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聊天框里对面又急又慌却近乎卑微的委婉发展意见问询，张北再度叹气，扭头问一边张六六：
“张海客身体怎么样了，精神好些没？”
“还在恢复，”见张北一脸失望，张六六补充道：“能看账。”
精神一震，张北几乎迫不及待：“快，把这手机交过去，就说家里没空，考验他内政的时候到了，让他自己弄！”
从现在起朕是霸道总裁，只会压榨手下，自己谈情说爱不看账！
毫无意外的淡定看着愈发理直气壮的张北，张六六一点头，接过手机就走。
……
刚从浑浑噩噩中清醒，张海客余光看着张六六几乎是掐着点走进房间后就递过来一部手机，说自己不奇怪他自己都不信。
实际上，他连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从察觉到后面有人却完全无法反抗昏迷开始，再醒就感觉自己在被上下开刀手术，不时被像上刑般浑身上下满是自骨髓发出的剧痛惊醒又昏迷，直到这两天才算慢慢开始清醒。
如果不是确认这些人冷漠神情中毫无恶意甚至……似乎还有一丝仿佛错看般的悲伤与复杂，在那不多的清醒中，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怀疑自己进了汪家拷问室或者什么实验室。
但即使理智一直在不断告诉他这些人的身份，可他依旧无法确定这些九成九是本该早已死去的本家人到底在对他做什么，
带着讶异，张海客看向面前被支架夹到面前的手机，上面一串的红点和询问，以及各种项目报表带来的光亮刺得他眼睛都在发痛。
但他明白这位应是名为张瑞六的本家人想自己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对方冷冰冰的指令性话语已经传来：
“语音处理，有远程辅助。”
本家这理所应当指使人的样子还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感受着自己心里竟然传出阵阵本早该消失，无比陌生的情感，张海客怔住。
不只是因为他其实不喜欢本家更不喜欢那些规矩束缚，还因为他之前为了入局查清真相,为了模仿吴牙阝,为了不让情感误事,他曾经做过大大小小许多手术,断了曾经苦练而出的发丘指,削骨易容。
他为此还阻断了情感神经，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在绝对理智的状态下轻易装出任何样子，骗过任何人。
这些手术多数都已不可逆，因此情绪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本该早已不存在才对。
“……”
陌生而越发复杂的感情不断上涌泛出，张海客本能想扭头，可脖子刚欲晃，浑身上下瞬间发出阵阵掺杂着隐约痒麻的难言剧痛，咬牙掩饰住，却见张瑞六突然转身。
对方淡淡瞥了眼自己，突然就架过来面镜子，让他看到了自己面皮下坑坑洼洼形同恶鬼的脸和头骨下颚处开始包满了纱布绷带的身体:“不能动。”
……
见人还在看着镜子发呆，张六六也没在意，往他口里塞了片药，转身离开。
原来是被强制换回原来的脸……早该想到才是，果然是……本家作风。
看着木制的大门被再次合拢，张海客闭了闭眼，对着这些人，真的是想装轻松都轻松不起来。
感觉着周身痛楚在不断减轻，他按照手机屏幕上自动弹出的‘温馨提示’开始一一处理上面堆着的杂乱文档和报表。
只是两眼他就确认，这些东西堆了至少有一个多星期以上，而且绝大部分一看就是自家分支上交的产业汇报。
这种基础东西都偷懒不想看了吗，居然还是随手丢回给自己，本家真的是越发……。
最规矩古板冷漠的是他们，最任性自我不理事的也是他们，这就是本家。
明明都是同一个张，但有时候也是真的不明白自家这些本家人到底都在想什么，他们又到底想要什么，越是追寻，这些家伙就越是让人迷惑。
就像他本以为他们已经不在，就像自己嘴里这颗其实已经没必要的药。
无视胸口传来的轻微撕扯痛，张海客叹口气。
……
