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我南华宫乃是道家驻跸之所,又哪来的佛门功夫?罗旋小友,你天资聪慧、悟性过人。
奈何你心性未定,根基更是未稳。如今的你就休要想的太多,还是从龙华拳练起吧。”
说完,
成茂老道摆摆手,示意华阳带罗旋去别院练功,勿要再来打扰他修行。
《龙华拳》中正平和,讲究一个稳扎稳打,一大半是防御、小半是出击招式。
罗旋一边仔细跟着华阳老道练习套路,一边认认真真的听他讲解每一招的要点。
这可比罗旋上课的时候,听的认真多了!
武术招式,各有讲究。
哪门哪派的秘籍之中,都夹杂着不少棱模两可、似是而非的描述文字。
若是没有老师傅在一旁面传口授,就靠自己跟着秘籍乱猜的话,极有可能会误入歧途,最终不但练不成高深的武功,反而会深受其害、得不偿失。
罗旋跟着华阳老道练了《龙华拳》前三式,将套路和需要注意的关键节点,都牢记于心。
练习了大概有两个来小时,此时已经是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栖息在南华宫里的槐树、荒草之中的麻雀都忙着出去觅食。
罗旋收了招式,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对华阳道,“今天就这样吧,我得去上学了。你是吃油条、还是馒头啊?我去买一点回来。”
华阳老道哼了一声,“观里的小道人早已熬好了粥,贫道有一粥一咸菜足矣,何须你来献殷勤?”
“不吃算了。”
罗旋转身就走,“你以为我的粮票是捡来的啊?”
身后传来华阳的声音,“观里上上下下拢共五位同门,上有师叔、下有火道人,我怎好意思吃独食?除非你多买一些回来。油条...起码得买3斤回来才成。”
罗旋笑道,“大公鸡粘上几根孔雀毛,就想装凤凰?想得美。油条是细粮,一天就干掉我3斤粮票,我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说着,罗旋已经去的远了。
1根油条是1两,3斤就是30根。华阳老道开口就是30根油条,其实并非全部都是用来做早餐。
巴蜀农村里,油条还能用来和蒜苗一起炒,那个味道,有一点和回锅肉相彷,油条也能吃出一点肉味儿来。
华阳老道不能吃葱姜蒜这些气味强烈的东西,但他可以拿油条去炒青椒啊!
那也能当回锅肉解馋。
买油条的钱对于罗旋来说,并不多,拢共就1块8毛钱。
但主要是太耗费粮票了。
没办法,罗旋虽说嘴上不情愿,但人家好歹教了自己一大早上的拳法。
所以,
罗旋出了南华宫,便直奔餐饮服务社而去。
一下子买3斤油条,数量虽说有点多,但在餐饮服务社职工们的眼里,那也不是啥稀奇事情:生产队的社员家办酒席,大家都没有能力买到太多肉回去。
所以,
社员们办酒席的之时,很多时候就会买几斤油条回去当肉来使用。
油条、肉片,加多多的蒜苗一起炒,好歹也能充一道荤菜拿出来招待客人。
给华阳老道送完油条,罗旋便转身回家,准备洗漱一下就去学校里走一趟。
毕竟,自己跳级成功,现在已经是六年级的一名学生了。
但自己至今,还没有去一次六年级的教室呢!
感觉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第212章 生产队的大铁牛
罗旋刚刚走到家门口。
却见陈晓端,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站在自家门口敲门。
“咦,罗旋?”
陈晓端听见响动,转身看见罗旋,不禁一愣,“我还以为你在睡懒觉呢!敲了半天,也没见你来开门。”
罗旋嘿嘿一笑,“人家那几位客人,一大早就要起来赶路,我哪可能睡懒觉?再说了,咱农村人,天天要出工,可没人有睡懒觉的习惯。”
生产队里,除了5岁以下的小孩,可以偶尔睡睡懒觉之外。
其他人,真还不敢赖床。
要不然的话,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光那口水都能淹死人。
在生产队里,不怕别人说你憨,就怕别人说你懒。
生成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还敢懒吊吊的?
那样的话,以后娶老婆都困难。
罗旋打开门,
陈晓端随后提着东西跟了进来,“这是我妈给你熬的杂面粥,还有两个窝窝头、一块咸菜,你就凑合着吃吧。”
陈晓端手里这种食盒,基本上都是解放前打造出来的物件儿。
现在新社会了,农村社员们的家里,即便是要往田间地头送饭,那也是一个竹篮、两个海碗就解决了。
基本上用不上这种木质的、一共三层的“食盒”。
而且社员们家里除了主要的劳动力,其它小孩子,很多人都是没有早饭吃的。
这次陈晓端提过来的早饭,其实也不怎么好:一碗里面有砸扁了的黑豆、黄豆、豇豆,掺杂着一点点大米、捣碎的小麦熬制而成的粥。
这种稀粥,搁后世叫“天然纯绿色无污染健康食品”。
但放在这个年代,却是让人难以下咽的粗粝食物:只因为没经过深加工的豆类食品,它有一股天然的豆腥味。
还有就是缺乏粮食加工机器,捣碎的小麦颗粒,上面还带着麸皮,吃下去让人有点难以消化。
历史上有一位帝王,就是因为贪吃新小麦熬成的麦饭,而被活活撑死了...
