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行算式接连不断，转眼间写完第三块白板，拐到第四块白板上继续。礼堂里寂静无比，只剩马克笔敲击白板的邦邦声，长时间持续的声响里夹杂片刻的停顿，偶尔还有抹布擦除的微声。
宋河越写越兴奋！
一觉醒来，伍尔夫-龚猜想似乎换了个面貌！
睡前他仰视猜想，犹如仰视大山，试图从山脚开凿出一条登山的道路。但此刻他却从云端鸟瞰下去，整座山脉尽收眼底，他此刻正用白云做梯子，尝试从天上沿着云梯滑到山顶。
白板够大，写最上面的区域，宋河需要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写最下面的区域，他又使劲蹲下去，蹲的几乎要趴在地上。
第四块白板流利地写完，第五块白板的书写变得磕磕绊绊。
大脑运转过快，宋河又有点缺氧，而且饿了，但找到方向的兴奋迫使他坚持下去！
第五块白板刚写四成，门口传来跑动声，以及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
叶良翰跑的脸色发白，看到台上疯狂书写的宋河，表情又惊又怒。
“校长我找到他了，正在礼堂做题！人没事！”叶良翰对着手机解释，“校长您放心！好的好的！”
通话挂断。
叶良翰怒气冲冲，“宋河你在这干什么！大半夜不回宿舍！”
宋河头也不回，抬手比了噤声的手势，“别打断我！”
说完，他聚精会神在白板上铺展公式，眼神专注无比，谨慎犹如拆炸弹，全身每一寸肌肉都是紧绷的！
叶良翰一懵，从没有一个高中生敢这么和他说话。
他下意识想大声呵斥，但又忍住了。
毕竟宋河不是一般的高中生，这学生的地位很难说究竟有多高，叶良翰一路跑来憋着火气，此刻却不敢对宋河发火。
一扭头，他看到了远处酣睡的楚龙和仇灵珊，箭步跨过去，猛敲桌子将两名学生粗暴震醒！
楚龙和仇灵珊坐起来，先迷糊了几秒，随后认出眼前鼻孔喷火的暴躁男人是叶良翰，慌忙齐声喊，“叶校长好！”
“好个屁！我很不好！”叶良翰大怒，痛痛快快发脾气，“谁让你们在这睡的？校规校纪还放不放在眼里！”
“对不起叶校长，我们解题忘时间了，没赶上宿舍楼关门时间，干脆继续留下来证猜想。”楚龙道歉。
仇灵珊没道歉，她扭过头，出神地望着白板上宋河写的步骤，脸色震惊，“宋河写了好多！是不是快证出来了？”
“你们三个现在统统给我回宿舍睡觉！”叶良翰怒气未消，“试卷最后一道猜想根本证不出来！你们不需要在这浪费时间！这次考试，你们三个成绩取消！”
“根本证不出来？”仇灵珊吃惊地望向叶良翰，“叶校长您什么意思？”
“伍尔夫-龚猜想目前还没有证明！是一个全世界未解决的数学猜想！”叶良翰叹气，“我的错！这题是我让数学组出的，现在我大半夜跑来找你们，我简直自食其果！”
楚龙和仇灵珊当场石化。
两人都以为最后一道题只是比较有挑战，但既然出现在试卷上，说明是需要竞赛生们掌握的。
此刻从叶良翰口中听到真相，二人有一股遭到欺骗的感觉！
伍尔夫-龚猜想是个全世界未证明的数学猜想？
竟然放在试卷上让我们试着证？
荒唐！
楚龙皱眉，丝毫不掩饰情绪的不满，亏他辛辛苦苦证了半夜，居然告诉他这题根本不是高中生能做的？
仇灵珊差点翻白眼，早知道真相，她打死也不会留下来跟着写证明！
但，台上的宋河还在狂写，似乎写的分外激动，白板都被敲得乱晃！
“宋河，不用白费力气了，这猜想没人证出来过！”仇灵珊走过去，叹气劝道，“回去睡觉吧，咱们让出题老师摆了一道。”
宋河不吭声，继续拼命书写，第五块白板已经写了五分之四，即将写满！
楚龙凝视片刻，忽然走到台上，盯着白板若有所思。
“宋河别写了！”叶良翰走过去催促，“赶紧回去睡觉！”
“叶校长，稍安勿躁，他好像快证出来了。”楚龙却回头说。
叶良翰和仇灵珊都是一懵。
宋河写满了第五块白板，没地方写了。
他迟疑的瞬间，楚龙垂手指向地板，“写地上！”
宋河马上螃蟹般爬在地板上，用马克笔在木地板上迅速书写，一行行漆黑的公式蚯蚓般在地板上爬动，越来越多！
叶良翰眼神诡异，呆呆地说不出话。
他数学水平早就退化了，看不懂证明过程，但看此刻宋河下笔如飞的状态……难道这学生还真能解出来？
怎么可能？！
这猜想虽然很小很新，但也毕竟足足两年时间了，全世界没有任何人证明出来。
即便大数学家们懒得看这种小猜想，但至少会有一些数学专业的本硕博学生注意到，估计也有一些人试着证明过，但直到今天也没出结果。
所以，不可能被高中生证明出来啊！
“完工！”宋河激动地用拳头猛砸地板，写下最后一笔，大声道，“综上所述，证明伍尔夫-龚猜想成立！”
偌大的礼堂回荡着“成立”的回声。
叶良翰和仇灵珊当场傻眼。
楚龙眼神跳出一丝兴奋和震动，继续抱着胳膊，认真阅读证明过程。
