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啊，大哥。”被打的车夫咬牙切齿。
余立奎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手，随后叹息道：“马上给我准备好余氏人力车行的所有地契，银行存折，现金，账本，人员名单，然后再去新新百货买些贵重的礼物，放出消息，我要在百乐门摆酒席，宴请二少爷。”
第306章 加冕上海滩第一大亨
2月12日。
大年初三，百乐门偏厅。
上海滩人力车大王余立奎花费一万大洋包场，聘请明月歌舞团伴乐伴舞，还请了百乐门最当红的十名舞女，以及冯敬尧、谭四等一群帮派大亨见证，要把自己的产业双手奉上，送给二少爷叶洛！
百乐门是自己的地盘。
无论明月歌舞团还是以王吉为首的舞后，其实都是叶洛的人。
若叶洛真要弄一场宴会，只要他大笔一挥，这些人巴不得过来送殷勤。
明知如此，余立奎还要这样大张旗鼓摆下宴席，花费大量资金。
说明他是真的放弃了，服软了。
余立奎还特意打造了许多金器送到叶公馆，从上到下，雨露均沾。
小阿俏粗略估计，不算其他的礼品，只是那点金器，就价值十几万大洋！
他是下血本投诚，表明自己的态度！
难怪当初叶雨樵说自己几个义子里，日后最有出息的一定是余立奎和沈达，前者人情世故老练到极致，后者能力人品上佳，绝非叶琛之流可以比拟。
叶洛端坐在太师椅上，背后还摆着关公雕像，许多新鲜贡品铺满一桌，两侧香炉燃起袅袅烟云，叶豪、霍廷恩等人分站两侧，左右两边则坐着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大亨们。
右边是以冯敬尧为首的法租界大亨，左边则以谭四领衔，是一批以帮派势力起家的公共租界大亨。
甚至连许久不过问江湖事的叶雨樵也出场了。
可以说今天的百乐门偏厅汇聚了上海滩百分之八九十的帮派大亨和华商枭雄！
就在叶洛跟前，余立奎双脚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了一张烫金拜帖！
这是上海滩江湖拜山头规矩，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这么正式的做过了。
上一次，还得追溯到刚来上海滩落脚的叶雨樵给首富盛宣怀拜山头，那次拜山头轰动一时，无数大佬过来观摩。
而有了盛宣怀的认可，叶雨樵站稳脚跟，建立了劳工总会，终成一代大亨，此事也成了一桩美谈。
拜山头仪式还有一个隐形寓意。
能接受别人拜山头，就说明你在上海滩是公认的第一人，否则没有足够的名气，你敢接受这种仪式，会成为全上海滩帮派的公敌！
德不配位者，这样的仪式只会把人显得很小丑。
所以拜山头仪式被认可，且邀请的大亨们也如期赴约，就意味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就是现在上海滩第一大亨！
为什么盛宣怀之后再也没有过拜山头？
因为当初的首富盛宣怀黑白两道通吃，连孙先生都要敬他几分，在上海滩混，谁敢否认他的地位？
但盛宣怀死后，盛家没落，上海滩群龙无首，大家都想争着第一名。
然而不管是叶雨樵，还是永兴三大亨，都不具备这个资格。
叶雨樵看着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
他奋斗一生想要追求的荣耀，却被自己的儿子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余立奎要拜山头，还放出大量风声，如果有人反对，这几日就会陆续出现阻止者。
然而事实是，此事一出，无人辩驳，反而是紧随金陵国民政府，要求民众破除旧习俗的市政厅第一个出面支持！
这就是二少爷叶洛此时的影响力！
他不仅在商战上打服了华商，还打服了洋人们！
人群里观礼的还有张定瑶、张群、白雄起、温应星、戴戟等军政界要员，以及来自各个国家的总领事。
他们也很好奇帮派江湖的这种古老仪式。
“一拜关老爷！”类似司仪的人由特地从美国回来的司徒美堂担任。
老爷子今年已经六十一岁高龄，但精气神还十分好，他挺直腰背，声音宏亮，话音才落，叶洛等人便起立转身，对着关公像开始跪拜。
司徒美堂是谁？
他出生于闽省，1880年3月赴美谋生，1885年加入“洪门致公堂”。
富兰克林·罗斯福任总统前，在该堂当法律顾问。
在晚清时期，他曾多次筹款支持孙先生的革命起义；在抗战时期，他在纽约成立了组织为战争筹款，提供物资支持，还前往全球各地，动员当地的华侨支持抗战；在解放时期，他积极支持并拥护我D的主张。
这位是民国江湖中不得不提的一座高山，也是万人敬仰的前辈。
他愿意过来主持此次的拜山头仪式，也说明了他对叶洛的肯定。
其实叶洛感觉挺怪。
类似的场景他前世在各种香江社团电影里看过不少，比如鼎鼎有名的《黑社会》系列。
可真让自己参与其中，莫名出戏。
一是他本人完全没有参与过类似的活动，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进老爸的劳工总会，甚至劳工总会的解体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一是这个仪式也与时俱进，没放在什么祠堂，摆在了他的百乐门舞厅，这边传统气息浓厚的拜山头，那边王吉唱着动听情歌，西式风格浓郁，怎么看怎么怪。
不过无所谓。
今天实际上就是一个对他的“加冕仪式”。
自盛宣怀死后，上海滩乱了十三年。
无论是金陵国民政府，还是这些帮派人士，亦或者商界文艺界等，都希望能有一个类似的龙头出现。
那个人拥有足够高的名气和声望，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慑力，且黑白两道吃得开，能保证上海滩继续高速发展下去。
