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里的动静，
花黎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神色激动，“二哥！”
姚卫民看了他一眼，神色澹定，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里。
这是一套村里的小院儿，天井不大，只有三间屋，中间算是客厅，两边卧室住人。
但此时家里只有花黎一个人，老黑的亲戚并不在家。
姚卫民落座后，平静看了眼站在那儿神色凝重的花黎，开口道：“事情基本上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非得回来不可！”
说到最后，姚卫民的语气加重了些，在他的气场影响下，花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掏出烟卷儿无声放到了姚卫民手边的桌子上，自己也点燃了一根儿，使劲抽了一口。
“二哥，您相信一见钟情吗？”他站在那儿，身体微微前倾，小声问道。
“一见钟情就不要命了是么？”姚卫民闻言面露愠色，点指花黎沉声道：“我从来不反对你搞对象，哪怕你作为曾经四九城的顽主，觉得找个大院儿的女人当媳妇儿很有面儿，这都没问题，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你回来这一趟，有可能丢的不单是你自己的命，还有那么多兄弟们的饭碗！”
说到这里，他见花黎几次欲言又止，便捻起了烟卷儿放到嘴边，一旁的刚子连忙掏出打火机送上了火儿。
吸了一口烟后，示意道：“继续说吧，我听着呢。”
“二哥，请你相信我，我这次回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做对不起您，对不起兄弟们的事儿！二哥您听我给你慢慢说。”
花黎眼里涌动着坚定之色，索性决定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二哥，是这样的，我去了东北这段时间，在那边儿也算是混熟了，了解到了很多能发财的机会，东北地方大粮食多，前些年很多关内人讨饥荒都跑去了东北，在那边儿至少能吃饱不饿肚子，而我跟当地人接触多了，听说老毛子那边儿比东北还要好上很多倍，生活条件都能跟西方那边儿国家媲美了，所以我就借着朋友的渠道，偷偷跑去了老毛子那边儿一趟，您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花黎见姚卫民隐隐露出一抹不耐烦，便连忙继续说道：“唉吆喂，我过去搂了那么几眼，真不得了，老毛子的电器化太发达了，关键是还不贵，我当时就琢磨着这是个很不错的发财路子，只要能把东西运过来，就可以狠狠赚上一笔！”
“老毛子那边儿的情况我比你了解，重点说说你这趟回来的目的！”姚卫民皱眉打断道。
花黎闻言连忙解释道：“二哥，就在我正犯愁怎么把老毛子的电器运回来的时候，素华出现了，嗯，算是一见钟情吧，这次我俩回来，就是让素华去找关系办理驻外记者的身份，然后她在明，我在暗，从老毛子那边儿运电器回来，给二哥您在国内卖掉！”
“电报里不是说回来结婚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姚卫民追问道。
“二哥，我真的把素华当成媳妇儿看待的，不是那种普通的情儿，嗯，如果条件允许，我是有这个打算，想满足下素华在家人祝福下结婚的心愿。”花黎认真说道。
啪！
“胡闹！”姚卫民听完气的勐拍了下桌子，把手里烟头一扔，呵斥道：“处几天对象就把脑子处傻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且不说杨家知道你偷摸睡了人家女儿会怎么拾掇你，但凡四九城随便一个人把你认出来，到时候派出所都得先办了你！”
“二哥，这我考虑过，但素华跟我用性命保证，一定能说服她的爸妈答应这场婚事儿，她还说……”
花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卫民打断了，“说个屁！你真是让我对你太失望了！”
“杨素华用她的性命保证，那要是杨家把她控制起来呢？你觉得她还有办法兑现她保证过的话么？怕不是你们的一见钟情很快就无疾而终了！到时候你不但保护不了杨素华，就连你自己的命也得搭进去，一个大老爷们做事儿这么幼稚，我特么都替你丢人！”
“……”姚卫民的话让花黎沉默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直过了很久，见姚卫民火气消了点儿，他才低着头懊恼说道：“二哥，您这么一说，的确是我鲁莽了，不过您放心，老山参的收购只要有三儿、老黑跟大龙在那边儿照应着，加上我认识的一些哥们儿，保证不会出事儿，基本上当地人从老林子里挖多少咱们就能收多少，外人根本插不进去手。”
花黎见姚卫民把烟头掐灭了，便又掏出一根儿递了过去，神色忐忑。
