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往事之九零风云 第3节

  “呃...”柱子面露难色,讪讪笑道:“好像得十二点。”

  我又拍了拍柱子的肩膀,望着广场那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声音复杂道:“一天能赚多少钱。”

  “活多一天能赚个四五十,活少就不好说了。”

  我点点头,从兜里掏出这两天赚的钱递给了柱子:“今天我雇你一天,陪我唠唠嗑。”

  柱子见状连忙摇头道:“文哥,你这是干啥,你和我叔过的也不好,这钱我不能要。”

  “擦!跟我客气啥,拿着!”我不由分说的塞到柱子的裤兜里,打趣道:“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了,买酒钱可得你出嗷!”

  “哈哈!中!文哥,我先把这两袋货送过去,再过来找你。”

  “去吧。”

  等柱子的功夫,我见烧烤摊又开始上人了,于是便卖了起来。

  刚送走一波客人,没容我再烤,黄毛那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哥!就是这!”

  我抬头一看,只见黄毛三人又领着两个寸头男一脸嚣张的来到我面前。

  为首的寸头男眉头紧锁的注视我片刻,沉声道:“小子,你不知道这片是我刘群罩着的?”

  我刚刚听完柱子的事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这伙人想块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我彻底有点烦了。

  我抽出菜刀,迎上刘群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没听过,有问题吗?”

  刘群一愣,不过身为大哥的他倒也比黄毛三人多了几分魄力。

  他扫了眼我的菜刀,不避不退道:“你混哪的?”

  “我不混,就想挣点活命钱。”

  刘群打量我几眼,继续问道:“你叫啥?”

  “沈从文。”

  “沈从文?”刘群面容浮现疑惑,他看向黄毛几人:“这名我好像在哪听过呢?”

  黄毛几人挠头思索片刻,突然,黄毛一声怪叫,不可置信的注视着我,声音颤抖道:“你...你是哪个沈从文?”

  我根本赖的搭理这种货色。

  刘群见黄毛咋咋呼呼,他好奇问道:“你听过?”

  黄毛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我,附身趴在刘群耳旁,声音忐忑道:“大哥,七八年前把白三儿ZD的人,不就叫沈从文吗?”

  “啥?!”刘群被吓的一激灵,眼神惶恐的看向我:“你真是把白三儿...的沈从文?”

  对于这种事,我也懒的隐瞒:“是我。”

  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刘群一众彻底不淡定了。

  不光是他们,就连一旁看热闹的观众都一脸震惊的盯着我。

  整个现场像是有魔鬼经过般,安静到落针可闻。

  宁静过后,众人看我的表情如避瘟神,只刹那间,原本熙攘的摊前就变的门可罗雀。

  刘群几人这回走的那是相当干脆,连台阶都没找,连滚带爬的朝广场 外跑去。

  正当我一脸懵逼的杵在原地时,就见一旁卖冰糕的大爷推着小车朝广场外狂奔着。

  我脑海中冒出大大的问号。

  这大爷怕不是吃了盖中盖牌高钙片?

第4章 无事献殷勤

  一个小时后,我和柱子一人拎着一瓶白酒,坐在摊前痛饮了起来。

  几口白酒下肚,柱子的胖脸泛起红晕,他傻呵呵的笑道:“文哥,咱家我叔现在干点啥营生呢?”

  我抿了口白酒,笑回道:“还能干啥,在厂子里对付口饭吃呗。”

  “厂子里?”柱子一愣,将白酒瓶子放在地上,看着我认真问道:“文哥,你不知道吗?”

  “知道啥?”我被问的有点迷糊。

  “你出事那年我叔就被厂子开除了。”

  “开除了?”我眉头一皱,不解道:“因为我这事?”

  “你这事可大可小,但我叔那人老实本分,厂里的领导并没说啥,反倒暗地里没少帮我叔。”

  “那是?”