无数人一直在期待这个人出现。
而今天。
随着叶洛彻底击溃三大亨，收购永兴公司，又把最后一根刺头余立奎给拔了。
此时的上海滩，确实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公开反对叶洛成就第一大亨之名。
“阿洛，收下这个拜山贴，以后余氏人力车行就归你管，余立奎也就是你的人，要牢记忠义爱国这四个字啊。”
司徒美堂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
他对叶洛并不陌生。
毕竟六年前他在哈佛大学攻读管理学和经济学时，就已在美国小有名气。
司徒美堂身为美国华人群体第一大亨，对这年轻人很是喜爱，甚至一度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他。
“我晓得了，老爷子。”叶洛接过拜山贴，回头一看，海啸般的欢呼声和掌声顿时响起。
第307章 暗流涌动
民国十八年（1929年）2月7日。
春节的喜庆在上海滩渐渐落幕，两大租界的人流越来越多，随着不少商铺、单位开门，街上的叶氏永久牌自行车也越来越多。
50大洋一辆的自行车不像1000大洋一辆的雪佛兰490，现如今洋行职员这样的中产阶级，月薪也涨到了近50大洋，只要挤出一个月的工资，就能买上一辆。
而在上海滩最大的人力车行归叶洛所有后，人力车仿佛瞬间从上海滩消失了般，再难觅踪迹。
1928年初，上海滩人力车总量约四万，这还仅是拥有固定人力车的车夫，算上流动人口，车夫总人数超八万。
后来有了电车，推广了雪佛兰490等汽车，人力车市场萎缩了一些，但到年底也约有五万名车夫蟠踞在上海滩。
而这五万人中至少有百分之八十属于余氏人力车行。
譬如花媚的表弟就曾是一名车夫，一天只赚几角钱，一个月结余十块大洋都够呛。
现在，叶洛大手一挥就将人力车行彻底取缔。
拜山头仪式后，余立奎就不见踪影，剩下的车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关于这个问题，张定瑶等人特意找了叶洛，让他务必妥善处理，千万别造成大量人员待业，引起社会动荡。
叶洛的处理方式很简单。
让叶氏安保和叶氏体育的兄弟们加班加点，趁着年里人少，大家都回老家过年的空档，对这些车夫进行集中筛选。
底子不干净的一批交给吴世魁等人调教，若是不能改邪归正，就派去山西挖煤，让阎老西头疼。
底子干净的则分散到叶氏投资的各个工厂，只要肯努力干活，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不是问题。
华德军事合作项目开启后，其实最缺的便是肯吃苦耐劳，干脏活累活又不需要太多工资的工人。
随着工厂规模扩大，这样的廉价工人能使叶洛的工业帝国迅速建立，换做新时代，根本找不到这种类型的工人，也就在民国时期，叶洛雇佣他们，反而深受社会各界褒奖，甚至连工人本身也对叶洛感恩戴德——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太苦了。
若不是真的苦到没饭吃，会饿死，会冻死，谁又愿意拼命去造反呢？
若金陵国民政府从上到下稍微节制一些，不把民众逼上绝路，又岂会走到最后那步？
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叶洛懂，校长却不懂，或者说即便校长他们懂，到了尾大不掉的阶段，政令也早已没法上行下效了。
一口气雇佣一万多人，每个月光是他们的日常开销加工资就超五十万大洋，这个缺口现在暂时由金陵国民政府财政部和新接收来的资金来填补，但最多两个月，宋子文的财政部就不会再出钱了。
为什么？
因为四月份中原大战就正式开打了。
“将汉卿送来的兵工厂技术人员妥善按照，那边的资产我们通过叶氏慈善基金会的车队慢慢运输到南边，对，根据地还是放在县郊区，嗯，行动要秘密，不能被太多人觉察。”
叶洛对着听筒低声说道，
“还有啊，这大过年的你也不回来，你让我怎么和光子解释嘛？她还以为我天天压榨你，是个黑心老板。”
“...”电话那头的陈真明显沉默了。
自从叶洛拿下铃木医院，霍廷恩擂台上打死虹口道场馆主后，叶氏投资与日寇的关系越来越差，若不是田中义一抱着拉拢叶洛的心思，日寇早就公开针对叶氏投资了。
即便如此，他们那些军国分子暗地里的小动作从未间断。
不久前一名日寇在法租界被杀，矛头直指陈真，幸好他在日留学时的女同学山田光子出庭，并以自己的清白为证，才让陈真免除了牢狱之灾。
叶洛是在事后才得知此事，因为陈真现在兼任叶氏慈善基金会副会长，时常南北两地跑来跑去，所以叶洛便担负起照顾山田光子的职责。
过年期间，陈真为了避开光子，刻意跑去北方工作，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让叶洛很是头疼。
“反正我不管哈，等你们车队回来后，我给你们当婚礼司仪。”叶洛说完，也不等陈真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中原大战即将开启，随后各种战乱便再也没有停歇过，此时叶洛也开始着手将许多资产转移至澳城，那些工厂之类的主体则送往县郊区南市。
他不信只因为多了一家叶氏投资，日寇就敢一路冲锋过两大租界，跑来南市撒野。
从电话间出来，叶洛招呼小丽送来自己的出行服，今天他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待开。
“二少爷，这才刚出年你就要出门啦。”小丽踮着脚尖帮他整理衣领，她一米六不到点的个子在叶洛一米八的面前，像是只可爱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