罗旋拿起那碗粥,勉强自己咕噜噜的把它喝了下去。
自己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
但陈晓端的娘,给自己多熬了一碗杂面粥,自己又不能不领情。
要不然的话,那就没有下次了...
陈晓端见罗旋光顾着喝粥,却并不吃那两个窝窝头,不由感觉有一些奇怪,“我妈说你家里有灶没锅、缺快少碗的,所以才在做早饭的时候,给你多做了一份。
你怎么不吃窝窝头呢?光那一碗粥,怎么能抗饿?”
罗旋道:“我一大早上起来,吃了两个包谷粑,现在不饿。”
陈晓端道,“原来是这样啊?咯咯咯,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吃、准备把窝窝头留到中午当午饭吃哩。”
罗旋也笑,“那倒不至于。我虽说也是农村人,但还不至于穷到那份上。只不过学校里,确实也不少同学,她们的日子很是艰难,吃不起早餐。”
陈晓端微微叹口气,“何止是吃不起早餐?有不少同学,她们连中午饭都只有一把红薯干,甚至是一把炒蚕豆...哎,我一个月的工资,恐怕还不够贴补进去呢。”
这个时期,教育部门那是真正的清水衙门。
像陈晓端这种教书育人的老师,她们的工资经常会被拖欠一部分。
甚至是扣除一部分,用来支援各种建设。
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的教师,尚且过得不容易,而来学校里面念书的这些学生们,家里面则更是艰难。
尤其是其中有一部分生产队里来的女同学,她们的日子,才叫一个惨!
因为在她们父母的观念之中:金贵的粮食,要拿去优先保障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接下来就是家里的男丁。
因为这些男孩子长大之后,就会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所以他们的父母,就更看重这些男孩、更倾向于优先保障他们的粮食供应。
而女孩子嘛...大家都懂的。
这也不能简单地去责怪这些父母们重男轻女。
而是因为他们手头上的资源极度贵乏,使得他们不得不做出这种艰难的选择...
罗旋吃完饭,把碗、咸菜,连同那两个黑乎乎的窝窝头,一起放进食盒,“我中午在学校里蒸饭吃,用不着这窝窝头了。
放着又怕会馊。
所以你还是把它拿回吧,我这里还有几个包谷粑,你也一同拿回去,请伯母尝尝鲜。”
陈晓端笑道,“我是奉我家老母亲之命,过来给你送饭的,哪有反倒往家里搬东西的道理?要送,还是你自己去送,反正我不沾染这事儿。”
陈晓端母亲做的窝窝头,说实话,确实要卖相有卖相、要看相有看相。
但无论她如何手巧、如何会调味,毕竟全麦窝窝头还是口感粗糙、让人难以下咽。
罗旋有软糯香甜的包谷粑不吃,干嘛要去啃没盐没味的窝窝头?
陈晓端不愿意往她家里拿东西,那罗旋就只好把杜娟送过来的包谷粑捡了几个,放进食盒里,给陈母提了过去。
到了陈晓端家中,
陈母客气几句,然后对陈晓端道,“晓端啊,你昨天说学校里的领导,非得让你组织一个文艺节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晓端嗔怪她母亲一句,“妈,那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当着人家罗旋的面,说这些做什么呢?”
敲锣听声,听话听音。
陈晓端是一个骨子里,极其骄傲的人。
她上一次和罗旋澹澹的提了一下,这个文艺节目的事情,但其实陈晓端当时就出于一种: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的意思。
陈晓端只是随口一问,想看看罗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罢了。
因此,
这两天她被袁校长给催的不行了,但陈晓端始终也没有在罗旋面前,提及过这事情。
陈晓端的母亲,此时却装作不经意的、又旧事重提。
罗旋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
“我有一首儿歌,不知道能不能行?”
罗旋道,“只不过,我一不会谱曲、二不会填词。只能我哼唧出来,然后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陈晓端讶异的问,“那上次那首《生产队里的小社员》,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罗旋回道,“那是广播站的张维,他私底下去找人填词谱曲的,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陈晓端微微一笑:“哦,那我知道啦。没事的,你只要能哼出来,我就能给你写出来。”
陈母在一旁也帮腔道,“我们家晓端,那可是果民第一女子中学的高材生,琴棋书画都会一些。别说她,就连我也能替你伴奏呢...只可惜,家里没有古筝、长笛这些东西。”
“哎呀妈!您老是提以前的事情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