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柱体努力向外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肢」，随后似乎是已经伸展到了顶端，那圆柱体竟突兀地向下一折，形成了一个小于九十度的弯折。
再定睛一看，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圆柱体，而是一节活生生的手臂。
只是这个手臂此时的外貌实在太过漆黑且一致，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沾满了灰尘的黑色圆柱体。
大片暗红色血迹仿佛已经和这只手臂融为一体，即使这节手臂再怎么移动，再怎么在这些尸体上蹭来蹭去，手臂上大片的暗红色血迹根本就不带任何的缺失。
不过对于这只手臂的主人来说，他似乎也并不奢求手臂上的血迹能因此褪去，他只是在摸索一个可靠的受力点而已。
这支手臂曾不止一次地寻找受力点，但每次都在手臂肌肉刚刚鼓起没多久之后就仿佛像是打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向后挪移，最终又回到了最初的。
一次......两次......
能看到这只手臂的主人心态非常稳定，无论打滑了多少次，他都不会产生任何躁动的情绪，总是重复着之前寻找受力点的步骤往复循环。
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几次之后，这只手臂的主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受力点，手臂肌肉暴起，猛的一用力。
原本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尸堆顶端此时突然隆起了一个奇怪的角，随后便传来「啪嗒啪嗒」的肢体滚落声。
将视角聚焦到尸堆顶端，一名体型壮硕的男子此时浑身赤裸，近乎完全被黑色笼罩的身体表层也和之前的那只手臂一样沾满了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这些血迹比手臂上的血迹颜色要更深，其包含的血浆含量也更多，甚至不用凑近就能在大老远感受到这些包浆血迹上弥散出的浓郁臭味。
然而这名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即使浑身腐臭泛滥，但他依旧是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名看不清样貌的男子对于洛璃来说其实非常熟悉，因为他就是先前有和洛璃进行过「合作」的古哈德。
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和先前大为不同，原本稍显杂乱但依旧有所打理的黄发已不复先前模样，之前用于寻找受力点的手臂将顶在自个儿头上的尸体挪开，暴露出了那完全被暗红色血浆沾满的粘稠发型。之前有说过，他没有右眼，他的右眼由鬼狼之瞳作为代替。（214）
然而此时，他的左眼也已消失。眼眶旁悉数遍布狰狞的血丝，隐约间还能看到点点血丝残留在眼眶内部。
当然，是被他自己暴力摘除的，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左眼眼球被那些「老鼠」有意针对，最后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受了伤的眼球需要及时处理，不然很有可能会导致双侧肉芽肿性葡萄膜炎，古哈德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他经历过。
他曾经的右眼就是因为坏死后当时怕这怕那的没有及时摘除，最后导致他的左眼也一并受到了影响。
即使后期有鬼狼之瞳进行补足，但鬼狼之瞳对他来说并不能长久佩戴，每次佩戴一定的时间之后就必须摘除，否则就会经常触发诱导性脑部神经疼痛。
原理他也不知道，疼了就摘掉，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左眼的受伤是永久性的，即使有了鬼狼之瞳的辅助，左眼的视力依旧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对于战斗来说。
鬼狼之瞳佩戴的地方终究只是右眼，也因此对于很多独属于左眼的视角盲区并不能起到非常有效的辅助作用。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些依旧残留在伊兰洛斯城的「老鼠」们就专挑古哈德的左侧方下手，也因此，古哈德左手负责的战斗压力比右手大了不止一倍。
最终，他的左手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袖口，左眼也是被彻底损坏，现在摘除鬼狼之瞳的古哈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瞎子。
不过没事，伊兰洛斯城的那帮蛀虫都被他解决了，短时间之内应该并不会有其他可能威胁到古哈德生命体征的生物再次出现，应该。
「呼.......呼.......」
古哈德的呼吸并不均匀，纵使他的内心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别无他法，这是他能尽的最大全力。
「嘁。」
古哈德的右脸颊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这并不是他的有意为之，而是他的身体自发地在替他发出警告。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很明白，这是「鬼狼之瞳」的排异反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往能坚持半天的鬼狼之瞳，这次才区区几个小时就产生了排异反应。
可能是因为战斗太过频繁，使用的次数太多了？那谁又知道呢，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最后一天，排异就排异吧，我都还没试过排异反应的抵抗时间是多久呢......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毁灭的时间能提前到现在，那样我也不用再去选择什么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于「天灾」，那似乎也不错。
显然，古哈德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有点不太正常。
隐约间，他的脑海中会频繁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和父亲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
也不知道我那「自以为是」的父亲，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有那么一天会踏上现在这条道路......