“别特么跟我说这个，老山参一年能赚几个钱？你自己都知道我安排你去东北不是为了一直捣鼓这玩意儿，是让你到那边儿发展人脉资源，以待……咳，行了，现在事情到这个地步了，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姚卫民接过烟卷儿，让刚子点着后，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等着花黎回应。
“现在素华回来的消息杨家已经知道了，如果我就这么带着素华偷偷走掉，估计就是去了东北也待不下去，杨家肯定会派人去找的，所以我等素华今晚回来，就带着她去老毛子那边儿，东北有老黑他们照应着二哥的买卖，花黎无能，辜负了二哥的栽培，等以后我在老毛子那边儿有了成绩，再为二哥您效力！”花黎神色纠结，沉吟后坚定说道。
“杨素华现在不是回大院儿杨家么？”姚卫民皱眉问道。
“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她直接去找单位的领导申请驻外记者身份去了，等什么时候把证件拿到手，再回家去见父母，这样一来，即使杨家不同意，但她有单位的指派，也需要出国，而到了国外，跟我见面的机会就大很多了。”花黎认真回应道。
“总算还不至于蠢到家！”姚卫民瞪了他一眼，见他去意已绝，便耐着心思解释道：
“知道我为什么当初没把你直接送去老毛子那边儿么？我对那里比你熟，也知道那边物资很丰富，但是！再好的东西目前运到国内卖不掉有屁用？！你见过鸽子市上有卖电器的么？现在还不到时候啊，你敢卖都没人敢买，分分钟逮进去！”
“现在形势一天一个样儿，目前鸽子市上的买卖能维持住就不错了，但估计好景也不长，做不了太久的，以后怎么办呢？只有等风头过去，兄弟们在各地都稳定下了，然后一起发力，我来调控，都跟着赚大钱！可你现在已经失去了继续留在东北的机会，那么，到了老毛子那边儿，千万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稳扎稳打，等我需要唤醒你的时候，自然会派人去找你，明白么？”
“是！我都明白了！”花黎无比懊恼，深刻意识到自己辜负了二哥的好意，甚至还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影响到二哥的整体计划。
“那就别愣着了，等今晚杨素华回来跟她说清楚，男人做事要果断点儿，要是她心里真的有你，就会跟你走，要是人家不愿意，千万别强求，还有，今晚就走，估计杨跃进现在正满四九城的踅摸你呢！”姚卫民没好气的提醒道。
花黎神色凝重，带着浓浓的自责，认真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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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合作愉快
“二哥，您放心吧，这次我全明白了，今晚就走，买不到火车票我就是用脚走也走出四九城的地界儿，实在不行就去天津卫那边儿坐船离开！”花黎坚定说道。
“嗯，有这个决心就好。”姚卫民点头，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记住，到了老毛子那边儿先稳定下来，我需要你协助的时候，会派三儿或是老黑过去找你！”
“得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在那边儿随时待命！”
“行了，我得走了，杨跃进那边儿肯定满四九城的在找你，我不去拖住他，说不定很快就能碰上他妹妹杨素华！”姚卫民果断起身，回头没好气的瞪了眼花黎，就此出门而去。
“二哥！”花黎心里无比感激，望着姚卫民出门的背影，大声喊道，他觉得这次告别，即将不在一个国度，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很少了，因此心潮澎湃，鼻子有点儿发酸。
“安心出发，或许用不了几个月我就会派人去找你！”姚卫民抬手朝后摆了摆，推上自行车离开了院子。
“链子哥，那我现在去买票吧，不管火车还是客车，总不能真让您腿儿着离开四九城啊！”刚子沉声说道。
花黎看了眼自己的好兄弟，带着不舍之意无声点了点头……
返回四九城的姚卫民径直去了大院儿，很快在院儿门口见到了跑来的苏建军。
“卫民，啥情况啊，小两口刚结婚不搁家卿卿我我腻歪着，怎么有功夫跑来找我了？嘿，够新鲜哈！”
苏建军一露面就笑着调侃道，神色带着好奇之意。
“少贫！赶紧的，叫上跃进晚上一块儿喝点，哥们有重要事儿告诉他！”姚卫民瞪了他一眼，认真说道。
“什么事儿这么重要？不能等几天么？跃进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接他妹妹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在院儿里啊！”苏建军好奇之色更加浓郁，忍不住追问道：“卫民，先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姚卫民微微沉吟，催促道：“你赶紧找到他跟他说，寒半截子打算跟别人合作了，因为别人给的价格高，如果跃进还想继续合作的话，今天或明天就得交易，不然货全让别人买走了！”
