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向卡文迪:
“我们唯一想要的,是你们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在全世界面前,公开、正式、毫无保留地道歉!”
“道歉?”卡文迪失声重复。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有些脸红。
让女王陛下的政府,向一个一个在他们传统认知里可能还带着点蛮荒色彩的国家道歉?这简直比割让伯利兹还要命!
这触及了那些伦敦绅士老爷们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神经——帝国的颜面!
毕竟,英国啦,这可是传统豪强!
他们什么时候道过歉?
就算是失败了,也是硬着脖子的。
“是的,道歉。”卡萨雷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承认在代号哥伦比亚联合清剿中,由于英方情报严重失误、前线指挥混乱无能,承认是你们的傲慢和失误,导致任务失败,更要承认,是随后由我方指挥官力挽狂澜,临时接管指挥权并调整战术,才避免了整个行动的彻底崩盘,最终达成了核心目标!你们必须向全世界宣告:墨西哥的军事指挥能力,远胜于你们那些纸上谈兵的绅士将军!”
这不仅仅是道歉,这是要在国际舞台上,把联合王国的军事信誉和外交尊严扒光了示众!
是把盎格鲁-撒克逊的优越感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他几乎能想象到伦敦议会大厦里掀起的滔天巨浪,首相府邸里砸碎的茶杯,还有那些刻薄小报上铺天盖地的嘲讽漫画。
“卡萨雷先生”卡文迪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个要求这实在太您知道这在我国意味着什么吗?这比承认伯利兹要困难百倍!这无异于政治自杀!看在上帝的份上,能否能否在措辞上……稍微……”他艰难地试图寻找一丝回旋的余地,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模糊一点的表述,至少能给伦敦一点可怜的遮羞布。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卡文迪卑微的乞求。
卡萨雷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力量之大,让桌上的烟灰缸都跳了起来,几份文件滑落在地。整个会客厅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卡文迪被惊的浑身一哆嗦,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惊恐地看着卡萨雷。
只见这卡萨雷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的看着几乎瘫在椅子里的英国大使,脸上的温和假象彻底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怒意。
“措辞?!”卡萨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怒的咆哮,“你他妈现在跟我谈措辞?!要不是你们胡乱指挥,现在哥伦比亚已经解放了,还谈你伦敦那些老爷们的面子?!”
他猛地俯身,指着对方就破口大骂:
“要么,公开、完整、毫无保留地道歉!承认你们的错误!承认我们的能力!让全世界都看清楚!要么…你就带着你那堆一文不值的诚意,滚回你的大使馆去!等着看我们如何妥善处理你们那位惹了大麻烦留下的烂摊子!看看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贵国在拉丁美洲还剩下几分脸面!你自己选!”
“完了!”
土匪遇到了不讲理的兵。
“两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你们首相府发布的、措辞恰当的道歉声明全文,否则,后果自负,现在,你可以走了。”
卡文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尽可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外交官的体面,转身离开。他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他的脊梁骨上,那不是目送,而是在看一个失败者。
门外等候的使馆轿车司机连忙打开车门。
卡文迪几乎是跌坐进后座真皮座椅里,西装里的衬衫中早就
“回…回大使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车子启动,驶离了戒备森严的国家宫,窗外,墨西哥城喧嚣的街道、斑斓的灯光、充满活力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都扭曲成了模糊而充满敌意的背景板。
他深吸了几口带着皮革味的车内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然后拨通了伦敦唐宁街10号那个直达核心的紧急线路。
电话接通得很快,但对面传来的不是首相沉稳的声音,而是副首相沙哑的嗓音:“卡文迪?墨西哥那边有结果了?”
“我…我刚从卡萨雷那里出来,维克托没有见我们,卡萨雷…他全权代表了。”
他强迫自己以最简练、最客观的语言,复述了卡萨雷如何轻蔑地否决了英方提出的所有条件。
“他他们唯一的要求是是我们必须在两小时内,以首相府名义,向全世界发布一份公开、完整、毫无保留的…道歉声明。”
卡文迪停顿了一下,感觉说出这个词耗尽了所有力气,“道歉声明必须承认我们在哥伦比亚联合清剿行动中的全部错误:情报失误、指挥无能…”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沉默比卡萨雷的咆哮更让卡文迪心慌。他甚至能想象副首相在电话那头痛苦地揉着太阳穴的样子。
几秒钟后,副首相终于开口了,“我…明白了。”
这平静得近乎认命的回应,完全出乎卡文迪的意料!
