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久，一位老熟人找上门来。
“沈老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飞进热情和沈昊阳握手。
沈昊阳把带来的烟酒放下后，郁闷：“哎，别提了，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麻烦陈总。”
“沈老哥您说。”
对于这位帮助过自己的人，陈飞进还是很客气。
沈昊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来送贷款。”
沈昊阳这么说，其实没毛病，因为东方红集团本不缺钱，自然也不需要贷款。
沈昊阳显然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说是来送贷款。
陈飞进好奇问：“你怎么要跑起业务来了？高升了？”
“嗨，是被派去当支行行长，背上一屁股任务。”沈昊阳摇头苦笑道。
“是哪里？”
“金陵。”
“金陵可是好地方啊，六朝古都。”
“陈老弟，不怕你笑话我，我可是一点都没感觉有什么好的。”
沈昊阳委屈地说：“我原本当个副行长，整天无忧无虑，自从当上行长后，整天苦哈哈的。”
“更要命的是，现如今存款和贷款利率都降了，我去哪里拉存款啊！”沈昊阳委长吁短叹道。
“以前我们银行存款利率最高达到过14.98%年息，现在连5%都不到，这利率一降低，存钱的立马少了，宁可去股市里碰碰运气，或者跑来买国债。”
“然而，卖国债的钱，都要上缴给国家，搞得我们银行也开始缺钱了。”
陈飞进好奇问：“不应该啊，我看大家都把钱存在银行里，以备不时之需，你们怎么会没钱？”
“还不是上面开始清理三角债了么，计委、财政、经委、银行都有参与。”
“本来没我们银行什么事情，谁让我们银行有钱，被拉来当冤大头，负责掏钱。”
“嘿，我跟你说，这里面窟窿大得很。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别说是我了，就连中央领导都吓了一跳。”
沈昊阳压低了声音说：“好多企业，看似在正常经营，实际上早就烂透了，根本就是资不抵债，只要我们银行一断代，他们分分钟钟破产。”
陈飞进对于坏账的糟糕程度，一点都不惊讶。
只要对于80年代国企有了解的人，便不会感觉任何例外。
别说现在，放到30年后，地方债带来的同样可怕。
沈昊阳愤愤不平地说：“结果，这个窟窿要我们银行帮忙填。”
“其他部门负责找问题，我们负责撒币，大把大把往外撒，钱够用才见鬼了。”
陈飞进若有所思的说：“沈老哥，向你打听一下，是不是很多厂都抵押在你们银行手里。”
沈昊阳点点头说：“是的，抵押的厂还不少。”
陈飞进忽然有了个想法：“沈老哥，你们是不是可以把那些还不起钱的厂收走？”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绝不会那么干的。”
沈昊阳解释道：“把那些厂收走的同时，我们也要承担那些厂的债务。”
“那你们有没有可能只接收资产，不接收债务？”陈飞进开口问道。
“我们也想啊！”沈昊阳无比憋屈说道，“我们银行当初同意抵押，无非是看上那些土地、厂房和设备。觉得大不了把这些东西一卖，就能回本。”
“可后来，上面不允许这么做，表示债也要一起承包下来。”
“相当于，我们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一个不良资产，又买下了他们的巨额债务”
“这种亏钱亏到姥姥家的事情，谁愿意干啊。”沈昊阳说道。
陈飞进若有所思问：“他们若是还不了钱，估计连还利息都很费劲吧。”
“可不，那些高额利息，他们哪里能还的上啊。他们总是拖拖欠欠的，积重难返是迟早的事情。”
沈昊阳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陈飞进啊，你直接和老哥说，你是不是想接盘那些厂子。”
陈飞进点点头说：“是的，准确来说，我想要那些地皮，但我不太想处理那些糟心的事情。”
“我希望那些不良资产别给我惹来一身骚。”
沈昊阳纠结说：“说实话，有些难办。”
“那些厂，很多属于集体企业，别看抵押给我们银行，实际上，我们并不能真的动这些集体企业。”
陈飞进不解问：“为什么不行？反正很多企业还不上，不如你们把他们收回来，然后转手卖给我。”
“他们欠你们银行多少钱，我出多少钱来买。”陈飞进就是这么霸气，因为他知道，国内的通货膨胀，将在1996年达到顶峰。
如今的软妹币是一年不如一年值钱，看看汇率便能知晓一二。
所以，陈飞进是打算，趁着通货膨胀没结束，把手头的软妹币都换成固定资产。
银行的贷款也是能借就借，只要银行肯贷款给他，他就敢贷。
可如果这些不良资产无法购买，那整个计划将大打折扣。
沈昊阳一琢磨，发现好像还真的有可操作的余地。
只是这产权归谁所有，恐怕是个糊涂账。
沈昊阳思考了许久，才说：“我说飞进啊，理论上你的说法是行得通的，唯一的问题是，会涉及到一些扯皮，我需要回去研究研究。”
