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公公,你叫我小吴或者小蟹就好了。”
“伤口很深吗表公公?”吴邪的语气正式,并无玩味。
熊尧自己就是医生,虽是中医,但常见的跌打损伤,若是只是破了皮的伤处,他自行便处置了,除非是伤得有些深,自己处理起来不方便。
“有点,扎到了钉子。”熊尧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解开布条给吴邪看伤口。
熊尧近老年时丧妻,如今儿女尽在外面发展,平日里身子骨硬朗,因此只孤身一人,并无家属陪伴。
说话间,熊尧就把布条给解开了,伤口横径不大,的确颇为深入,且有铁锈在内残留,流血不多,但失去了布条的捆扎后仍有血迹汩汩而出。
目测不出深度,是一条斜行伤口。
“表公公,你先捏着下,我去拿清创包。”吴邪赶紧交待。
不过,熊尧可能是来的时候,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廖佳就已经注意到了熊尧,因此把清创包直接送了过来。
看到熊尧的手上伤口泛血,赶忙帮忙抬手,一边说:“姑爷,你来之前打个电话撒。”
“小蟹,辛苦你哈。”接着转头给吴邪请求。
熊尧的老婆的确是廖姓,不过是否是廖佳的亲姑姑,吴邪这般年纪肯定是无法考证的。
“佳姐,你帮忙开一下生理盐水、络合碘还有拿一瓶双氧水过来,利多卡因,还有1ml的生理盐水也拿来!”吴邪赶紧吩咐。
先前的生理盐水是冲洗用,规格是500ml,不用刻意交待。后面的1ml生理盐水,则是局部麻醉肌肉注射用。
廖佳赶紧照做,并未怀疑。
吴邪在科室里的这一个多月,早有传闻的风言风语早就烟消云散。
“姑爷,你等哈奥,小蟹处理这样的伤口是很熟练的。”廖佳赶紧宽慰熊尧。
熊尧不慌不忙地自己爬上了治疗床,坐下,伸手横在了黄色的医疗大垃圾桶上空,健侧手掌握住患肢近端,压迫住了血管近端临时止血。
笑着肯定:“吴医生的动手能力,我自是信的。这孩子从小就踏实!”
吴邪并未回话,而是一边继续打开清创包、简单洗手、穿戴无菌手套这些操作……
大概两分钟后,吴邪才全身武装地到了熊尧面前,看着熊尧准确地已经把血管近端压迫止血,让创面显得不那么血淋淋。
“佳姐,你帮我冲洗一下,先生理盐
水、然后是络合碘,然后再生理盐水、双氧水、生理盐水这样的冲洗顺序!”吴邪交待。
冲洗是很简单的操作,只要倒液体到创面即可。
不过冲洗也是清创缝合的重要一步,顺序有些微讲究。
“好的!”廖佳就赶紧帮忙。
熊尧一动不动,全听吴邪的安排,并未因为自己是镇里面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就摆架子或者是指挥些什么。
冲洗完后,吴邪再打量伤口处时,因为双氧水的氧气在创面局部的毛细血管内形成了空气栓塞,且熊尧用手压迫了近端的血运。
因此出血量已经变得极少。
清爽的创面之下,让吴邪能够看得清楚创口内容——
铁锈,脂肪、拉丝的肌肉,还有少量凝固后未被冲洗落下的血条。
吴邪一一轻力把这些义务以及坏死组织清理掉,然后仔细端详了一遍,才开始说:“表公公,里面的脏东西清理完了,现在我们再消毒一下,开始处理创面和缝合啊。”
廖佳在帮忙完后,就被住院病人喊去换药了,此刻的操作室就只有吴邪与熊尧二人。
“吴医生,我现在是病人,我听你安排。”熊尧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了与检查床位连接的操作床,主动配合吴邪把无菌洞巾穿过!
紧接着,吴邪才一边打局部麻醉,才一边唠嗑:“表公公,你这是怎么一下子碰到了钉子呢?等会儿可能还要打个破伤风啊,生锈的钉子里,可能还是有破伤风的嘞。”
熊尧虽是医生,但不是现代医学的医生,吴邪怕他不同意。
“破伤风处理和预防起来颇为麻烦,医院的处理模式不错,等下得打。”熊尧如此回。
吴邪便回以憨笑加奉承:“表公公,你这一下子受伤了,这段没恢复的时间,我们镇里面要是有跌打损伤病人,可就不方便咯。”
熊尧闻言在吴邪上下扫量:“不方便也没办法,人老不以筋骨为能。”
“现在交通也方便,以后多跑跑去县里面或者来这边看也是一样。”
熊尧说得是以后,而不是最近一段时间。
正清理拉丝的肌肉的吴邪看了熊尧一眼,说:“表公公,那还是很多人都希望能在您那里就得到妥善处理的!”
心里却一凛,难道熊尧这是打算不干了?
凉了心?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有些麻烦啊。
跌打损伤沙镇卫生院多年都未正式接诊过,再偶有这样的病人,一下子聚到卫生院,恐怕还真得往县里跑。
“老了,该养老了。”
“也让儿女们减轻点负担。”熊尧这么说完,不待吴邪回话。
便问:“小蟹你自己就是骨科的硕士吧?”
“嗯!”吴邪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他如今只算是一个假的骨科硕士……
然后熊尧就不再多言了,只盯着吴邪的操作来看。
创口相对简单,损伤也不重,虎口位置没有重要的神经血管分布,而且熊尧自己现存的活动功能就颇为不错,因此无需特殊处理。
清创只是附带,主要的还是缝合。
吴邪不费一会儿工夫就缝合完了,熟练级别的缝合术,在处理虎口位置的伤口时,就没有之前处理徐慧芳手背处伤口看起来那么完美。
但也够用。
包扎完毕,吴邪就说:“表公公,缝好了,你到时候过来换下药就行,等会儿给你开点口服的抗生素,您看可以不?”
