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才找到陆浩办公室，关好门，拉上窗帘，两人在屋里说悄悄话。
“菜市场的几十号人找我那去了。”李广才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显然也愁了。
“那是肯定的，你是主任，他们肯定先去找你。”陆浩点点头，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李广才喝了口水，解了点渴，叹了口气，“可找我也没有办法，平常收点礼，稍微行点方便，往菜市场里塞一两个人，这些都还没问题，但这几十人我往哪里塞？我解决不了这么多人的工作问题。”
他有点权力，但权力不大，走的都还是偏门。
实际不光是他，包括上面同样也没法靠个人解决几十个人的工作问题。
“他们在我这没找到解决的方法，把我骂了一通，掉头就去了粮食局了。”李广才道，“听说差点还将领导给打了，事情闹得很严重。”
陆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没去吧？”
“我没去。”李广才点头，他明白陆浩的意思，“这个事我哪能去？我要带着他们去，提拔的事肯定没戏了。”
听话，会说话，能干。
这是领导眼中的好下属，最忌讳的是跟自己唱反调，哪怕不是本意。
李广才做了这么些年的主任，虽然没有往上提升，但人情世故上面不糊涂，带着几十个员工去领导办公室这事不能做，也不敢做。
哪怕不是闹事。
“那就行。”陆浩点点头，“等着就好了，再有些天时机也就该差不多了，你是菜市场主任，是这些职工的直管领导，粮食局那边肯定还是要听你的意见，等他们焦头烂额，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的时候，你再提出我们之前商量的方案，将菜市场卖给我，我接收这些员工，同时还可以接收粮食局其他单位的富余人员。”
一切都很顺利。
这是自然，历史的尘埃压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同样的，时代的红利，落下一滴到个人的身上，福泽三代肯定没问题。
菜市场就是陆浩的红利！
“这事多半没问题了，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是闹的这么严重，领导的脸面都无光了，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这些人平日里就将菜市场当成了家，当成了铁饭碗，看成往后的生计，想着子孙后代还能从他们手中接过这活，但现在突然没了工作，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他们才不会在乎你是不是领导。”李广才道，“也就是因为我跟他们平日里比较熟，关系还算可以，所以他们对我没有那么难堪，但是跟粮食局的领导平日里也没见着，下手是真不留情。”
“可闹的再厉害，领导还不敢动手，只能憋着，因为粮食局名下的不少单位同样也有这样的情况，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领导也得歇菜。”
聚众闹事最忌讳。
带头的会被处分，相关的领导同样会被处分。
现在下岗员工，还有富余员工都是老大难的问题，不仅没地方安置，就连买断工龄的费用也保证不了，闹一闹，职工的要求会放低，不再奢求能有国企的工作，只要能每个月还有收入，甭管什么工作都会做。
而领导也会乐于看见有人解决这些职工的就业问题。
李广才打量着陆浩，对他的手段越来越钦佩，这样的人应该从政，从什么商，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刹那罢了，陆浩学历不高，而且年龄也大了，再想走这条路很难，他自己走的也是这条路，但在主任位置蹉跎了这么些年，不是能力不行，但就是上不去，也就最近借着陆浩超市这件事得到赏识，能够再往上面走一走，可也基本上是走到头了。
“你的事成了？”陆浩看着他。
这几天李广才也在走动，落实他的职位变动问题。
“多半没问题了。”李广才点点头。
他看着陆浩，“这点得要感谢你，我跟你嫂子说了，她也非常感谢你，还让我跟你说，一定要到家里去，她亲自包一顿饺子给你吃。”
“好说好说。”陆浩敷衍了两声。
嫂子和饺子这两词组在一起总有点不太正经。
他看着李广才，“让你帮忙弄的烟和酒，带来了吗？”
他今天得去老丈人家，空着手肯定不行。
“有的，这不提来了吗？”李广才身后有6个精美的纸袋。
6条中华，一个纸袋装着。
4瓶茅台，分两个纸袋。
不光是老丈人，他连刘昌平的也考虑到了，特意让李广才多弄了点。
又聊了几句，李广才走了。
陆浩随手拆了条中华，往兜里塞了两包，剩下的，再加上一条，丢进抽屉里，自用，提起4条中华，4瓶茅台，回小区。
跟媳妇和女儿汇合，一起坐上公交，往老丈人家中去。
第113章 你懂什么
“爸爸，我要坐在你身上，你抱着我。”上了车，妮妮撒娇。
粘人了。
陆浩将手里的东西给了苏敏，一把抱起妮妮，“要去外婆家，高不高兴？”
“高兴，能够见到小姨了，我好想小姨。”妮妮点头。
她忽然有点懊恼，“我忘了一件事，没有把爸爸的臭袜子拿过来，床头有一双臭袜子，应该带去给小姨洗的，上次小姨说要给你洗一个月的臭袜子呢。”
刚还说想苏瑾，这会儿就要带臭袜子去给苏瑾洗。
还真是小姨的好外甥女。
“小姨要知道你这个想法，她肯定很感动。”陆浩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提这么多酒烟？”苏敏看了眼手里的茅台和中华烟，问道。
