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老头一屁股坐下去，像是在赌气。但因为坐得太勐，屁股肌肉牵扯到，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莫向南想了想，开口：“二宝壮志满怀，想要改变世界，身为九天玄虎的你，又怎么能因为一根针就屈服了？难道你就不想帮助我们仨再次改变世界？”
对付精神不正常的人，只能顺从他们的心智来。
秃顶老头被他这一说，脸上的悲愤少了些许。
平头女孩一只手拍着秃顶老头的后背，安慰道：“爷爷不哭，我们绝不会倒下！我们要帮助三宝崛起，改变世界！”
“好！舍小我成大我！我要化悲愤为力量，告诉你所有事，气死那个恶毒的女人！”
秃顶老头悲愤地点头！
“那么我该怎么找到大宝和二宝？”莫向南问道。
平头女孩认真地说道：“大宝一直都在找药，他要救人，但二宝说要救的，不是人，而是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他要控诉这个虚假的社会，将它的伪装给撕裂！打碎秩序，重新建立秩序！”
秃顶老头靠近了莫向南，压低了声音：“大宝每天都会给我们送好吃，说要保护我们，但是二宝就不一样了，他说自己每天都要出去行侠仗义……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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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女孩道：“我们每天都要冒着被扎针的风险，掩护大宝。”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莫向南又问道。
“长这样！”
秃顶男子和平头女孩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拉着耳朵，挤着眼睛，各种做着表情。
但看上去更像是在做鬼脸。
“他们不是人。”
旁边有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莫向南转过头，在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沧桑，两鬓发白，胡子拉碴。
整个大厅乱糟糟的，但唯独他很安静地坐在窗户边的桌子上，看着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人生。
沧桑男子把目光从窗户外面收回来，转头看着莫向南。
那是一双久经风霜的眼睛，就像看遍了人世间百态，有忧伤，也有颓废，喜和愁，哀和乐，每一道目光中都带着情感。
莫向南有些讶异地打量着这个沧桑男子。
对方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质，那是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深沉稳重，却又颓废沮丧，像是遭受过巨大打击，爬起过，也跌倒过。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缺的，似乎只是一壶酒。
“你说他们不是人？”莫向南问道。
沧桑男子沉默了片刻，才用浑厚却又有点沙哑的声音道：“他们和你不一样，你是人，他们不是。”
“你这么肯定？”莫向南问道。
“我知道你不是医生。”沧桑男子缓缓地说道。
莫向南眉头一挑：“小柔护士都没有怀疑我。”
“你身上有医生的特质，但没有医生的气味。”沧桑男子平静地说道。
“你和这里的其他人好像不一样。”
莫向南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位置吵吵闹闹的病人，第三排的那个病人正在那里自顾自地唱着黄梅戏，右边的一个青年男子正蹲在地上扮演一朵蘑孤。
左边两个病人正在那里隔空画画，另外一个女孩一边流泪一边背《出师表》，还有个正在地板上游泳。
所有人都不正常。
只有沧桑男子显得很平静，和这里所有人显得格格不入。
“你觉得这里的人，应该是怎样的？”沧桑男子反问。
莫向南想说大家精神都不正常，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说好像也不太礼貌，便道：“大家的思维都很活跃。”
“他们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外人所理解。你们所认为的正常，在他们眼里却不正常，你们所认为的不正常，在他们眼里却是正常。”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暗澹了些。
“正常和不正常本就是相对的，如果有一个世界，规则由不正常的他们来定，那么被关在这里的，就是正常的你们，换句话说——在他们的世界里，不正常的，是你们。”
沧桑男子对那些神神叨叨的病友看得很开。
第两百三十四章 六华峰
这句话很有意思。
正常与不正常，从来都没有一个具体的评价标准。
莫向南看着他，道：“那你呢？”
“我？”
“你提到了我们和他们，但却把自己排除在外。”莫向南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自己与我们和他们都显得格格不入？那你是活在哪个世界？”
沧桑男子沉默了下去，没有应答。
秃顶老头看见自己的风头被抢走，立即拍了下桌子，不满道：“喂！关羽，我和三宝在交流，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
可是看见不远处的小柔护士把头转过来，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坐下来，端正地挺直腰杆。
