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他彻底僵在那儿,声音中没有一丝恐惧。
信号灯看了一眼已经无法动弹的‘门牌’。
接下来四个小时,他一直在跑。
双方就像饿到极限的狼与人,谁先倒下,谁就会成为对方的食物。
距离战场不远了,高射炮的曳光弹虽然没了,但能听见激烈的枪炮声。
只要到了那里,任务就完成了。
活下去,回地球,回去继续拍信号灯。
四名森林人长老早已经拉不开弓,他们将箭失当成匕首握住手上,跟在他身后。
信号灯用长矛缓缓滑过自己的脸,痛觉神经麻木地反应着,他清醒了一些,这最后一段路,对方不会让他走。
森林人围上来。
信号灯握紧手里带血的长矛。
“哈...哈...”他们喘着气对视。
信号灯没有愤怒、恐惧;森林人没有也没有愤怒、憎恶、怨恨;他们冷漠、不在乎,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只有其中一方。
“杀!”森林人冲上来。
恰好在这时,第十三天的太阳爬出地平线。
露水飞溅,信号灯想着自己能拼死对方几个......两个?一个?或许一个也做不到。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森林人炸成木屑,穿着黑色运动背心和同色短裙,脖颈间缠着一条暗红色围巾的‘阿曼’,手持能量槽只剩一小节的科技双枪,站在一棵树的枝丫上。
‘街舞少女’、‘烈火凤凰’、‘童年村庄’站在另外的树枝上。
他们全身带血,衣衫破烂,疲惫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信号灯。
“其他人呢?”阿曼问信号灯,声音嘶哑。
“......”
阿曼看向信号灯身后,门牌趴在他背上,右手从小臂处截断,蛇形生物在他皮肤上游动。
“他怎么了?”阿曼问。
“信号灯?”
“红绿灯?!”
信号灯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托住门牌的左手,紧握住春,鲜血将武器粘在右手上。
信号灯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行军帐篷的医务室里。这是特战局的装备,展开后等于一个小型基地。
耳边传来类似苹果被咬的卡察声。
“醒了?”
他看过去,门牌咬着一个过于规则的圆柱形水果——像极了保温杯,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断掉的右臂绑着医疗绷带。
注意到他的眼神,门牌举起右臂,说:“回去之后就能让人帮忙长出来。”
信号灯头还有点晕,没说话。
“谢了。”门牌又说。
“.....情况怎么样了?第几天了?”信号灯稍稍清醒。
“第十三天中午,刚过午饭时间。”门牌咬住水果,左手从盘子拿起另一种丢给他。
《金刚不坏大寨主》信号灯接住,水果拳头大小,表面长着癞蛤蟆似的疙瘩,看起来很恶心,味道却很香。
门牌从嘴里取下水果,顺便又咬了一口:“所有人都会和了,还剩28个,唯一没有伤亡出现的,只有李长昼那组,连之前没统计在内的侏儒狨猴,都活了下来。”
79,不,算上侏儒狨猴,一共八十名玩家,现在只剩28个,损失惨重的十三天。
“王冠呢?有消息了吗?”信号灯又问。
“一个算不上消息的消息。”门牌丢掉果核,左手剔着牙缝里的果肉,“‘侦察兵’找到了中央王的女儿,但不确定王冠是否在她手里。”
信号灯站起身,就要走出帐篷。
“我劝你别出去。”
信号灯一只手已经碰到了帘子,帐篷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站在门帘边,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他问。
门牌左手枕在脑后,一副吃饱喝足准备睡觉的样子,说:“你觉得谁来戴王冠合适?”
“这重要吗?”
“比你的命、我的命、所有人的命都重要。”
“内乱?”
“呸!”门牌吐掉牙缝里的肉果。
“......我昨天九死一生是为了什么?”