不知道房间里带伤工作的张海客心里到底是怎样复杂，两天后，张北看着那些被快速批阅完成的报表，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哎呀妈，不愧是原著里的大伯，张家仅存门面之一，张海客，好人啊！干活就是麻溜！
他兴奋的弹起来：“六六，我工作做完了，我有空了，我要去泡温泉。”
“可能还不行，南祖前天刚说，如果您有空了，就去她那上课，您这两周落了不少课程需要补上。”
张北：“……”
“另外，首领，家里带来的药丸已经耗尽，您明天开始得服用汤剂。”
张北：“………………。”
突然，好想家。
默默望天沉默半晌，张北长长叹气：
“知道了，张海客那还要养伤多久？”
“一周左右。”
“那他能自己吃东西了吗？能的话帮我给他加鸡腿！”
“是。”
在张北这个首领突发奇想式奖励下，张海客看着自己粥里多出的一根鸡腿一脸费解。
………………
彻底腾出手，张北终于有心思想其他事情：“其他那些事情准备的怎么样？”
明白张北想问什么，张六六立刻道：“信息已经安排完毕。但王月半那已经进入墨脱雪山深处，暂时还没和对方商量。”
“那舟哥那边怎么样了？他们那边最近都去哪了，没出什么事吧？有的话说具体些，别避重就轻。”
说实在的，对于放自家这位老祖宗出山的事，张北心里其实十万个不放心。
就算他们在这留不长属于光脚不怕穿鞋的，但就是因为留不长，自家这些祖宗能干出什么事真的很难讲。
怕什么来什么，张北还是听见了自己可能不太那么想听见的消息：
“还顺利，老族长先清理了下香港那边的蛀虫，去北平新月饭店等地方销了些账追回了些东西，又找上面一些人聊了聊。在具体了解完末代那位事情后，老族长原本还想去长白山青铜门，但人手不足，路上被绊住，现在在安排整顿那些在回归的族人。”
闻言，张北了然点点头。
大概是时代不同，家里瑞字辈来人说话大多习惯性修饰，特别是在涉及到地位更高的人身上时，能让张六六这样说……那看来自家这位主出门后一定掀了只多不少的桌子又杀了不少人。
但这也就先期优势，对面汪家等人也不会是傻子，反应过来后出狠招绊住舟哥一点不奇怪。
不过这种明知会有麻烦还是要杀的情况除了杀鸡儆猴，算不算是家里这些人为数不多的任性……？
可现在杀的爽了，这杀剩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末代族长可是只有一个人了，至于海外张家和最近找回来的那些人……，真不是他看不起自家这些人，但确实已经没几个能用的。
他们终究还要离开，这些人怎么办？还有那位被家里评价性格有点偏执，潜在掌控欲很强的吴家小佛爷……。
张北叹口气，“汪家人呢？收拾的怎么样了？”
“目前做过四场，张海杏等人已经救回，也揪出来了些新尾巴，但对方大本营地点现在还在找。”
“两个月内有把握吗？”
张六六不假思索：“很难，他们藏的很深，最近都已停止活动。”
翻了翻相关的收拢族人名单，张北倒是看见了曾经在原著中看过的人名，也看到了更多在原著中没听过见过的人名，除了都姓张，这些人位置遍布五湖四海。
揉了揉额头，张北道：“收拢族人，就像是收回软肋，舟哥他们人手不够了是吧？”
“是。”
“吴牙阝那呢，你们从那德国人和假张海杏身上监听到什么没有？他们发现外面事情了吗？”
“信息已经做过处理，他们那暂时不知道外界情况，汪眉（假张海杏）还在按计划准备实施灭口。她身后还跟了两名汪家黑飞子，它们身上没有通讯工具，无法联络。”
“预计还有一周，他们将到达康巴洛原址。一周半内应该能找到墨脱青铜门，黑飞子和汪眉将会在那动手放吴牙阝血以进门。”
“而现存康巴洛人，景福老祖和环哥三天前抽空拜访过，聊得不算愉快，这一个多月，他们那应该没人能出来活动。”
看回旁边那些沉闷痛呼声渐弱的房间，张北沉默了一会，道：“我们终究留不久，现在开始这里留三个人，其他人连带房间里那些人都去舟哥那帮忙，能做多少做多少，如果那个时候还做不完……那就再多做手准备，找人合作帮忙吧。”
“我们时间不多了。”
不着痕迹皱眉，张六六轻声道：“……是。”
很快将消息传出，张景舟那也很快给了回复。
最多一周，稳定完局势他就会带人返回。
看着消息，明白对方是怕自己这里空窗期太长出现变故，张北想了想道：
