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键抬头看见柳华在看他:“看我干嘛?走啊!”
这句话不只是戏内的提醒,也是在提醒他:导演没喊停,表演要继续!
柳华回过头,还是有些慌,这次开始低头看路了。
而他背后的于键,也低头乐了起来,脚底打滑确实太搞笑了!
“好,过!”夏恪拿着对讲机喊道:“这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
“这还精彩,吓死我了!”柳华挠了挠头,这要是真的摔倒了,别的不提,光服装、邮包啥的沾上了水,硬拍就穿帮了,不硬拍,那不是影响拍摄进度了吗?
确实,如果这个镜头里,他直接摔倒了,那夏恪肯定是不用了,因为作品里,父亲最终要认可儿子的送信能力的,但你走路都摔跤,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现在这样,反而是让他很满意:“不错,最起码你要滑倒的时候,没有看着镜头抱歉,你要看着镜头抱歉,这镜头就算是毁了!”
夏恪不禁感慨啊,难怪说很多经典镜头都是无意间所拍摄出来的。
原作中,并没有儿子脚底打滑的剧情,但此时这个镜头,放进影片里,一点不突兀,反而多了些有趣的元素。
儿子打滑,第一时间看父亲,刚被提醒过看脚下,自己不听就打滑,很可能被训啊,而且很丢人的,发现父亲没说,才稍微有些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而父亲看到了儿子叫底打滑,为了给他保留自尊,假装没看到催他往前,等儿子一转头,再自顾自的乐起来,多么有爱又好玩啊。
于是,这个镜头就被夏恪给保留了下来!
俗话说,父爱如山,父亲的爱总是深沉、稳重,山是无言的,父爱也是无言的,往往父亲不会那样直接的表达他对你的爱,但你只要用心感受,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父爱。
东方传统中的父亲形象,大多数是严肃的,对孩子的爱也是克制的,他们会保持着父亲的威严。
影片中,父子俩感情就是如此,从刚开始的陌生、隔阂,到之后互相理解了对方,虽然都没有直接用语言表达,但那种对对方的爱会让你慢慢感受得到。
这部影片,也没有那么多让你情绪有巨大起伏的地方,但往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泪拆两行。
刚开始,父亲常年在外送信,回家的时间不多,儿子对他是不满的,因为他和母亲半辈子都生活在等待、守望中,等他回家。
最极端的时候,他甚至认为父亲根本不爱他,父子间有明显的陌生与隔阂,甚至连“爸”都叫的少。
俩人开始出去送信的时候,孩子热情的让妈妈回去休息,父亲还有些吃醋:【妈,妈,的,叫的还挺亲!】
之后的邮路里,俩人关系慢慢拉近,儿子知道了父亲有多么辛苦,父亲也知道,在山外生活的母子俩也不容易,生出对爱人的愧疚,渐渐的隔阂变少,体验到对方的爱。
其中有两个能让人情绪起伏较大的地方,一是在五婆家读信。
送信路上,父亲突然拐弯,说要单独送一封信,俩人辗转到了五婆家,五婆是独自一人居住的老太太,儿媳妇在生孙子那年难产离开了。
孙子是这山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孩子,跪着说真的要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甚至他父亲去世他都没有回来过,只是每年寄来个汇款单,老太太哭儿子想孙子,把眼睛哭瞎了。
邮递人父亲,隔三岔五的就带着一封空白的信封和十元纸钞去看望五婆,拿着空白的信给她读信。
父亲以后不跑这趟邮路了,读了一半换儿子来读,开始看到空白信纸时,儿子是懵的,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读了起来。
开始对新邮递员不放心的五婆,听完笑了:“听他读信就像我孙子在耳边说话一样...”
离开后,儿子内心敬佩父亲,同时也有些不平,凭什么她孙子自己不回来,要让咱们当好人?
不只是他,看影片的时候,谁都有一种感觉:【这孙子真是太孙子了!】
在这种愤怒的情绪里,很容易忽略掉父亲回应儿子的一句台词:【他是大学生,我们知道的他会不知道?】
是啊,影片没有交代孙子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属于留白,大多数观众都会想着,这孙子应该是离开了山里就不愿意再返回贫困的家乡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工作不允许他回去?就像是执行科研任务,在公车上碰到多年未见的爱人都不敢相认的那位科学家一样?
此时,影片中的儿子心生感慨:【出门在外的人,总是有很多原因顾不上想家,倒是家里的人牵挂他们!】
也是在这一刻,他开始理解父亲,不再为自己和母亲常年在家生活在等待中而认为父亲不爱这个家,只是他还有别的重要的事,通过两条腿,给山里人带去“想头!”