似乎是忍受不住疼痛，古哈德用那残留的右臂向着自己的兜里掏了掏，取出黑盒将其打开，露出了三个外表看起来极为可人橘红色果实。
第328章 我将希望尽数奉献，得到的却是把命运淹没的绝望
淡淡的清香朝着古哈德弥漫开来，这种清香仿佛有着极其诱人的魔力，像是一个女巫般在蛊惑古哈德将其吞入口中。
曾经的古哈德可能并不会思考什么，但是现在......
在了解了「生命之树」的可能原理之后，他竟对自己曾经极其渴望的阳桃果露出了明显的鄙夷之色。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阳桃果的养分就是虚无之地的人类，那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阳桃果的外表和气味对他们这种「被遗弃之人」有着极其魅人的魔力了。
不过也不得不感叹，那位魔女制造出来的东西，质量是真的好啊......
古哈德掂量了几下自己手中的黑盒，不重，上面还充斥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些孔洞自然就是那些「老鼠」啃咬出来的，不过由于黑盒的防御性能过于优秀，导致那些专挑古哈德心脏位置攻击的「老鼠」都不可置否地遭到了反噬。
话说，这算不算是那位魔女救了我一命？
古哈德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拿起阳桃果，反而是将黑盒重新关上，将其塞到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他使劲抬了抬自己的双腿，根本抬不动。
自己的两个双腿就像是被水泥给完全焊死在了地面上，完全动不了。
古哈德无奈地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不远距离处的「生命之树」。
原先的「生命之树」有着通天灌木，其根部占地面积极其宽广，形似枫叶的无尽叶片散发着无穷生机。
但是现在呢？
现在的「生命之树」在被洛璃完全吸收完内部的灯火之后，原先的火红早已消失不见，悉数被灰白替代。
倒是原先那形如人体躯干的分叉树枝没有得到大的改变，只不过在灰白颜色的衬托下，这些枝干的样貌倒是让古哈德情不自禁地将其与人类的白骨联想在了一块。
「咦惹——」
古哈德条件反射一般的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能在尸堆中面不改色的古哈德为什么会因为这画面而触发应激反应，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的内心早已没有了最初对「生命之树」的崇拜。
他抽了抽腿，还是动不了。
没办法，实在是埋的太深了，再加上他此时又只有一只手臂，鬼狼之瞳的排异反应也很严重，又不愿意吃阳桃果恢复身体状态......
正当他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仅存的鬼狼之瞳让他看到了周围的残肢断臂。
断臂......