面对一个老中医,吴邪的语气都是战战兢兢,因为熊尧肯定有自己的抗菌办法,只是他作为镇卫生院的接诊医生,如今熊尧是病人,他必须这么一问。
熊尧不可置否,而是又多问了一声:“吴医生,你是骨科的硕士,在你们的视野里,是不是有一些关节脱位,就真的完全不能保守治疗?”
熊尧的语气平静,并无不甘心,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水果好不好吃这么个随意的问题!
第30章 隐秘的真相(求收藏,求追读!)
熊尧说完,站了起来,并未着急往操作室外走。
吴邪本来是该收拾清创包内的器械以及清创缝合术后的残迹——听到这话后,动作稍微一僵。
“表公公怎么这么问?”吴邪故作不知。
这件事发生是在吴邪值班的班上,若说自己都知道了彭芳和朱发根的事情,不免显得沙镇的百事通有些太多。
“就随便这么问一下,正好有这个机会嘛。吴医生不想说就算了。”熊尧并不好奇,还就要往外面走。
“表公公,在我们临床医学里面,手法复位属于保守治疗,手术属于真正的外科干预。”
“不管是手法复位还是手术复位,都有比较严格的适应征以及相应的禁忌症。”
“若是适应征内,那么就可以选择手法复位,若是在禁忌症内,选择了相应的治疗方式,则是属于治疗选择有失严谨。”
吴邪说得相对比较保守,然后又解释说:“手术禁忌症也有相对手术禁忌症和绝对手术禁忌症,一些专家或者教授,或者是技术比较好的医生。”
“是能够把相对禁忌症甚至部分绝对禁忌症转化为适应征的。因此也不能一概而论。”
熊尧当面,吴邪自认不可能对熊尧说你就是诊断与治疗选择都出现了错误这样的话。
熊尧先若有所思了一阵,而后便点了点头,朝着操作室外走了去。
吴邪看到熊尧并未拿走急诊病历,就并未跟上!
等吴邪收拾好处置床后,熊尧正被廖佳打破伤风的皮试,静等结果,吴邪则才走近开始写病历,还交待:“表公公洗澡和洗脸的时候稍微注意,伤口不要沾水这些…!”
“好!”熊尧端正坐在那里,有一种儒雅的气质,很淡定,也很乖顺,并没有想象中的颐指气使。
交待完,写完了病历之后。
熊尧就直接说:“吴医生,你先去休息吧。我这边打完针就回去了。”
“那行,表公公,你后面来换药直接找我或者找其他人都行,若是不方便,我们来您家里也行。”吴邪亲切问候了一声。
“不用了,我要去别处换。”熊尧淡淡回了一句。
这般后,吴邪就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再驻足。
直到熊尧离开了科室里,廖佳才主动到医生办公室里来找吴邪。
“佳姐,还有事吗?是不是来病人了?”吴邪正在思考熊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邪说着站起,若有急诊,也是要处理的。
廖佳摇头,她大概四十岁的年纪,戴着口罩,笑着说:“没病人,是我姑爷,要我给你说一下,说他买了明天从恩市飞去魔都的机票。”
“后续可能就在我哥那边定居了。”
廖佳与熊尧是沾亲的,说到这里,便又解释:“其实我表哥,早就有心喊姑爷去魔都养老,只是我姑爷觉得老家住得比较
习惯,不想折腾。”
“其实你也晓得,我姑爷读过不少书,学识也不凡,即便去了外地,也有不少朋友,也能融入得进大城市里。”
吴邪闻言,认真点头:“估计表公公是舍不得家乡人这份情谊,也想做点事情吧。”
廖佳点头:“小蟹,你到时候把这件事给主任讲一声啊。我就不转述了。”
然后廖佳才喃喃:“这个朱发根啊,之前本来就是在外面看过了的,觉得要手术太贵,非要跑回来。”
“我姑爷之前是不想再出手的,还是朱发根他爹上门来求情,就希望能够省点钱。”
“我姑爷这才出手做了复位的,然后。”
“处理完之后,疼痛的症状倒是很快缓解,只是在后续一段时间内,朱发根还是觉得不舒服,并且还隐隐作痛,就又去州医院看了,再做了手术。”
“还有那个彭芳,也是觉得放化疗的费用太贵了。觉得中间一段时间不去化疗,就用中药拖着,化疗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想着这样也能搞好。”
“最初的那个时候,不知道求了多久,可到最后,拖得病情无法控制了,反倒还倒打一耙。”
“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姑爷拦着,我表哥就算告到倾家荡产,也不会放过这两家。”
廖佳这么嘀咕两声,就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不知道是故意说给吴邪听的,还是只是这么随便嘀咕一下。
廖佳的说辞与自己的母亲完全是两样,吴邪不知道谁真谁假。
廖佳与熊尧有亲戚关系,向梅则是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有可能是角度不一样,有可能是流言传变了味道。
吴邪无奈苦笑,看着廖佳离去,转头通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熊尧从巷子走出去,也能远远看到有人在和熊尧打招呼。
但通过笑容可以看得出来,这招呼不那么亲切,带着勉强或者就是简单的人情世故、以至于太过真诚,反而看起来有些假。
流言蜚语的威力,吴邪自己是尝试过的,它真的很可怕,但也不排除其中就是真。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但不管怎么样,估计熊尧这位老医生要离开沙镇了。
医生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