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这点道理谁都能想通,可真到至亲至爱弥留之际,就连我这个‘死过两次’的人,都难以遏制内心的悲痛。
近一周来,我每天几乎都是在病房陪着郑叔唠嗑。
在病房就意味着免不了和周锦俞接触,咋说郑叔也算她的后爸,她有这个义务尽临终之孝。
但由于上次她以死相逼,我对她的好感骤降,一周下来,我俩对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又是一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领着张剑,拎着刚煮好的鸡汤和买来的早餐,来到了病房。
郑叔虽说身体虚弱,但精神头十足,见我到来,他连忙起身招呼道:“快来小文,我这都饿的不行不行的了!”
“来,叔儿,婶儿,张剑,还有你,趁热咱一起吃。”我象征性的喊了声周锦俞。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从椅子上坐起,来到床头柜前,拿起水壶,低声道:“我吃过了,你们吃,我去打壶热水。”
说完,她就迈步朝门外走去,可她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右手拿着响儿的中年男子!
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周锦俞的出现,短暂的慌乱后,他再次将响儿口对准我,没有半点犹豫的扣动扳机!
“嘭!”
“嘭!”
两道炸响交织在一起。
我安然无恙。
周锦俞倒地不起。
而那个杀手则被张剑一响儿ZD,气息断绝!
是的,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周锦俞主动用身体帮我挡住杀手的致命一击。
短暂的寂静过后,屋内响起一道悲痛欲绝的哭嚎声:
“小俞!”
“沈...沈从文,我...我真...真的喜...喜欢你......”
我呆呆的望着那张惨白如纸,却还在冲我笑的脸庞,心脏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痛到难以呼吸。
第93章 重回旧地
当亲眼见到周锦俞被推进手术室后,我和张剑便被带走了。
在被问话的期间,无论对方问什么,我只回三个字:不知道。
为啥这么说,两点原因:
一:凭范天雷的人脉,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了也没用。
二:就算能将范天雷置于死地,我也不会说,因为我想亲手宰了这个畜生,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由于是风口浪尖的特殊时期,我和张剑竟然连保释的资格都没有,硬生生的熬到深夜。
凌晨,吴勉来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像个胆小鬼一般内心疯狂挣扎着。
我想问周锦俞的消息,可我又不敢问,怕得到噩耗。
吴勉当然清楚我的担忧,直接说道:“周锦俞活下来了。”
“真活下来了?!”我无神的瞳孔猛然焕发出光采,激动不已道。
“嗯。”吴勉点点头,沉默许久,再次开口道:“不过因为子宫大出血,她以后怀孕的几率很低很低。”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目光涣散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吴勉似乎不忍看到我如此模样,低下头,缓缓说道:“第二件事,范天雷没了。”
“范天雷没了?!”一想到没能亲手手刃这个畜生,我像是恶狼般怒吼道:“谁踏马把他杀了?!”
“是...是...”吴勉欲言又止。
“说!”我怒砸桌面,咆哮道。
“是...是郑叔。”吴勉说完这四个字,像是用尽一身的力气,虚脱般靠坐在椅子上。
见我蠕动着干瘪的嘴唇,像痴傻一般呆坐在椅子上,他塞给我一根烟,又帮我点上后,沉声说道:“郑叔说可能见不着你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说...”我有气无力道。
“他说...他说这辈子有你这个干儿子,是他...是他最自豪的事。”
音落,泪水无声滑落眼眶,我像个瘾君子般大口的吸食着香烟,可却也怎么都压不住内心潮涌的悲痛。
“他还说让你不要对锦俞有偏见,锦俞不是坏孩子,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你俩能走到最后。”
“再给我来根烟。”
又一根烟被我吸食殆尽,我看向吴勉,不容拒绝道:“我要看郑叔。”
吴勉避开我的目光,面露难色道:“从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因为你和郑叔这事,上头震怒,郑叔被抓了典型,连流程都没有走,就被关进去了,任何人...不得探望。”
“我要见郑叔。”我再次说道。
吴勉深深的吸了口气,艰难开口道:“你要真想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三天后。
当我再次走在八年前生活的长廊时,两旁的小屋内响起一片大笑声和起哄声:
“文哥!是不是吃腻了外面的大鱼大肉,又想回咱这改善改善伙食啊?哈哈!”