  “白三儿。”

  柱子面带愤慨,讲述起了那段往事。

  原来在我入狱后,白三儿的小弟们打着江湖道义的旗号,发誓要替白三儿报仇。

  说是报仇,倒不如说他们想趁机瓜分掉白三儿留下的底盘。

  九十年代的江湖已经彻底变味儿。

  老一辈的江湖混的是道义,可如今的江湖混的却是钱财。

  就这样,他们雷声大雨点小,毕竟谁都不想招惹我这尊瘟神。

  折腾了几个月,迫于江湖压力,他们只好把主意打到我父亲的身上。

  原来厂里的领导还想保我父亲,可谁知这群烂人太过无赖。

  每天都领着一群地痞去厂里闹,一来二去之下,厂里的领导迫于无奈开除了我父亲。

  我父亲和我姐姐为了赔偿白三儿几人的医药费,不但贱卖了楼房,花光了积蓄,甚至还欠下一笔巨款。

  我爸和我姐人老实,但性格刚强,俩人为了偿还债务什么赚钱就干什么。

  我那姐夫,就是我姐在木材厂扛木头的时候认识的。

  而他之所以瞧不起我们这一家,就是因为我姐当初嫁给他时提了一个要求。

  还债。

  只要能把老沈家的饥荒还上,我姐答应给他老孙家当牛做马。

  自私吗?

  或许对于孙聪,我姐是自私的。

  但于我,于我父亲,她仁至义尽。

  故事听到这里,我喉咙发堵,柱子也没再多说。

  沉默许久,柱子苦笑一声,又干了口白酒,像是自嘲、像是倾诉:“文哥,你说咱好人活着咋就这么难呢。”

  我呆呆的注视着被酒精囚禁在瓶中的黄晕灯光,没有说话。

  不是我不想安慰柱子,而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柱子仰头将瓶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酒意上头的他傻笑道:“文哥,我有点不想当好人了,当好人太累了。”

  我点上根烟,淡淡白雾夹杂着月光将我的视线笼罩。

  幽幽暗暗,恍恍惚惚。

  隐约间,我想起在狱中时,一位老者曾吟过的一首定场诗:

  守法朝朝犹闷,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公平正直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这一刻,我内心原有的坚持出现一丝松动。

  如果好人没好报,如果当好人是牺牲公平、磨灭尊严才能换来的,那我真不知当好人的意义在哪。

  一口烈酒下肚,我强压心中的不忿,擦了擦嘴角,问道:“你家出事李白没帮帮你?”

  提起李白,柱子顿时来了精神,捧腹大笑道:“哈哈,帮了,这小子听说我妈病了,就从家里偷出来一万块钱给我了,后来这事被他爹知道了,他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哈哈!”

  谈起李白,我内心的阴霾也消散了大半。

  李白原名李自成,没错,就是闯王李自成的自成。

  他行事乖张叛逆,不喜欢李自成的结局,又酷爱诗人李白的豪放不羁,所以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李白。

  人家李白是吟诗作对,他呢,则是碎嘴子。

  具体碎到啥程度呢?

  这么形容吧,我和柱子高中时挨过的揍全是因为他。

  无一例外。

  我们三个被学生们暗地里起了个绰号,叫挨揍铁三角。

  不过李白嘴碎归嘴碎,但小伙长得嘎嘎板正,而且家庭优越,为人还相当够义气,每次挨揍他都被揍的最惨。

  别问为啥,问就是不服。

  “文哥,等哪天我把李白薅出来,咱哥仨好好喝点!”

  “妥!”

  我和柱子又聊了会儿高中时期的趣事,他就又出去干活赚钱了。

  我见摊前冷冷清清,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拾完垃圾,便骑车回到了家中。

  刚到家门口,我就看见一辆桑塔纳横停在门前。

  当我来到屋内时,就见孙聪极为热情的从炕上坐起身:“从文回来了,摆一天摊累了吧,快坐!”

  我被孙聪的举动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从我出狱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今天这是闹啥幺蛾子?

  正当我一头雾水时,我爸叼着旱烟,一脸欣慰道:“小文,快谢谢你姐夫,他把你的工作安排明白了。”

  “工作?”

  “对,你姐夫今天升车间主任了,以后你就要在你姐夫手底下干活喽。”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内心腾起一片疑云。

  在监狱这几年,我碰到的人无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像孙聪这种人,毫不夸张的说,我一眼就能看透。

  他绝对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会好心给我找工作?

  不过纳闷归纳闷,为了让父亲跟我少操点心,我还是冲孙聪感激道:“谢了姐夫。”

  “害!从文,咱都是一家人,说谢谢不是外道了?”孙聪故作责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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