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着走啊，你救了菲菲，至少我要请你喝几杯茶才是。而且，我也很想和你聊聊天呢，【荷官】。”
72、你诽谤我，要讲证据
纪家庄园的后院。
一个木制的小亭子里。
纪川悠闲地举起紫砂的茶壶，将青色的茶水倒进了小茶杯中。
“请吧，秋小叶。”纪川笑着，但在秋小叶看来，却十分恐怖。
秋小叶坐着如喽啰，战战兢兢地端起了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
纪川给自己倒着茶，从容地笑着：“这男人啊，一上了年纪，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其实我也不觉得茶有多好喝，但是就是喜欢这慢慢泡茶的过程。”
“呃，有品味，有品味。”秋小叶只能点着头应和着。
男人确实随着年纪变化，就会喜欢上各种奇怪的东西。
就比如老爹秋原吧，除了喜欢看女团跳舞，买彩票之外，就是钓鱼了。
而且还喜欢夜钓，有的时候兴致来了，直接让尤叔来接他，往郊外的河边去。
店子里就摆上一个付款码，让客人自己拿货扫码给钱。
尤叔叫做尤仲，也四十多岁，是开出租的，跟秋原是典型的狐朋狗友，两大油腻中年男人。
一要钓鱼，这两个家伙，一个不看店了，一个不跑车了，提着鱼竿就往河边跑。
仿佛是逃了晚自习出来玩一样开心。
所以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但是面对纪川，秋小叶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他老老实实地喝着茶，然后仔细观察着纪川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心里盘算，要是待会儿打起来了，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跑。
“你知道我是鬼？”纪川笑着说。
秋小叶点头：“在这个世界，能够坐到市长位置上，管理一个城市的，基本都是鬼吧。”
“哈哈。”纪川吹了吹茶水，小喝了一口：“你是推测到的呢，还是看到的呢？”
这就是赤裸裸的试探了。
秋小叶赶紧打马虎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纪川的眼神忽然向秋小叶瞟过来，看见秋小叶十分拘谨的样子，问道：“你怕我？”
“你是鬼，还是市长，我当然怕你。”秋小叶道。
纪川却摇头：“不，应该我怕你才对啊，你可是斩鬼队的成员啊，让人闻风丧胆的‘焚尸屠夫’啊，而且，你还拥有【荷官】牌，这么厉害的人物，我应该怕你才对。”
秋小叶愣了愣，赶紧放下了茶杯解释：“你不要诽谤我啊，不要给我安什么罪名，我就是一个踏实本分，纯真善良的送货员！我不是什么斩鬼队，屠夫，也不是什么【荷官】，你说话要讲证据！”
看着秋小叶急赤白脸的样子，纪川只感到有趣，然后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青水调查了很久，才把【荷官】的拥有者，锁定在了你和姚慕其中的一个，经过恒星广场的事件后，他确定了，【荷官】牌的拥有者是姚慕。”
“对啊！”秋小叶赶紧附和：“是姚慕啊！你们现在，不是满大街都在贴他的通缉令了么，你干什么要冤枉我！”
纪川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我亲自去过那家商场，27层，也就是申通海死去的地方。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申通海是被斩鬼队的成员【丁】，用水枪加电给电死的，当时的27层，只有申通海和【丁】在场。”
“可是我去现场的时候，却发现那节从空中垂下来的电线，它的切面十分整齐，很明显是被一件非常锐利的物体快速切割的，那种高度，也只有飞刀可以扔上去吧，又或者不是飞刀，而是一张扑克牌？”
纪川审问的眼神盯着秋小叶，让他不禁全身发毛。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秋小叶问。
纪川继续道：“当时的27层，只有【丁】和申通海在，而姚慕，已经躲避到了楼梯间的位置，而如果那节电线确实是被飞牌切断的，那就说明，【荷官】的拥有者，并不是姚慕，而是【丁】，也就是被青水锁定的目标，你，秋小叶！”
秋小叶的心中只剩下了震惊，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老胖子，居然可以推理到这种程度。
那些情报，估计就是疾行鬼报告给警方的吧。
而纪川，不仅通过掌握的情报，知道了自己斩鬼队的代号，还知道了自己拥有【荷官】牌，这种恐怖的思维，简直让秋小叶窒息。
但是秋小叶还是觉得硬扛到底，绝对不能招认。
“你这么污蔑我，你要讲证据啊！你不要随便污蔑人啊！”秋小叶强撑气势质问。
纪川则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荷官】，又或者是不是斩鬼队。”
“啊？”秋小叶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川继续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倒进杯子里，热气蒸腾而出，他缓缓地道：“在古代的时候，猎人们去狩猎鹿群，总是会给包围圈露出一个口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秋小叶点头：“我在课本上读到过这个故事，原理很简单，如果没有了任何逃生的机会，被逼压到了绝境，鹿群就有可能反抗猎人，而一旦发现有逃生的机会，它们就不会团结起来反抗，而是互相争抢着想从那个窄小的口子逃出去，甚至鹿群内部开始互相推挤，踩踏，争先恐后，你死我活，反而把猎人的围困给忘了。”
说到这里，秋小叶忽然惊觉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地震撼。
他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鬼族的统治，竟然会恐怖到这种程度。
“所以，斩鬼队，就是你们围鹿的时候，留下的那道口子？”秋小叶试探地问。
纪川悠然地喝着茶，点头道：“你知道枫市有多少人获得过索罗牌吗？还活着的，知道真相的人类，少说有好几千个，可是知道真相了，然后呢？他们会痛苦，紧跟着麻木，到最后被现实一点儿一点儿地消磨，回到正常的生活，蒙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就从来没有看到过真相。”
“那些稍微有勇气的人，会加入斩鬼队，怀抱着什么拯救人类，消灭鬼族的远大理想，甚至他们自己说起来，还觉得挺热血的，可是很快，他们的理想就会被慢慢地消磨，最后完全失去。”
