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子继续解释道，“这夜奔和思凡，说的是昆曲里的两出戏。
京剧，很大一部分是吸取了昆曲的元素，因此早前唱京剧的伶人，都要有些昆曲的底子。
而在昆曲中，夜奔说的是林冲夜奔，也就是水浒传里林冲夜奔的那出戏。
而思凡，同样也是昆曲中的一出戏。
夜奔是生角唱得戏，而思凡是旦角的戏。
这两出戏，在昆曲中算是最难，最考验演员功力的。
因此就有了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
王小宝恍然。
原来自己刚刚看完的这部电影，还有457这么多关于戏曲的知识。
仅仅是一句俗语，竟然还是梨园行的行话！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王小宝也终于想起来。
在接下来的剧情中，为何戏园子背后的金主——那坤，在看到小豆子之后，觉得小豆子是个唱旦的好材料，才会要求小豆子唱一出思凡。
说白了，就是为了考验小豆子旦角功底的！
但偏偏！
小豆子把戏给唱砸了！
说真的，这一段的剧情，王小宝根本就没有完全看懂。
尤其是小豆子也就是程蝶衣念错的那句念白……
【小尼姑年方十八，正青春被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不过很快，老爷子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清朝初期的时候，昆曲吸收了《孽海记》中的《思凡》与《下山》两出戏。
从而保存原有的唱词，加入丰富的舞蹈身段和表演技巧，成为著名昆曲折子戏。
而这出《思凡》讲的是小尼姑色空，因为年幼时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
色空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庵。
这出戏全戏，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
前半剧以唱腔细腻及思想转变(ccde)的过程为主，后半剧则着重在身段功夫，涵盖了闺门旦及贴旦的领域，一般以贴旦应工，必须要有闺门旦的含蓄。
戏的主角是小尼姑，而这小豆子唱这出戏，自然要唱‘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可他为什么唱错了呢？”
他为什么唱错了？
这个问题，一时间倒是难倒了王小宝。
是啊，他为什么唱错了呢？
他一个男孩子，不就是说一声自己是女娇娥罢了，这么简单的念白，又为什们会错？
是了！！！
王小宝懂了！
哪个男孩子会愿意说自己是女孩子？
或者说，小豆子明白自己是男孩子，所以哪怕是戏里，他也不愿意念出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想明白了这些。
接下来的剧情，就变得豁然开朗了！
小豆子如果平时唱错了，也没什么。
最多挨一顿关师傅的打，也就罢了！
但是那个时候却不一样，听他唱戏的可是那坤，在电影里，是戏班子的金主！
不仅关师傅在那坤面前低三下四，更是请求那坤拿出点银子，天冷了想给孩子们添置几件衣服！.
132 不疯魔！不成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豆子唱错了戏，对于戏班子可是致命的！
得罪了戏班子背后的金主，且不说戏班子还能不能维持的下去。
估计那坤走后，小豆子都会被关师傅给打个半死！
而这些，也就能解释为何在小豆子唱~错之后。
一直最疼爱他的大师兄小石头，回拿出烟斗，狠狠的捣入小豆子-的嘴巴里！
“我让你错！我-让你错！！！”
当时王小宝不懂。
不懂为什么最疼爱小豆子的大师兄会如此，更不懂为何大师兄将小豆子嘴巴捣的满是鲜血依旧毫不留情，更不懂分明是大师兄小石头伤害的小豆子，他自己反而满眼泪光！
小石头……这是为了救小豆子啊！
也正是因为小石头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动作。
才使得小豆子，也就是程蝶衣如梦方醒。
终于满嘴鲜血的开口，说对了戏里的念白……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王小宝终于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这部电影中，程蝶衣的心态变化了！
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
但是因为这个插曲，在他唱出了“我本是女娇娥”之后，就开始入了戏。
同样的，后面还有一件影响他终生的事情！
那就是戏里的老太监，在看完小豆子饰演的虞姬之后，把小豆子抓到了自己房间，侮辱了小豆子。
从那之后，小豆子彻底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他走火入魔，戏台上他是虞姬，戏台下他依旧觉得自己是虞姬。
这也是为什们成年之后，他的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像一个……男人……
同样的，有虞姬，自然就要有霸王！
作为虞姬，小豆子深爱着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和自己唱戏，扮做霸王的小石头，也就是后来的段小楼！
可是……
程蝶衣是真虞姬，并不见得段小楼就是真霸王！
如此，程蝶衣才会吃段小楼娶到女人的醋。
而段小楼，却只把那当做师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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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啊，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蝶衣，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啊！”
“……………”
不仅如此！
程蝶衣的风骨，程蝶衣的执拗，程蝶衣的风华绝代，何尝又不像戏里的虞姬呢？
而反观段小楼，却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别说失去霸王的霸气了，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唯唯诺诺，低三下气！
.... ..... .......
【“师哥，我要让你跟我，不对，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这不，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的，还不是就凭了师傅一句话。”
“什么话？
“从一而终！”】
【“小楼，你是霸王吗？”
“不，不是。”
“你不是一直都是霸王吗？”
“那都是戏。”】
【………………】丈.
133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电影中的台词，尤其是段小楼和程蝶衣的对话，开始慢慢浮现在王小宝的脑海！
是了……
程蝶衣是真虞姬，可段小楼只是假霸王！
程蝶衣分不清戏里戏外了，所以他才会拔剑自刎！
他的从一而终，不仅仅是对于京剧的追求，还有他对于爱情的追求。
【你当今儿是小人作乱，祸从天降，不是，不对，是咱们自“四五七”个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这步田地来的报应。
我早就不是东西了，连你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
那这京戏能不亡吗，能不亡吗？！
报应！
报应……】
尤其最后想到电影中，程蝶衣的油彩被抹乱。
昔日戏台上的名角儿，成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他说出的这句话。
王小宝不觉眼眶湿润……
程蝶衣和段小楼从儿时受尽苦难开始学戏，再到后面成为名角，再到成为众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到后来时隔多年重新登台唱戏。
两个伶人坎坷的一生，同时也是那个时代京剧从繁盛到凋零再到死灰复燃。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而这样的艺术，这样的历史，这样的文化，这些伶人所创作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