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陪老头喝酒去了吗？你那是熬鹰去了吧？”
沉寂许久的小院中，再次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白璐就预定飞往美利坚的机票，她现在虽然是华夏籍，但是持有绿卡，往来两国之间，确实要比林逸他们要方便的多。
《北魏孝文帝礼佛图》现藏于纽约市艺术博物馆，《文昭皇后礼佛图》藏于堪萨斯市的纳尔逊艺术博物馆。
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白璐这一趟出门，真的算得上是车马劳顿。
林逸他们几个也没闲着。
把手头能找到的资料全都找了出来，挨个一遍一遍的过筛。
两副浮雕按照比例打印出来，直接贴在了客厅的墙上，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就跟相面似的，跟这两张巨大的印刷品对视。
“我说，咱们这么瞧，它能瞧出什么来？我还真不是跟你俩吹牛逼，我现在都把这上面每个人的长相，特征都背下来了。”
“您背这玩意它也没用啊？咱们是解密又不是搞速记，我现在反正是瞧不出什么名堂。”
说罢，钱升拿起茶几上的眼药水，给自己发红的眼球上滴了几滴下去，开始闭目养神。
汪强拿着个红牛的罐子，趴在窗户口抽烟，时不时把脑袋探回来跟林逸聊上几句闲天。
林逸现在是全神贯注的把注意力全都用在了破译图案的内容上，根本顾不上搭理他。
他现在脑子可以说正在满负荷运转。
因为这幅图的信息量太大。
这个信息量指的不仅仅是这两幅浮雕本身。
从图形本身来看，没有多复杂，就是用浮雕的形式，描绘了北魏孝文皇帝和文昭皇后带领所有文武官员和随从排着队列拜佛的壮观场面。
左边，孝文皇帝戴着冕旒，手持烟熏炉，后面跟着一群身穿交领长袍、宽袍大袖的文武官员与侍者;右边，文昭皇后戴着莲花花冠，用手指捻香。她端庄优雅，随行的妇人和少女们穿着宽大且衣袂飘动的衣服。两支佛教敬拜队伍南北相对，缓慢前行。
两幅图拢共40多个人物，形态各异。
要说含义，可能他们每个人可能都代表不同的含义。
再加上，北魏这个历史时期非常的特别。
它继承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历史时期：晋，并且它又属于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华北地区的少数民族政权。
在北魏孝文帝统治时期，佛教文化得到了大范围的扩张和传播。
这些内容也得考虑进去。
再往上溯源的话，鲜卑族的祖先一度被认定是跟匈奴，乌桓一样的游牧民族后裔，从族群上来说，这又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
这些信息综合考量，涉及范围广，专业性强，现在单凭他们三个人的脑瓜，是真的没办法从中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林逸现在都恨不得一头扎进这两幅画里，揪着画中人的领子，问问他们究竟想传递个什么样的信息出来。
“行啦，别跟自己较劲了，来抽一根放松放松。”
林逸凑过来，点了一颗，趴在汪强跟前。
“咱们每次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你总是能找到思路，这次怎么不灵了？天眼放假了？”
“这种事情，需要的是灵光乍现，突然一下，哎，来感觉了，点透了那层窗户纸，这事就有的聊，我现在这不还没灵感吗？”
正在聊天的当口，白璐那边发来了消息。
她人已经到了纽约艺术博物馆，并且凭借当年在那边的人脉关系，拿到了内部许可，那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最近距离的接触到这副《北魏孝文帝礼佛图》，不过是要在其他正常开放时间之后，并且只给她十五分钟的拍摄时间。
抬头看了看表，距离博物馆闭馆还剩两个小时不到。
“收拾东西，把给王老爷子准备的礼物都带上，咱们现在马上去趟沧州。”
一听有情况，钱升和汪强立马来了精神，穿戴整齐，带着提前准备的东西，直奔停车场。
在路上，林逸给王大爷打了一通电话说明了情况。
老爷子听说是因为这件事，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驱车赶到沧州王家大院，老爷子已经在四楼等着他们了。
“你们几个家伙，跑的可真够快的，进来吧。说实话，那两副石雕，我从来没仔细看过，怕看了心里难过。
也就是你们开口，我今天就破个例。”
说罢，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
林逸这边也完成了跟白璐那边的连线，她的镜头所到之处，可以说把这副石刻全方位的展示在了镜头前。
王大爷凑在电脑屏幕前，看的尤为仔细。
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跟着白璐的镜头，把浮雕的内容全都过了两遍之后，老爷子长出一口气，取下老花镜。
“是‘文古斋’家传的手艺没错了，关键部位都是‘新’的，边边角角都是填的老料。”
“那您老有没有把握将这些做旧的关键部位复原呢？”
王大爷沉思了片刻。
“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可以试试。”
第500章 这回接一大活儿
“文古斋”岳家祖传的手艺《抱残经》曾有言：天下文玩无谓真假，只有新老一说。