这一场五婆家的戏,拍摄时,让很多制作团队的成员都有些红了眼眶,饰演五婆的演员,是夏恪老师的老师,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特写镜头里,镜头定格,她整个人也定格,沉浸在柳华读信的声音中,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眼睛,眼里那种对后辈的温柔,直击人心。
五婆知道那信是空白的嘛?可能知道,因为信上没有一点笔压过的痕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老太太,平时全用手触摸,会感受不到?
但她假装不知道,她要相信她所相信的:那信就是孙儿寄来的!
这里,父子俩互相理解了,还有一处地方,则是父子俩彻底解开隔阂的地方,淌水路!
跨过一条河,能少走八里路,父亲的腿病就是因为常年下水有了病根,儿子以父亲的腿不能沾水再加上他已经接班了为理由,提出了背他过河。
走在河里的儿子,震惊原来夏天再热,河水都是冰冷刺骨的!
趴在儿子肩膀上的父亲,回忆起了小时候,儿子骑在他脖子上的场景,不由得泪水落下。
山里老人说:【背得动爹,儿子就长大了!】
此时,父亲也终于能放心的把这送信的差事交给他了!
柳华拍这场戏背着于键老师时,那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慌张,他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了前两天拍摄时脚底打滑的事儿,那时候他打滑就算倒了也只是他自己摔一下,衣服道具弄脏了,影响点进程。
要是把于键老师摔了,那就是大罪过了,所以他走的很慢,确认落脚点稳当了,才继续向前。
“导演眼光就是好,这小柳演的越来越好了,把那种背着父亲过河小心翼翼演的真不错!”王兴由衷的赞道,借着夸小柳的语气夸夏恪。
夏恪反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怕摔了于键老师?哈哈哈哈哈!”
第一二三章 女友探班
“导演,我觉得还可以再来一遍,这个笑容我自己看起来有些假!”
女演员沈小好,柳华的同学,在监视器前跟夏恪商议着。
此时正在拍摄的是父子俩在路上碰到少数民族姑娘的戏。
漂亮的女孩,让年轻的儿子一下就看呆了,之后俩人在村寨喜酒宴的篝火晚会上,一起跳舞,一起玩闹,父亲也回忆起了他与爱人曾经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没有后续,父亲问儿子是不是喜欢他?但儿子表示不会娶她回家,因为如果带走了她,她会和自己母亲一样,一辈子都想家,想念这座大山。
这时候,父亲反思到这些年,他亏欠了自己爱人,太多太多。
“时间还很充裕,倒是可以保一条,其实我觉得不错了,有时候自己演戏自己看着别扭,其实已经很好了!”夏恪笑着解释道,对于认真抠自己表演内容的演员,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不过确实如他所说,这个少数民族姑娘回眸一笑的镜头,已经达到甚至微微超出了他的标准了,但人家还觉得不好,那夏恪也不可能不同意嘛!
“谢谢导儿,我这就去准备!”沈小好笑了笑,飞奔而去。
此时,看这边聊完了的副导演走了上来,对夏恪说道:“夏导,消防的负责人来了,要跟咱这最大的谈,制片出去采购了,只有您去了!”
这部影片在渡河之后,有一个老二(剧中狗狗)叼着木柴给父子俩用来生火烤腿的戏,同时在少数民族村寨,也有篝火晚会的戏。
众所周知:山上放缕火,所里关个我;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所以这种戏份肯定是要提前跟消防部门报备,在安全防护工作检查到位的同时,才能进行拍摄,遵纪守法的夏恪对这点很是重视。
“行,那你盯着点现场,我回来后马上开拍!”
报备沟通很顺利,没多久,夏恪就已经回来了,坐在监视器前时,女演员已经背对着镜头就位了:“准备开始啊,小沈别紧张,之前已经过了,自然点笑就好,来各部门准备!”
“六场三镜四次!”场记打下了场记板。
“开始!”夏恪通过对讲机下达了指令。
监视器画面里,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演员缓缓扭身,看得夏恪一脸别扭,拿出对讲机:
“咔,你怎么还自带上慢动作了?镜头就是升格拍摄,你不用更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加自己理解也不要这么加。”夏恪通过对讲机下发着自己的指示。
按理来说,导演讲戏的时候,虽然演员距离导演很远,直接看不到导演,但也应该是要回身看摄像机,让导演能通过监视器看到你的表情,这也是一种礼貌。
但沈小好没有,还是背着身,给了个OK的手势,重新站在那里进入状态。
夏恪也没跟她计较:“再一遍啊,不行就用之前的了,别加自己的理解,自然一点!”