他原以为会听到暴怒的斥责,或者至少是难以置信的惊呼。一股混杂着荒谬和悲愤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副首相阁下!您难道…难道不觉得这要求简直是奇耻大辱吗?!这不仅仅是道歉,这是要把我们几百年积累的军事声誉和外交尊严彻底踩进泥里!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对大英帝国根基的动摇!”
“伦敦…伦敦怎么可能接受?!议会会炸锅的!媒体会把我们生吞活剥的!这根本就是政治自杀!”!
“卡文迪,“我当然生气!我肺都要气炸了!每一个有荣誉感的英国人听到这个要求,都会想砸烂点什么!但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通过话筒传来,沉重得像拉动破风箱。
“但是国内…国内已经彻底乱套了!就在我们通话的时候,白厅外面挤满了愤怒的人群!他们举着标语,喊着口号,把米字旗都涂花了!他们…他们甚至…”副首相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卡文迪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羞愤和无力,“他们甚至向白金汉宫的大门…投掷了…污秽物!女王陛下…女王陛下因为安全问题,暂时无法从温莎返回伦敦!白金汉宫…现在简直成了个笑话!”
卡文迪如遭雷击,握着电话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向白金汉宫丢大便?女王陛下被迫滞留温莎?民众的怒火竟然已经烧到了王室的根基?这比任何外交失败都要严重百倍!这是国本动摇的信号!
“民众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卡文迪。王室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质问,为什么我们的行动如此失败?为什么我们要让墨西哥人来收拾残局?为什么我们的将军如此无能?现在,全国的怒火都集中在一点,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能平息民愤、转移注意力的…交代!”
副首相的声音清醒,“卡萨雷要的道歉,虽然屈辱但恰恰就是那个交代,它能把所有火力集中到政府无能上,而不是行动失败本身引发的更深层问题,它能暂时保住王室不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两害相权…”
副首相的声音哽住了片刻,再开口时,只剩下一种认命的无奈:
“绅士们的体面,帝国的颜面…在汹涌的民意和王室的压力下只能低头了,卡萨雷算准了这一点,他捏住了我们最痛的软肋,准备接收道歉声明的草稿吧…措辞…会恰当的,会满足墨西哥人的一切要求,你配合好后续。”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单调急促的忙音,在豪华轿车的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车窗外的墨西哥城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的轮廓,但这一切繁华都与他无关了。
……
第651章 我有大哥维克托!
伦敦,唐宁街10号简报室。
时间已过午夜,窗外是沉寂的伦敦城,但首相府内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
屏幕上的时钟无情地跳动着。
一份经过首相、内阁核心成员、以及女王私人秘书反复推敲、字斟句酌的声明稿,最终被确认。
首相手指发颤的在上面签下名字。
当然这帮英国佬没有那么心胸宽广的,他们肯定会搞事情的。
果然他们留了个“心眼”。
精心选择了伦敦时间凌晨3点这个美洲媒体基本收工、亚洲媒体尚未完全苏醒、欧洲大陆也最昏沉的时刻,作为声明的官方发布时间。
“发布吧。”首相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一种认命的沙哑。
几分钟后,这份被冠以“首相府就哥伦比亚联合行动发表的声明”的文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英国政府官网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甚至没有安排实时的新闻简报会。
发布日志上,操作员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备注:“定时发布(03:00 GMT)”。
他们以为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能最大限度地稀释这份声明带来的即时冲击波。
然而,他们低估了现代媒体的嗅觉和全球新闻网络的即时性。
在伦敦金融城,彭博社的24小时监控系统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政府官网的更新提示。
一位刚冲完第三杯咖啡、负责监控全球突发政经新闻的夜班编辑,目光扫过标题,瞬间瞳孔放大,睡意全无。
“Holy Shit!”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紧急插播的红色警报立刻在彭博终端机上闪烁起来。
几乎同时,路透社、法新社、美联社的伦敦分社夜班团队也如同被集体惊醒的蜂群。
不要小瞧新闻带来的流量啊!
混蛋!