这句话，也是古玩行至今被奉为圭臬的真理。
这副当年经由“文古斋”岳大掌柜之手，卖到美利坚去的《北魏孝文帝礼佛图》，坊间一直有传闻说，这是出自岳掌柜之手的赝品，原品早已不知所踪。
只是岳掌柜的手段让他们挑不出毛病。
这笔“买卖”最后搞得岳家家破人亡，几乎快成了王祥福的一块久久难愈的心病。
几十年过去了，他无论是任何渠道，任何场合，都不曾正眼瞧过这两幅石刻一眼。
就怕睹物思人，心中更添几分悲凉。
他心里也清楚，想翻案是不可能了。
无论是当初被形势所迫还是被威逼利诱，毕竟事情是岳掌柜亲手做出来的，合同是他亲手签的，石刻是他找人凿的，何况当初他自己为了保全家人和徒弟，自己放弃了翻案的机会。
王祥福也清楚，造成这结果的，就是“紫衣侯”。
他们当初就算放过了“文古斋”也会找其他的店铺去祸害。
现在林逸他们好不容易获取到了重要线索，作为前辈，他更是义不容辞。
所以不但一口答应下来要帮他们仔细看看这两幅石刻，刚才更是承诺要帮他们将石刻进行复原。
“大爷，您没开玩笑对吧，说的不是醉话吧？”
钱升生怕老爷子反悔，又赶紧多问了一嘴。
汪强也赶紧给老爷子把酒斟满，满心期待的等他发话。
“你看我像喝醉了的样子吗？”
“可您之前不是说过，按照《抱残经》的手法，得见到原品实物，才能仿制的吗？国博那里我们也已经打听过了，当初剩下那两箱子碎石块，几乎没有拼凑起来的可能。”
王大爷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一半，又吃了口花生米问道：
“就看你们想干嘛？如果要我做一个足以乱真的仿品，那我做不出来，但是你要我把当年掌柜的动过的地方都给复原出来，那肯定没问题。”
林逸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一比一的复原出来，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用，难不成去当倒爷，把美利坚那两块石刻换回来？
他们要找的，是隐藏在《帝后礼佛图》原品版本之下的“密码”。
“但是这两幅石刻，原品长什么样，恐怕现在没人能说的上来了吧？当初应该也没有留下什么影像资料。”
“那倒未必！”
王大爷掷地有声的回答道。
“您这还有高招？”
钱升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手里的酒杯不由得再次举了起来。
“现在科技发达了，做旧之前可以拍照，拍视频，甚至是用什么立体打印。
当年，做这种东西之前，想要留存原品的样貌，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临摹，要么拓印。”
要说临摹，这对绘画功底的要求太高，一般人根本无法胜任。
说到拓印，钱升可以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对于这种摩崖石刻，碑刻，使用拓印法，无疑是最能还原作品原貌的办法了。
“照您这么说，当年岳掌柜是...”
王大爷摆摆手。
“老规矩，不过问，让白家丫头尽快再去把另一块石刻的现状搞来给我瞧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说完，一仰脖，杯中酒下肚。
哥仨互相瞅了瞅对方，心中一阵狂喜，又不能太明显，赶紧陪着老爷子连喝了好几个。
王祥福这条线现在已经完全靠住，白璐那边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隔了一天的时间，另一块存放于堪萨斯市，纳尔逊艺术博物馆的《文昭皇后礼佛图》也通过几乎相同的方式，呈现在了王老爷子面前。
老头看的很认真，时不时用笔记录下看到的细节。
等白璐这边下线之后，老爷子也摘下眼镜，放下纸笔，端起酒杯自己先走了一个。
“好了，你们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头子我了，这次是个大活儿，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
“大活儿？才只用一个礼拜？”
“这算慢的了，主要是现在眼睛不行喽，得戴着花镜一点点的还原细节，要搁我年轻那会儿，两个大夜就能完活儿。”
这番话说完，听的他们哥仨是目瞪口呆。
只能一个劲的给老爷子敬酒。
事情商定，交了定钱，三人返回上京回去等信儿。
白璐那边工作也已经完成，她暂时没什么安排，趁着这个机会，走访一下之前的老师，同学和同事，维持一下人脉关系。
钱升还在网上寻找各种跟两幅石雕相关的资料和内容，以备不时之需。
汪强则开始研究最近几场大型秋拍现场的交易情况，看看自己从炉山带出来的那套文房，到底能卖到个什么价钱。
林逸除了跟他们一起查资料之外，还捎带着继续研究那部《三世书》的石匣，究竟要怎么打开。
可惜好几天过去还是毫无头绪，有心直接将其破开，又怕毁了里面袁公的毕生的心血。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王大爷那边传来消息，两块石刻已经复原完毕，要他们过去验货去。
林逸抬手看了看日子，这才用了不到5天时间，就有了结果，可见当年岳掌柜肯定留下了重要的线索，不是临摹的画卷那必然是拓片。
当然了，这是人家自己门里的事，他们不好过问。
收到消息，三人立刻开车前往白家小院，拉着白璐一道直奔沧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