宋河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我歇一歇再检查几遍，大框架和思路应该没问题，可能还得补一些说明。”
叶良翰和仇灵珊忍不住爬上台，低头看地板上的过程，又抬头看满满五个白板的过程。
“老楚同志，仇灵珊同志，咱们可以合著发论文了。”宋河缓了口气道，“这猜想其实挺简单，估计发不到什么大刊物上去，不过既然辛辛苦苦证出来的，还是发表了吧。”
“这论文是你的。”楚龙摇头，“绝大部分工作是你做的。”
“真证出来了吗？”仇灵珊还在发懵，怀疑自己做梦，“我睡了一觉，就证出来了？”
宋河从兜里掏出手机，把白板和地板挨个拍照，留存电子版。
“叶校长，麻烦您找数学组的老师，审核一下证明过程。”宋河回头道，“如果礼堂要用的话，擦掉就行，我给您发一份照片。”
“不擦。”叶良翰眼神复杂，“如果你真确定证出来了，礼堂任何活动暂时停办，直到确认你写的证明过程正确。”
楚龙回头望向窗外，甚至还没天亮。
第194章 四中师资不行啊
上午第一节课，数学。
上课铃敲响，全班回座位等待，个别没写完数学作业的同学正玩命抄。
翟珠匆匆路过，忽然探头进来，“宋河呢？”
闷头做题的宋河砰地站起来，“翟老师？”
“我们数学组现在去审伍尔夫-龚猜想的证明，班老师也去，这节课班老师让你给同学们讲，讲昨天数学作业的试卷就行。”翟珠说，“不耽误你时间吧？”
“我讲？”宋河诧异了一下，“不耽误不耽误！”
“伍尔夫-龚猜想的证明过程，你有把握吗？”翟珠问。
“八成把握吧！”宋河说，“辛苦老师们了！”
翟珠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笑了笑点头离开。
全班同学呆呆地望着河神，他们还不知道宋河通宵证猜想的事情，但听刚刚翟珠老师的话，似乎河神又搞出什么大新闻了？
宋河从桌洞里翻找试卷，没找到，大概扔了，毕竟数学作业他向来不写。
恰巧同桌把试卷翻出来了，他直接出手抢劫，抓了赵依依的试卷走上讲台。赵依依小嘴撅得能放铅笔，刷出一串怨念值。
“选择题我只讲最后三道，填空题讲最后两道，大题讲每道题最后一问。”宋河拿起粉笔，噼里啪啦板书起来。
全班同学仰望他，认真听讲。
没人觉得宋河讲课有何不正常，甚至听他讲课比听老师讲课更舒服，因为没有提问，无需担惊受怕。
同样的场景，正在许多班级上演！
各班数学老师集体消失，大半个学校的数学课停摆，有些班安排尖子生讲作业，有些班则直接自习。
起初，各班学生以为自家数学老师体弱多病，今天请假了。
但下课铃一响，各班学生涌到走廊打闹，交谈中发现情况不对，不止自家数学课没了，大半个年级的数学老师人间蒸发！
数学不存在了？无数京海四中学子满头问号。
流言开始传播，各班学生发动情报网探寻真相！
……
上午最后一节课。
高三火箭班，楚龙站在讲台上，不断打着哈欠讲题。
黑板很快写满，他有气无力地放下试卷，转身面向全班。
“昨天作业难点就这些，剩下的大家应该都会。”楚龙顶着黑眼圈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后排一个女生举手，楚龙微微点头。
“我课间听到传闻，说昨天夜里，你和宋河仇灵珊没回宿舍，在礼堂通宵证出了一个世界级猜想？”女生有点激动，“课间有人去看了，礼堂现在全是数学老师，已经待一上午了！就是在验证你们的证明过程！”
全班大哗！
刚知道这件事的学生，一脸听到重磅新闻的惊骇！
事先听到风声的同学们起哄，想让楚龙道出真相！
“龙哥牛逼啊！”
“龙哥讲讲吧，到底怎么回事？”
“世界级猜想？哥德巴赫猜想那个级别的吗？”
“太残暴了，咱们在睡觉，楚龙在推动人类数学进步！”
“昨夜，楚龙再入数学神仙境界！”
班里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楚龙无奈地抬手，示意全班安静。
“澄清一下传言！”楚龙道。
“昨天晚上，我、宋河、仇灵珊，确实在礼堂试图攻克伍尔夫-龚猜想。”
“但起到主要作用的是宋河，他一己之力完成了至少五分之四的工作量，我和仇灵珊加起来，只做了不到五分之一。”
“伍尔夫-龚猜想确实之前没人证出来，但称为世界级猜想过于浮夸，因为它只是一个刚问世两年的边缘小猜想，没被别人证出来的原因，主要是名气太小未引起关注。”
“现在数学老师们确实在审核证明过程，如果证明成功，我们可能会领荣誉，如果证明失败，我们应该会背一个夜不归宿的处分！”
说完，楚龙走下讲台，疲惫地回到座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