“至少我们两个活下来了。”
信号灯坐回病床,眼神木然,咬了口手里的水果,果子里竟然真的像癞蛤蟆一样溢出白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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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春夏秋冬的归属
“放心,这个白浆和无花果的白浆一样,无毒无味!”门牌大笑道。
信号灯盯着手里的水果瞧了一会儿,站起身:“我还是要去看看。”
他走出帐篷。
医务室只剩门牌一个人,他又恢复无所谓的表情。
“吵吧,到时候都回不去,有你们哭的日子。”
营地驻扎在长满水草的河边,岸边的水草被拨开,两名召唤出来的士兵在取水。
信号灯左右看了一眼,瞄准最大的帐篷走去。
长方体外观的帐篷,表面绷得死紧,看上去像是城堡。
信号灯站在帘子外,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段时间,两名负责警戒士兵从他身边走过,多看了他两眼。
没有发生让信号灯心存侥幸的事,什么都听不见,隔音效果很好。
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长条形状的桌椅,人不多,只有二十几个;人很多,活着的,除了门牌全在这。
会议室很安静,让人怀疑在外面什么都没听见,不是隔音效果好,是他们没说话。
“伤怎么样?”特战局的侯风问。
“没事了。”信号灯在末座坐下。
紧邻着身材很好的‘阿曼’,她一副无聊的样子,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友好地帮他拉开椅子。
信号灯低声说了一声谢谢,目光看向上首,侯风对面是李长昼,李长昼对他点了点头。
是在拉拢他,为王冠争取每一个人的支持?
“时间还有两天半,我们要把时间浪费这上面吗?”‘都是迷信’声音里带着不满。
“相反,这是节省时间。”苏打饼干露出旧时代社会女精英的干练表情。
她笑着说:“雄心壮志先生的令牌在冷却,女沙画家小姐的沙需要恢复,信号灯先生刚醒,阿曼小姐的枪能量没满,大家的能力都需要恢复。
“趁着休息时间,把该讨论的事情说定了,这才是合理化利用时间的正确方式。”
“那你们倒是说定啊,扯来扯去,听得老.....我心烦!”‘只有力气’抱着胳膊,脸上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把桌子掀了。
但他把‘老子’改成‘我’,应该还有理智。
“我们对星球领土如何分配没有兴趣,对活动结束后王冠的处置也没有兴趣,我们的诉求只有一个——活动中,王冠由李长昼先生使用。”苏打饼干说。
“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侯风道,“我们不放心。如果王冠真的有让人成为神明的效果,个人是极其危险的,我相信不仅是我,在座的玩家都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长昼老大难道还会对你们做什么?”小五有点不耐烦。
面对他小孩子的语气,侯风笑了一下。
“怕他杀了我们。”烈火凤凰斜眼瞅着李长昼。
“你!”
苏打饼干按住小五的手,心平气和地笑着对‘烈火凤凰’说:“凤凰小姐——”
她又看了眼在座的所有人。
“——恕我冒犯......李长昼先生想要杀掉各位,还用不上王冠。”
“你什么意思!”烈火凤凰拍桌,手指着苏打饼干,“一个人就想杀掉我们所有人?我倒是要——”
“不是所有人。”苏打饼干声音不变,但气势与烈焰凤凰争锋相对,“我相信,在座的玩家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想安安稳稳解决这件事,回到地球。”
“你是说我们挑事?”
“怀疑李长昼先生想杀人的,应该不是我吧,烈焰凤凰小姐?”苏打饼干笑道。
“怀疑?李长昼在宋城闹市区——”
“凤凰。”雄心壮志沉稳的声音压住烈火凤凰的脾气。
帐篷内安静了一会儿,火药味浓得呛鼻。
信号灯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签了白纸黑字,早已经打起来。
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天下未定,太平天国就争权夺利,贪图享乐’很可笑,现在他才知道,可笑的不是天平天国,是人这种东西。
他不是在讽刺李长昼或特战局。
进来之前,他认为这没什么好吵,但坐在这里,心里也忍不住忧虑,如果戴上王冠的那个人,经不住诱惑,动了邪念怎么办?
现在玩家的唯一还能统一的意见,恐怕只有——自己才是戴王冠的最合适人选——这个想法了。
信号灯自己也不例外。
他终于明白门牌不愿意走出医务室,进入会议室的原因。
不是厌烦会议室的蝇营狗苟,是知道自己一旦走进来,自己也会变成其中的一份子。
“李长昼先生,”侯风开口,“我替小凤凰向你道歉,我相信你的人品,你救郑晴的事,郑晴和我说过,我也理解你的忧虑,但也请你相信特战局,相信我们。”
“虽然想说,这和特战局没有关系,是人性的问题,没人敢说特战局里绝对没有卧底,没有奸细,没有自私的人.....”李长昼语气缓慢。
烈焰凤凰想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
没有人插嘴,他继续说下去:“......但这不是我争取王冠使用权的最大理由,佩戴王冠有风险,风与光之君王是神明,这颗星球就是他的尸体,他很有可能会在佩戴王冠的身体内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