释,林朝阳点了点头,他这也算是误打误撞。

  “你这又是干嘛呢?”

  林朝阳又看了看围着阿毛的那几个学生。

  一说起这件事,阿毛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恼。

  “学英语呗!”

  虽然看着刚才的情形,林朝阳也能大致猜到这种想法,但看着阿毛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乐了出来。

  “人还不少。”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阿毛满面愁容的说道:“他们好多人都是为了留学在做准备,拿我练口语。”

  这半年来,自费留学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燕京各大高校里筹备自费留学的人都不在少数,燕大的学生们自然也不例外。

  “伱这也算是燕大做贡献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

  玩笑了两句,林朝阳说道:“有时间到我家里去坐坐,我搬家了。”

  “好,有时间我会去的。”

  给阿毛留了个家里的地址,林朝阳骑着自行车离去。

  又过了几天,林朝阳接到了谢靳的电话,他刚到燕影厂的招待所,这次来燕京就是专门为了讨论《牧马人》的剧本。

  谢靳放下《天云山传奇》的后期制作,专门来燕京讨论剧本,林朝阳只好请了几天假,陪他在燕影厂北楼招待所里吞云吐雾,顺便改改剧本。

  这天一大早,招待所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成荫导演走了进来。

  “嚯!你们这赶上火灾现场了。”

  他用手扇着屋子里的烟雾,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原本屋子里的灯光不算亮,他一扯开窗帘,外面天光大亮,林朝阳和谢靳两人好像妖怪要现形,眯着眼睛表情痛苦。

  “快拉上!快拉上!”谢靳忙喊道。

  成荫却不听他的,将窗户打开,散去屋子里的烟雾,嫌弃道:“这烟再不放出去,我怕你们俩得肺癌。”

  成荫是燕影厂的功勋导演,代表作有《南征北战》《红色娘子军》《红灯记》,与谢靳是好友。

  “肺癌是以后的事,眼睛说不定当场就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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