这可是跟他们奖金有直接关系的。
刺耳的电话铃声、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压抑着震惊的低声交谈瞬间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记者们以最快的速度抓取文本,翻译关键段落,并加上触目惊心的标题:
“突发新闻:英国政府就哥伦比亚行动失败向墨西哥作出史无前例的道歉
“屈辱:伦敦承认情报失误,在一份惊人声明中称赞墨西哥指挥部”(路透社)
“帝国的沉沦?英国被迫谦卑认错,向墨西哥承认军事失误?”—措辞更为尖锐的是法新社。
虽然日不落早就变成了“一直落”。
这些电讯稿如同投入静水潭中的巨石,瞬间在全球媒体圈激起了千层巨浪。
许多被手机电话惊醒的编辑和主播,立刻从床上弹起,冲向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演播室。
那份在深夜试图低调发布的道歉声明,其核心内容如下:
“联合王国政府谨此就近期代号哥伦比亚联合清剿行动中出现的严重挫折发表声明。
经过彻底且审慎的内部审查,现已明确,导致行动初期阶段遭遇重大困难的核心原因在于,盟军提供的情报评估存在重大缺陷与严重滞后,未能准确反映目标的真实动态与威胁等级,同时,英方前线指挥架构在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时,显露出未能及时有效协调的不足。这些因素直接导致了行动初期陷入计划外的、危险的混乱局面。
值此危急关头,联合王国政府必须明确承认并深切感激墨西哥联邦安全部队指挥官所展现出的非凡专业素养、卓越临场判断力以及果断的危机干预能力,正是墨西哥指挥官在关键时刻主动承担起联合行动的实际指挥责任,以其冷静、高效且极具适应性的指挥艺术,对战术进行了迅速而成功的调整,才得以力挽狂澜,最终确保了核心行动目标的达成,并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各方人员伤亡。
对于因我方情报与指挥环节的失误而给墨西哥伙伴带来的额外风险与负担,联合王国政府深表遗憾,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们完全理解此举对墨方造成的困扰,并承诺将汲取深刻教训,全面审查相关流程,以确保此类失误不再发生。
联合王国政府重申对与墨西哥联邦政府深化安全领域伙伴关系的坚定承诺,并相信通过坦诚沟通与相互尊重,双方能够克服此次事件带来的挑战,共同致力于维护地区的安全与稳定。”
这份声明,维持着英式外交辞令的“体面”,用“重大缺陷”、“严重滞后”、“不足”、“遗憾”等词包裹着,最重要的是第一句,什么叫做盟军的情报延误?
好像…就不是怪我!
当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伦敦的清晨在湿冷的雾气中降临时,这份试图在夜色中蒙混过关的声明,已经通过无数报纸的头版头条、电台的整点新闻、电视的晨间节目和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时区。
白金汉宫门前,环卫部门的强力水枪正在冲洗着昨夜留下的污迹,水流在冰冷的石阶上冲刷,带走秽物,却冲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屈辱气息。
哦,就是大便。
那帮游行的人真的是不讲武德,他妈的大便到处丢。
你以为丢那猩啊。
而在遥远的墨西哥城国家宫,维克托刚刚享用完他的早餐,看着手里的报纸。
维克托放下英国报纸:
“卡萨雷,看到了?通篇重大缺陷、严重滞后、遗憾……典型的英国腔调,他们把一场灾难包装成技术性失误,好像只是打翻了一杯茶。”
他的声音很平静。
“他们骨子里的傲慢,咽下屈辱就变成了伪善。”
维克托的目光扫过声明,“承认墨西哥指挥官的卓越典范?这比骂他们还难受,这帮搅屎棍,表面认栽,心里憋着坏,不会善罢甘休的,缓过劲儿来,暗地里的小动作只多不少。”
卡萨雷微微前倾:“老大,既然他们还有精力玩文字游戏,不如帮他们找点更实际的事情操心?让他们明白现在的规则不由唐宁街单方面书写。”
维克托抬眼:“说具体点。”
卡萨雷声音平稳:“爱尔兰!”
“北爱尔兰和平进程是英国最敏感的神经,新芬党的政治基金很紧张,某些更激进的派系,活动资金更是捉襟见肘。”
他停顿了一下:“我们有无法追踪的渠道,通过合理的商业投资或慈善基金会的文化赞助,可以让都柏林或贝尔法斯特的某些组织获得资金。至于这些钱最终流向哪里,为了什么事业,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自由战士需要发声,而发声很昂贵。”
意思很清楚:资助爱尔兰共和主义力量,给英国后院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