古哈德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莫名的弧度，仿佛是瞥见了命运的漏洞，他随后便找准了其中一只断臂将其放于自己的身旁。
先是用鬼狼之瞳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腿部肌肉结构，随后在关键节点敲击几下形成神经回路记忆节点，最后快速抄起方才放在自己身边的断肢，将其猛地敲在了自己的神经回路记忆节点上。
如果钢的硬度在7~8的话，那么人的骨头硬度就在5左右，因此人的骨头其实非常适合当做钝器使用。
当然，古哈德并不知道太详细的数据，他只知道人的骨骼很硬，硬到可以当钝器使用。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整座伊兰洛斯城内，古哈德连忙用仅存的鬼狼之瞳环顾了下四周，还好，并没有什么异常。
妈的，大意了，我以为我自己能忍得住，结果实在是太痛太痛。
为了防止「藕断丝连」，「断又不断」的状态，古哈德在给自己下手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丝毫力量上的保留，也因此疼痛感袭来的一瞬间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惨叫声会吸引来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所以在已经发出惨叫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尽可能快速地将自己的另一只大腿也一并打断。
一次可能是偶然，是运气，但是两次就不一定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用鬼狼之瞳快速地在自身周围再次扫视一遍，随意拿起一旁能单手拎起来的东西也不管到底气味如何就将其咬在嘴里，之后便是毫不犹豫地重新抄起那个断肢敲在自己的另一只腿上。
「唔！」
痛！太痛了！但是这次出了点差错，似乎是原来的疼痛令他重新回忆起了「健康」的美好，这次的他在击打剩余一条腿时竟然在敲打的瞬间稍微挪移了方向，这就导致他的腿只断了一半。
不行！古哈德！你已经改变了！你不能再想从前那样只想着温暖，就如那位魔女所说的，严冬已经袭来，你渴望的不应该是周围的夏天，而是你自己内心的夏天！
再来！
仅存的一只手臂青筋暴起，古哈德将其狠狠地敲击在自己的剩余一条「断腿」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响起，古哈德瞬间感觉自己脱离了双腿的束缚，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仿佛重新回归了名为「自由」的怀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老子出来了！
血液仿佛不要钱似地向外流动，但是古哈德却视若无睹，扔掉方才的断肢后便疯狂蠕动自己的身体，摇摆着自己那唯一一只手臂，如同划桨一般向前疯狂挪移。
父亲！父亲！你看到了么父亲！我已经不再是你心中所想的雏鹰！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我有了自己的意志！我将要为我自己的自由意志去找寻真理！
父亲，你再也关不住我了，为我骄傲吧父亲，父亲你听到了么父亲！！！
「哈——哈——哈——」
古哈德拖动着自己那残破的身躯用尽自身的全力向着已经枯萎的生命之树爬去，即使他对生命之树很讨厌，但是他知道，这是他价值的唯一体现，他现在除了自己的意志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嘶——」
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稀碎的声响，即使这声响非常的细微，但落在古哈德的耳朵里却宛如恶魔的低鸣。
他知道，肯定是先前自己的失误导致的连锁反应。
祸不单行。
原本镶嵌在古哈德右眼上的鬼狼之瞳开始不间断地闪现出异样的紫色光芒，在这光芒下，古哈德右眼眶旁边的血肉开始缓缓坏死。
原本的肌肉结构已经支撑不住鬼狼之瞳的重力，伴随着「啪嗒」一声，鬼狼之瞳无情地坠落在地面，且因为它的球形结构，导致它的移动轨迹有些偏长。
即使这种距离对于正常人来说只要几个胯部就能走到，但是对于古哈德来说，对于这个失去了唯一光明的人来说。
他感觉好远......
第329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不！不不不！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
他放弃了摸索鬼狼之瞳的念头，选择了凭借自身的记忆开始朝着「生命之树」的方向移动。
他手脚并用地向前努力爬行着。
他的腿并不是完全断裂，说的准确一点就是依旧残留有阔筋膜张肌，股薄肌，股直肌以及半腱肌。
即使他的每一步挪动都极为痛苦，但他却依旧在极其努力地摆动自己的身躯。
他不知道就算自己挪到了「生命之树」那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那声嘶吼声的来源生物到来之前赶到「生命之树」的位置，那他将彻底失去所有的机会。
「啪嗒啪嗒！」
这是那只未知生物的脚步声。
失去了视觉的古哈德此时听觉极为敏锐，这并不是他的听觉上升了，只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听觉上，这才导致的一种错觉。
任何物体在接触另一物体时都会发生形变，对于地面也是如此。
古哈德此时就感觉自己所在的地面在发生振动，即使这份震动感的客观性并不强烈，但在古哈德的主观放大之下，他就感觉像是有一只极其凶猛的远古凶兽正朝着自己冲来。
「快点！再快点！」
他此时的脑海宛如一个三维动画软件，正脑补出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迈着崎岖的步伐以一个七歪八扭的姿态向他冲锋而来，而他自身则是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地向「生命之树」奋勇爬行着。
殊不知，由于失去了「鬼狼之瞳」的帮助，古哈德越是努力地扭动自己身躯，他和之前的爬行轨迹就相差越远，爬着爬着他其实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航道，而他自己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