“哈哈!我就说文哥舍不得咱这帮穷哥们吧!”
“你们懂个六!文哥这是抽空出去统一一下春城,这不完事就回来了?”
“文哥,你看这是谁?”
我侧目一看,只见徐老五被我之前的小兄弟祁可豪摁在门框上,他那张老脸都被挤变形了。
一个来月没见,他已经被这帮‘人才’们折磨的不成人样,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文哥!这老家伙进来的时候领了一帮小弟,还扬言要收拾咱这帮穷哥们,结果我们还没发力,这帮家伙就被干挺了,啥也不是!”祁可豪大笑道。
我无奈的笑了笑,冲他说道:“挺大岁数了,收拾收拾得了。”
“好嘞!”
“文哥,我在这!”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吴天站在门前,冲我激动的摆着手。
“把天儿弄到我那屋。”
“好的文哥。”
与曾经的老熟人们说闹一会,我便来到走廊尽头的‘单人间’。
门一开,我就见郑叔斜躺在小床上,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烟卷,哼着小曲,美滋滋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头也不回道:“害,这一天啥活没干,净在这吃好吃的了,不过我跟你说嗷,你们做这玩意,真不如我儿子做的好吃,我儿子做的那鸡汤,唉,就两字:地道!”
“来吧,我看看今天你们又做”
郑叔边说着,边转过身,当他看到我时,声音戛然而止,嘴上的烟卷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呆呆问道:“小文,你咋来了呢?”
我笑了笑,眼眶湿润道:“听你说想喝我做的鸡汤了,我就来了。”
郑叔擦了擦眼角,笑骂道:“你个臭小子!”
第94章 落幕,征程
接下来的一周,李白他们也来了。
我们每天陪着郑叔喝酒,听他给我们讲小时候吃不饱饭的日子。
就这样,两周过去。
一天傍晚,吴勉来了。
次日清晨,郑叔走了。
临走前,我们望着郑叔的背影强颜欢笑,可泪水却止不住的流。
“害,哭啥哭,也不是见不着了,咱爷们下辈子还不处了咋的?”郑叔深深的望了一眼我们,摆了摆手,洒脱离去:“走了,爷们!”
下葬那一天,我没有按照郑叔的嘱托一切从简。
那天整个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到了。
豪华的车队宛如长龙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漫天的纸钱伴着飘零的落叶,渐行渐远。
秋风瑟瑟,落叶归根。
那一天,婶子趴在坟头前哭到晕厥。
是啊。
有的人相伴终生,却生同陌路。
有的人昙花一现,却宛如一生。
这...或许就是婶子的爱情。
再后来。
范天雷所在的德荣地产因此次恶性事件遭到诸多媒体讨伐,狼狈退出春城,旗下土地充公,被我拿下。
江家趁势更进一步,扳倒了多年的老对头,彻底成为省城巨鳄。
吴家更不用说,吴勉‘破获’此等大案,又有江家扶持,前途无量。
林家之前因为我被各方针对,林栋又是林佳的哥哥,在我的暗许下,不出意外,林栋明年就能更进一步。
而林佳依旧杳无音讯。
又是一个月过去,北方正式迈入严冬。
清晨,我穿着加绒夹克像往常一样拎着鸡汤和早餐来到病房。
周锦俞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外,其余已和常人无异。
随着时间的流逝,婶子也渐渐从悲伤中走出,只是没以前那般开朗,总时不时的独自发呆。
“小文来了。”
“嗯。”我将食物放在餐桌,坐在床前,望着周锦俞有些苍白但又有些激动的小脸,关心问道:“今天感觉咋样?”
“嗯!特别好!”她眸光很亮,浅笑回道。
“那就好,再住一个月,咱就出院。”
“还要一个月吗。”她小脸垮了下来。
“起码一个月,不然我怕留下病根,来,吃吧。”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