“如果回撤的话，关于海外张家那里，教了人，记得负责到底，该说清楚的给我说清楚，起码提前打好预防针。不要到时候我们突然……走了他们都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又失踪或者怎么样了。起码找个合适理由。”
想了想，张北补充：“让舟哥来解释！”
“另外，难得碰到不下雪的雪山时节，等他们回来，我们去实地看看康巴洛吧。”
“……，”张六六犹豫了会，道：“可以让正雅带队前往救人并和吴牙阝他们商量。”
“可以是可以，但即使是正雅姐，她想救人起来的时间和我想救人的时间也一定不一样。而且，舟哥在外面搞出那么大的事，就算他回来时肯定把外面收拾妥当了，我也有点怕分散后会有意外。”
张北说着叹口气：“还是一起行动妥当。”
“放心，后山我都爬了几次了，而且这里这个时候又不会下雪，没事的，我也要练练嘛。万一……，到时候可就又是长白山。那里我可不会再睡箱！”
第191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二合一）
离别的时候，张北终于再次与那些被练了快两周的张氏集训班学员们见面。
相较于上两次见面，这一次这些海外张家的子弟们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所有人目光收敛而恭敬，看上去仿佛是出自同一个模子的严肃和刻板正不断传达着一种不可逾越的规矩，整个场合异常严谨与正式,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框架在规范着每一个人的行为。
张北顿时眼睛一亮，一股精锐正规軍和散漫杂牌軍的天壤之别扑面而来。
就是这场景看上去比家里人员还要刻板冷硬，跟黑帮死士似的，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靠在椅子上,他在打量着这些规规矩矩的学员们，唯一没有接受过“张氏疼爱教育”的张海客也推着轮椅走出房门。
比起其他人,张海客其实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奈何身体本身还没恢复,出门痛的是他自己,而且也真的很忙。
本家丢过来的事务不仅仅是他们海外张家一支上交的经营状况和财务报表，连其他张家人上交的东西和财产也都统统在这,里面似乎还包括其他本家曾经的底蕴。
除此这些人还在金融和情报市场乃至现实中掀起了巨大风暴，家里各个子弟也都被他们使唤得高强度连轴转，满世界到处奔波，认领财物和资金，收拢重组势力。
但这些家伙属实是只管‘杀’，不管‘埋’，所有东西都只负责开头那一部分，后续的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全部丢给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有位远程人员一直在任劳任怨的从旁协助，别说出门，张海客觉得自己身体很可能会部分罢工。
……
看着整齐站在天井空地中，只敢用余光看来，隐晦表达喜悦和松气的自家同伴，张海客瞬间明白在他养伤处理本家资金报表的这些天，这些兄弟亲戚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抛开某些微妙的同情和庆幸，他其实挺乐意这一幕出现。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没法做到的事，如今本家出面整顿风气，反倒是好事一桩。
他看向全场中央，那里有一个抱剑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的青年。对方虽然也一身黑衣，但和场上其他人的严肃格格不入，就像是在会议室中公然晒太阳的猫咪。
虽然不认识这个青年是谁，但张海客认出了对方手上戴着的那三枚墨色鬼头戒。
冷不丁的，他突然想起另一位至今应该还在青铜门后的……族长。
这时，躺椅上青年声音突然响起来：
“还不错，张海客留下，其他人离开。”
闻言，正在思索‘人在屋檐下’的张海客刚收敛眼神想要装一装，对方却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