“他们不是人，那是什么？”莫向南问道。
秃顶老头低着头，小声道：“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把我带离这个地方？”
“爷爷，还有我，我也必须出去。”平头女孩连忙道。
“对，把我和姑姑都带出去！”秃顶老头说道。
莫向南看着这一老一小，微微沉思片刻，道：“可以，我以某种方式帮助你们，至于你们还会不会再回来，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他今日有【宜求医】，强大的医疗能力，别说是各种致命的伤，就是精神创伤也能够给治愈。
但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去治疗这两人，莫向南也有顾虑。
自己从树里出来，那是不正常的行为。
不正常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正常的人就不一样了。
如果让他们变得正常，一旦想起刚才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等下恐怕会直接给吓得不正常，治来治去也麻烦。
到时候解释起来也麻烦。
所以他还是决定等事情结束后，再给他们治疗。
秃顶老头一听莫向南同意，顿时高兴起来。
“大宝和我说过，他和二宝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在深山里，差点被野兽杀死。是一位好心人救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回去，像自己孩子一样养大。大宝和二宝都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爹爹看待。”
“可是有一天！大宝和二宝的爹爹出事了！他遇到了意外，被人打伤，得了重病。大宝一直在拼命救人，他找尽各种办法，要把自己爹爹给治好。但是二宝很生气，他要去找那个打人的始作俑者。”
“但是他找不到那个人，很快他重病的爹爹也被人欺负，房子和存款都被人给抢走了，把他们赶出去了。二宝说他要为自己的爹爹讨回一个公道。”
秃顶老头眉飞色舞地把整件事的经过简单说完，然后又道：“当年我也是叱吒风云的九天玄虎，在听到二宝的决心后，觉得他很了不起！”
平头女孩也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地点头：“没错！我们都很支持他！支持他去讨回公道！我身为九天玄女，自然也要表态！”
莫向南分析着秃顶老头的话，没有办法确定事情真伪，便转过头询问那位沧桑男子：“他们说得是真的吗？关于大宝和二宝的事情？”
“我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沧桑男子忧伤地开口道。
咦？
莫向南有些意外，这个家伙还沉浸在最开始的问题里，似乎并没有在意秃顶老头和平头女孩的话。
“哪个他？是他？是她？还是它？”莫向南问道。
如果是因为失去亲人，而进的这里，好像也说得过去。
当然，也不能排斥小动物，毕竟有些人对自己的宠物感情也很深。
平头女孩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宝，你是在饶口令吗？我以前听过一首歌这样唱的：是他，是他，就是他！”
她开始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歌。
沧桑男子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莫向南疑惑道。
沧桑男子再次摇头。
“行吧。”
莫向南没有再问下去，他决定去找小柔护士找一下这三人的情况。
“对了，要怎么找到大宝和二宝？”莫向南又问道。
平头女孩神秘兮兮地趴到莫向南耳边道：“你要找谁？大宝还是二宝？大宝去深山里寻找草药，二宝要去把楼给毁掉！”
莫向南微微一怔：“把什么楼毁掉？”
平头女孩又唱起歌来，唱了会儿，又凑过来说道：“当然是那些对他爹爹不好的人！二宝说，他们住的那栋大楼充满了罪恶，他要把那座楼都给变成木头！把他们给变成木头人！”
莫向南想起了刚才来的地下迷宫，以及那些木头人，心里顿感不妙。
能够制造出那么大的一座地下木头迷宫，所拥有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如果他们能够在地底建造迷宫，那么把一座水泥建成的大楼完全变成木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重要的是，如果水泥钢筋变成了木头，以木头的承重能力，会直接崩塌的。
“那座楼是在哪里？”莫向南立即问道。
秃顶老头笑哈哈地说道：“我们不知道，大宝应该知道，大宝去山里采药了，他说这次要去六六峰采药。”
“不是六六，是六华峰。”平头女孩纠正道。
“我明白了。”
莫向南站了起来，拿着文件夹正准备离开。
但是秃顶老头和平头女孩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手：“你刚才说的，要带我们出去玩。”
“等我找到大宝，就回来带你们出去玩。”莫向南保证道。
秃顶老头和平头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松开了手。
“大宝和二宝都会来这里，你是三宝，我相信你。”秃顶老头嘿嘿傻笑道。
莫向南又转头看了眼沧桑男子，却发现沧桑男子也在看着自己。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莫向南问道。
沧桑男子把头转想窗外，又看着窗外的树木。
“叶子朝南生长的时候，枯燕就要南飞。”
他幽幽地说道。
莫向南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