“槽，你说的是老山参吧，这种好事儿怎么轮不到我嘛，
成，那我回家打几个电话，看能不能找得到他！”苏建军一听事儿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悻悻笑着答应下来。
“着什么急啊，哥们马上也快找到赚钱的路子了，一旦有了眉目，我能不带上你嘛，跃进卖参赚钱，咱哥们可以搞别的买卖，一样能赚到钱！”
姚卫民笑着安慰道，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计划，只等接下来实施就可以了。
苏建军跟他关系最铁，自然也会顺带出手拉一下的。
“真的？！”苏建军神色狂喜，搓着手兴奋道：“得嘞，那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了，稍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打电话问问跃进现在哪儿呢！”
说完，他转身就要朝大院儿走去。
“等会儿，我先去东四那边儿点菜，还是涮羊肉哈，你联系上跃进让他直接赶过去，省的耽误工夫！”姚卫民喊住他后提醒道。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苏建军快速返回了大院儿。
姚卫民神色沉稳，骑上自行车去东四找韩三顺了。
约么五点钟的时候，姚卫民已经安排好一切，独自一人坐在了经常喝酒的羊肉火锅店包间里，神色镇定自若。
一杯茶喝完，包间门从外面打开，苏建军和杨跃进走了进来。
“卫民，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跃进给你邀来，我找到他的时候，这哥们正准备去他妹妹的单位呢！”苏建军一坐下就表起了自己的功劳。
“跃进，我听建军说你妹妹出差今天回来，你不在家等着，怎么还跑去她单位了？这么急着跟你妹妹见面啊？哈哈……”见到杨跃进露面，姚卫民心里更加镇定起来。
“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妹妹头一回出差，做哥哥的关心她嘛！”杨跃进眼底带着一抹火气，尽量不在两人面前表露出来，当他坐下后，见姚卫民神色还带着一抹好奇，便耐心继续解释道：
“这丫头出差回来不先回家，我也是打了他们单位电话才知道，刚刚已经跟她通过话了，让她今晚早点儿回家，哦对了，今晚我还有事儿，不能喝太多酒哈！”
说到这里，他递给姚卫民一根儿烟卷，皱眉说道：“怎么，寒半截子想撇开我跟别人合作？你这话保真么？”
姚卫民冲他无奈一笑，“这你可别问我，我就一传话儿的，好嘛，自从我每次帮你交易后，寒半截子误以为这事儿我也有参与，因此找不到你，他就派了人来跟我说了。”
“哼，他敢！不跟我合作，那他也别搁四九城卖货了！”杨跃进心里被妹妹的事儿本来就弄得火气旺盛，此时听完姚卫民的话，脸色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凶戾，阴沉说道。
“跃进，我觉得你这种态度只会适得其反！”姚卫民手指敲打着桌子，严肃提醒道：“你好好想想，在你没搭上这条线儿之前，寒半截子弄回来的参就不卖了么？或者说现在有人给他出的价格高，他应该是看在跟你合作愉快的面子上，才本着江湖规矩提前通知你一声儿，人家又不是不跟你合作了，你要这态度，我估计你们这事儿得黄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杨跃进闻言下意识点头，知道自己是被妹妹的事儿弄得有点儿失去理智，因此感激看了眼卫民，“嗯，还是卫民你够冷静，是我有点了着急了，那他现在打算抬多少价格？人在哪儿呢？我想跟他谈谈！”
“这个你别问我，今儿个中午给我送信儿那人早找不到影儿了！”姚卫民无奈摊了摊手，接着又笑道：“其实找他很容易的，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搁哪儿吃饭呢，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应该就知道了，对吧？”
杨跃进听了再次点头，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起身走到了包间门口，冲远处喊道：“服务员，进来下，我有事儿找你！”
见服务员走近，他直接掏出一块钱，“帮我办件事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告诉你们东四的寒半截子，有个姓杨的在这儿等他，快去！”
服务员接过一块钱，态度骤然好了起来，这钱可是能换一斤多猪肉呢，由不得他不高兴，此时立刻堆起了笑脸，转身下楼了。