“有一份是给爸妈的，还有一份是给刘厂长的。”陆浩说道，“人家帮着我们在厂里走动，争取集资房的名额，不管我们接不接受，这份情得要承着。”
公交车到站，一家三口下车。
陆浩提起烟酒，苏敏牵着妮妮，进了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小区。
一路上不时有人观看，打量一家三口。
这段时间吃的，喝的都好了，顿顿有肉，一家人精神状态好多了，特意换了身衣服，跟往日过来的时候情况很不一样。
“这不是我们厂的，是过来走亲戚的？”
“这是苏兴民二女儿，还有二女婿，看样子是赚钱了啊，这一身衣服比往常要靓丽多了。”
“那男的就是陆浩？不是说他是个混子吗？夫妻两人经常吵架，但看起来感情很不错啊？”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很正常。”
一些言论落在苏敏的耳中，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们不只是吵架，还闹过自杀呢，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以往回小区，她总是自卑，因为日子过得不好，自己的男人没出息，身上被他弄的不是青就是肿，一回来就是指指点点。
现在她终于能昂着头回娘家了。
她男人的肩膀可以靠了。
陆浩停了下来，将烟酒放下，从口袋里面摸出中华烟，跟旁边的人散了一圈，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
很热情。
“叔，发福了啊？日子过好喽。”
“婶儿，你这是刚买菜回来？这菜不错……边上是你女儿？这菜真水灵。”
“大爷，你走路真快，我都要赶不上了，来，抽根烟。”
大半包烟散完，捏成团，随手扔进旁边的水泥垃圾箱里，又重新提起烟酒，跟着媳妇上楼。
苏敏纳闷，“这些街坊邻居你都认识？有好多我都不认识。”
陆浩摇头，“一个都不认识。”
？？？
苏敏瞪圆了眼，看着他，“你不认识，又是叔，又是婶，喊的还那么热情？”
她真懵了。
自己男人也太能攀谈了，还以为他记忆力惊人，来过几次，所有人的面孔都记住了，她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些人她好多根本就不记得。
这是她娘家，她来的次数多，出嫁前还一直生活在这，可还没自己男人认识的人多，原来他也不认识！
他刚刚还当着一个父亲的面，捏了对方娃的脸！
熟得不得了的样子。
可却一个都不认识？
“年纪大的，男的喊叔，女的喊婶，年龄差不多的喊兄弟。”陆浩笑着说道，“这样做绝对错不了，万一要是错了，跟他的年龄不符，把人岁数喊大的，你就说他稳重，把人岁数喊小了，你就夸他保养的真好。”
“再要万一性别看错了，女的看成男的，你就说她英姿飒爽，男的看成女的，你就说他富贵命，男生女向富贵命，女生男向多劳命，讲好的说就是了。”
做生意，口才，脸皮缺一不可。
“你的嘴真厉害。”苏敏半晌之后说道。
“我嘴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以后慢慢就能体会到了。”陆浩看了她一眼。
上了楼，敲门，苏瑾开的门。
“姐夫，姐。”
门一打开，苏瑾先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把抱起妮妮，“想小姨没？”
“我可想小姨了。”妮妮点头，很诚挚。
听到这个话，苏瑾开心极了，“小姨没白疼你，我给你留了好多零食，走，我拿给你吃。”
陆浩在旁边加了一句，“刚刚在公交车上，妮妮还跟我说，忘记把我的袜子带给你洗，你说要洗一个月的，可才洗了一次。”
苏瑾佯装生气，看着妮妮。
妮妮气鼓鼓的瞪着陆浩，“坏爸爸。”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陆浩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苏兴民，“爸。”
又朝厨房里的喊了一声，“妈。”
“等会儿你刘伯伯要过来，他是饮料厂的副厂长，管生产，咱们一起吃个饭，就在家里。”苏兴民说道，“他虽然不管集资房这一块，但也能说得上话，再加上我，要一个集资房名额没多大的问题。”
简单两句话，将关系讲清。
这一顿饭也是感谢刘昌平的意思。
张永强和苏玉梅都在，两个人一脸的不愤，怎么都没想到苏兴民会花这么大的人情来给陆浩要集资房的名额。
“爸，谢谢你，我和小敏让你费心了。”陆浩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沙发旁边，一份单独拎出来，“这是我给刘伯伯带的。”
苏兴民点点头，他帮要集资房名额是为了二女儿，要没女儿，谁管女婿？
陆浩的回答带上了苏敏，表明心里明白这一层关系。
这个二女婿在人情世故方面突然开窍了许多。
两瓶茅台，两条中华，作为感谢也够了。
“不过，爸，这集资房我不能要。”陆浩坐了下来，看着苏兴民。
这话必须得提前说，刘昌平来了再说就迟了。
可他这话一出，除了早有准备的苏敏，其他的人全部都愣了神，包括厨房里正在剁菜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爸，看看，我就说吧，他根本没有钱，之前的存折是假的，集资房的名额就不应该给他，应该给我。”苏玉梅立刻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