陈飞进继续添一把火说：“你大胆去问问吧，我先给你一个准3.4话，只要是城里的厂子，我都愿意收。”
“你想想，你们手里那么多不良资产，最后只要卖给我，不是可以省了不少麻烦。”
“如果钱不够，我还可以找你们银行抵押贷款。”
“至于存款任务，这更好解决，我会让我们财务，在你任务截止前，突击存款，走一个流水，不就能帮你把任务完成了。”
沈昊阳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是啊，这妥妥的是一举三得，既甩开了包袱，又完成了任务。
沈昊阳微蹙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开来。
在来之前，他踌躇了许久，现如今，似乎“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昊阳一咬牙，说：“行，你等我回去问问各地方政府的意见，看能说服多少。”
见沈昊阳起身要走，陈飞进一把拉住：“沈哥，这事情不急，相信我，这件事情难度不在地方上，而在企业身上。”
“这话怎么说？”
陈飞进不着急说：“现在是饭点了，我们先去吃顿饭吧。”
“我们边说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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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我馋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们的身子
吃饭的时候，陈飞进拉上了丁原香。
在看到丁原香时，沈昊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大老远从金陵跑到榕城来，不仅仅是因为和陈飞进熟络，也不仅是因为陈飞进有钱，肯掏钱。
还有一层寓意，是为自己的侄女沈岚把把关。
那丫头大二的时候就公派出国留学，去了米国。
现在已经大四了，虽然打算读研，但最多2年，便要毕业了。
从目前的处境来看，那丫头可能是想要留在国外，不打算回来。
家里面自然是非常反对，毕竟以大哥家里的情况，在国内混的肯定比国外要强。
但这年头，米国的月亮都比国内圆，又有多少人愿意回来。
大哥家里没少发愁，为此还断了沈岚那个丫头的生活费。
可长辈们又心疼孙女，偷偷寄零花钱。
沈昊阳思来想去，觉得必须要让侄女沈岚看到国内的好，心甘情愿回来。
要想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沈昊阳首先想到的是陈飞进，这位自己一直看好的年轻人。
年轻有为，年纪轻轻手里的公司规模，比许多国企都要大。
16每年的出口创汇，更是惊人。
公司更是开到了海外，生意越做越大。
这次更是了不得，直接在米国举办了发布会，据说在米国的硅谷成立了新公司！
然而，面前这位美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亦或者是衣着品味，比港台明星都要出众。
自己的侄女和人家比，似乎毫无优势。
光比陈飞进小二、三岁也算不上什么优势吧，哪怕面前的美女看起来比陈飞进年长一些，依然不占优，毕竟这年头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况且，陈飞进不带别人，唯独带这个女的来，关系想必非同寻常吧。
好在，陈飞进在介绍时，只说丁原香是集团的首席律师，主要负责国际诉讼。
这让沈昊阳松了口气。
只要还没确立关系，一切都有希望。
沈昊阳回到了正题，问：“陈老弟，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觉得地方政府不是最大的阻碍。”
陈飞进笑着解释：“沈老哥，道理很简单。”
“地方政府也是巴不得甩掉包袱，他们是不会在意那些厂的死活。”
“所以，地方政府是绝对支持你们银行。”
“但那些企业是绝对不会同意，或者说，那些实控人不会同意，他们必然会极力反对。。”
“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沈昊阳没有反应过来。
陈飞进解释：“如果你们银行真把厂子都收走的话，那些厂长十有八九是不能继续当厂长，他们肯定不干。”
“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沈昊阳愤愤不平说，“他们都是集体企业，应该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安排。”
陈飞进摇摇头：“那些企业，哪一个不是关系户，在大事上，地方的领导还是比较尊重企业自己的意见的。”
“而且有些企业，还是能正常还利息，你们银行也没理由强行收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