“有钱果然好办事儿，跃进你小子现在够豪横，出手真大方，早知道你把这一块钱给我啊，我帮你下去办这事儿多好！”姚卫民笑着说道。
“卫民，你去东北出差的时候，不是也带回来一根儿老山参么？如果以后咱哥儿俩合作的话，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到东北收购老山参，价格上比寒半截子的便宜点儿？”
杨跃进点燃了一根儿烟卷，正色问道。
“你这话问的我都没法儿回答，要说能吧，我心里是真没底儿，毕竟我东北那就是个八竿子快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小打小闹给我弄几根儿肯定没问题，但要说就你跟寒半截子的交易量，那办不到！”
姚卫民也收敛了笑意，坦然说道。
杨跃进闻言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好半天才沉声道：“看来只能跟寒半截子交易了，但这老家伙价格要是抬的太高，那这买卖大家都就甭做了！”
姚卫民听了澹然一笑，没有接他话茬，满脸轻松的转头跟苏建军闲聊了起来。
很快，酒菜上齐，韩三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先是转身朝服务员挥了挥手，随后反手关紧了门。
“哈哈……跃进老弟好久不见啊，最近很忙吧，都没时间来找我做买卖了！”韩三顺气定神闲，笑着坐了下来。
“少说那些没用的，韩三顺，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妨明着告诉你，买卖你只能跟我做，以前商定好的价格，也不能变！”
杨跃进沉声说道。
“哦？听这话音儿，是没得谈喽？看来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既然这样的话，那这饭吃着没意思，告辞！”韩三顺收敛了笑意，果断起身朝着包间外走去。
姚卫民神色平静，澹澹看着这一幕。
为了拖住杨跃进，他找来了韩三顺，重新商谈老山参的价格，此时韩三顺配合的很好，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回来！”杨跃进没好气的喊道，当发现韩三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后，只得主动放低姿态。
毕竟最近老山参的买卖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利润，比起他自己手里那些赚钱的路子，强上太多了，别看嘴里说的坚决，但心里对于韩三顺要涨价的事儿，并不是一点儿都不能谈。
“韩三顺，你也是四九城混了多年的顽主，这临时加价的事儿有点败人品吧？！”
“这招儿对我没用，甭来这套，我也没办法，东北那边儿要涨价，这中间的窟窿总不能由我一个人儿堵上吧，您要诚心做这买卖，那就得跟我一块儿承担，大不了你卖价提高点儿不就得了嘛！”韩三顺老神在在的重新坐下后，澹笑说道。
杨跃进阴沉着脸，兀自再次点燃了一根儿烟卷，强忍着内心的不快，跟韩三顺谈起了具体的价格。
韩三顺经验丰富，说话滴水不露，加上知道姚卫民吩咐他要拖延时间，因此一边慢斯条理的喝酒吃菜，一边跟杨跃进洽谈新的供货价格。
最终，杨跃进捏着鼻子同意下来，每种品级的山参，价格将在原来基础上提价百分之十，只有这样，韩三顺才能保证四九城只有杨跃进一个人拿的到货。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西单狗立子的事儿听说过吧？哥们干的！”
杨跃进最后冷眼沉声警告道。
“哈哈……道儿上谁不知道我韩三顺最守规矩了，这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就是挣个辛苦钱儿，没多大野心，挣钱的大头儿还是你，好了，那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韩三顺说着举起了酒杯，朝杨跃进笑着示意。
“嗯，合作愉快，干！”杨跃进一饮而尽，见事情已经谈完，便站起身冲姚卫民歉意说道：“卫民，真不好意思，今晚我家里还有事儿，不能陪你痛快喝酒了，这么的，明天，明天我做东，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别介啊，我韩某人怎么说现在也是你的合伙人，怎么，喝一杯酒就走，这有点儿不给面儿了吧！”韩三顺没等姚卫民开口，率先摆手道：“杨跃进，我今天拔个份儿，你要就这么走的话，别怪我以后看不起你！”
“哼！”杨跃进有心发作，但最终忍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好，今晚不醉不归，你这拖着半截儿腿要是喝出个好歹来，可别影响了我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