“鬼族需要人类才能繁衍，所以我们必须想办奴役住人类，但这也有一个隐患，就是如果人类某一天真的团结起来，要与鬼族殊死一战，那可就是件麻烦的事了。”
“所以我们不能只奴役人类的躯体，我们要让人类恐惧、麻木。当人类看到真相，却在反抗中发现自己面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时候，人类就会开始怀疑，最后彻底放弃，让自己的理想信念随风而逝。他们会开始得过且过，宁愿当奴隶，也不会再拥有勇气反抗。就像那些知道自己永远也跳不出围栏的猪一样，每天老老实实地吃喝睡觉，然后等待着自己被拖去屠宰的那天。”
“我们真正要奴役的，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人类的心！”
73、勇敢的心，会在何处
纪川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一切。
仿佛只是一场无趣的游戏。
人类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茶叶一样，一开始，可能坚硬、强韧，但是只要用开水慢慢地泡着，就会一点点地失去顽强，变得柔软，最后完全柔软得任人揉捏。
而秋小叶听着他的讲述，也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鬼族是知道斩鬼队存在的，
那些加入了斩鬼队的人类，不会做出任何毁灭性的举动，
而是天真的认为，只要斩鬼队不断地壮大，终有一天，可以将世界从鬼族的手中解救出来。
可是这一条路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到足以让任何顽强的信念，都被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就像一个满怀抱负的年轻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成为一个满目荒芜的中年废物。
“你的信念，会在什么时候消散呢？秋小叶。”纪川忽然问道。
“鬼族真的有那么强大么？”秋小叶却反问。
纪川问：“你知道，《鬼律》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不清楚，维持秩序？”秋小叶耸了耸肩。
纪川道：“是为了保护人类！如果没有《鬼律》的约束，一天之内，所有的人类都会被鬼给吃掉，发生在商场里的事，你是亲眼所见，面对鬼，人类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说着话，纪川轻轻用手掌托起了一个紫砂杯，递到了秋小叶的面前。
秋小叶仔细地看着。
猛然间，发现这一个紫砂杯，就仿佛巧克力一样，在纪川的手掌中慢慢熔化，几秒钟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流动的液体，在纪川的手心里晃荡着。
想要把泥土做的紫砂杯熔化，少说也要几千度的高温啊！
而纪川，在不动声色之间，就用一只手掌完成了这一切。
这就是【灼烫鬼】的力量吗？
秋小叶已经可以想象，如果这双有着数千度高温的手碰到自己的身体，自己恐怕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就像是消融在火焰中的雪一样！
纪川收回了力量，熔化的泥土又重新在他的掌中慢慢凝固，僵硬。
纪川看着错愕的秋小叶，只是简单地笑了笑，丢掉了泥土，伸手指了指亭子外面的夜空。
秋小叶顺着看出去，发现今晚没有月亮，整个夜空黑漆漆的，被云给笼罩了大半。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在闪烁着。
纪川道：“星星再亮，也是无法改变黑夜的，你也一样，秋小叶，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只是一个人类，又或者无非是拥有一张蓝色的【索罗牌】罢了，那又如何呢？你的力量太小了。”
秋小叶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时间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姑娘的清脆声音响起。
是俞菲。
“爸爸，我还有一个线上的会议要开，你帮我好好招待秋小叶啊！”
俞菲站在二楼，穿着一身洁白的睡衣，向亭子这边挥着手。
她脸上的笑容纯真而阳光，仿佛对一切都拥有着无限的希望一般。
纪川也笑着向俞菲挥手：“放心吧，我跟这位秋小叶，很谈的来呢。”
俞菲回到了房间。
纪川的眼睛却还望着二楼的方向，眼睛里满是慈爱，道：“菲菲是一个人类，可她也是我的女儿啊。”
秋小叶不禁问道：“那在你心中，俞菲小姐是什么？”
纪川的回答毫无迟疑：“掌上明珠。无价之宝！”
“秋小叶，你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纪川忽然问。
秋小叶摇头。
纪川叹了口气，道：“我害怕如果有一天，菲菲抽到了索罗牌，发现他的父亲，我，是一只鬼，到时候她会怎么办呢？会想杀我吗？”
纪川的眼神不禁落寞。
这个问题，秋小叶也没法回答。
毕竟他抽到【剑神】的那个早上，就把秋小鹿给砍了，像是剁饺子馅儿一样。
“总而言之，我由衷地感谢你。”纪川看着秋小叶，诚恳地说：“你救了菲菲，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所以，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不过，希望下次请你喝茶，是你丧失了信念的时候。”
“不必了，我的市长大人。下次的茶，应该会是我请你喝。”秋小叶笑了笑，站起了身：“我也该走了，跟你这种大人物呆在一起可真累啊。”
说着话，秋小叶就走出了亭子。
然而他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抬起了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和那几颗孤独的星星。
忽然，秋小叶开口道：“纪市长，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的确，我的力量很弱，可是很多事情，力量弱，所以就不做了吗？就放弃了吗？一颗星星的光芒，确实无法照亮夜空的。可是十颗呢？一百颗呢？一万颗呢？一千万颗呢？一亿颗呢？”
“你能让那些星星都亮起来吗？”纪川不为所动。
秋小叶道：“我同意你的话，人类啊，的确是一种很容易丧失勇气的族群，可是同样，人类也是很容易拥有勇气的族群，只要有人能够率先举起火把，其余的火种就会纷纷燃起。纪市长，你听说过那句话吗？”
纪市长摇头：“什么话？”
秋小叶忽然转身，双眼中迸发出了一股令人油然起立的信念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