又是一番指令,这次转过来的速度就正常...就快了,很快她就转了过来,冲着摄像机笑了起来。
这速度直接就让夏恪有些烦躁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扭头,跟变了个人似的,拿起对讲机正要开怼,看清楚了监视器中的脸,正用一种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他。
不是剧组的演员,那当然不能开怼了,夏恪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和无奈:“赶紧过来,别捣乱,我们这拍摄呢!”
张娅菲笑着小跑了过来,在当前位置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拍摄下一个镜头,很显然,这是一帮人串通好的,要给他一个惊喜。
难怪啊,明明镜头已经超过预期了,沈小好还要再来一次...
“嘿嘿,在监视器前看到我,有没有感到惊喜?”张娅菲跑过来,周围人多,没好意思直接往腿上坐,在夏恪的导演椅旁边直接蹲了下来,仰视着他。
惊喜,看到的一瞬间真没有,差一点点就要骂这个演员了,刚才还那么有灵性,现在一会慢了一会快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当然是有了,不对啊,昨天你不是还说《灵摆二》要采购的东西特别多,来不了了嘛?”
听到自己的惊喜成功,张娅菲整个人也很雀跃:“骗你的,我早就把之后几天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然后抽出时间来找你啦,说好的要来探班嘛!”
她一说,夏恪就发现她虽然化了妆,但整个人的疲态还是抵挡不住,很可能为了抽出来找自己的几天,在前几天里处理了很多之后的工作,再加上旅途劳顿才尽显疲惫。
发现这个,他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站起来把女朋友安排到了导演位坐下,接着心疼的说道:“没几天我这个戏就拍完了,作为监制我也去横城进组了,没必要把自己弄这么累嘛!“
张娅菲抓着夏恪的一条胳膊,头靠了上去,撒娇道:“等不及想见你了嘛,这几天满脑子都是想见你想见你的...”
夏恪爱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是啊,有段时间没见了,金鹏奖颁奖后见面了一次,她恭喜了一下自己,就跑去横城做《灵摆二》制片了,夏恪也很快来到滇省拍摄《那山》,只有视频通话才能见一面。
导演监视器旁边,正蹲着吃苹果的吉兆对许多说道:“许多啊,你说为啥咱吃的是糖心丑苹果,但吃起来怎么那么大酸味呢?”
“不可能,我们滇省的苹果都是甜的,没有酸的!”许多很是认真的反驳道。
吉兆无语,唉,这人,一点脑回路都没有,我明显是在说他们的爱情让我们很羡慕,如同恰柠檬一样很酸嘛,这都听不懂!
......
夜晚,篝火晚会,这边摆着篝火载歌载舞,那边烤肉串、烤羊肉的味道香气扑鼻,张娅菲跟夏恪学到了,花钱买奶茶不如买肉,大伙吃得过瘾。
“导儿,你也跟弟妹上去跳跳呗,反正是群演镜头,多你一个不多!”副导演笑道。
夏恪回头看了眼张娅菲,正一脸向往的看着篝火晚会里,一起跳舞玩闹的柳华、沈小好,点点头:“行,弄俩身衣服来!”
这场戏,就是一群人载歌载舞,主要镜头拍摄跳舞的柳华和沈小好,群演确实没多大要求,很多制作组团队有表现欲望的人都换上衣服上去嗨去了。
“早就准备好喽!”服装组组长跟变魔术一样,立刻出现在了他面前。
嘿,这都准备好的啊,套路,都是套路!
第一二四章 你说呢,佳肴!
篝火晚会玩是玩嗨了,吃肉也是吃美了,唯一让制作团队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酒没有喝尽兴,夏导定了规矩,不能喝过头影响第二天的拍摄。
这一天,他压抑了大家的酒兴,在杀青宴上就全还回去了,那是被一桶猛灌啊,跟《白夜》的庆功宴一样,整个人完全喝懵了。
那天在庆功宴上,他喝多了是直接昏睡,今天不同,在饭桌上,听了群演许多讲他的横漂经历,夏恪不由的回忆起了前世做场工在KTV里听到的鬼哭狼嚎。
那些群演,在ktv里用励志歌曲,给自己加油打气。
前世励志歌曲太多太多了,不过夏恪最喜欢的还是周董的一首歌,名叫《瓜(蜗)牛》!
这一喝高,他直接嚎起来了:【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如果有同样在前世听过这首歌的人来听,会发现,除了歌词一样,其他哪哪都不一样,完全是瞎唱,也不怎么好听。
第二天一早,当夏恪通过张娅菲的手机,看到视频时,那种脚趾抓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愧社死的感觉是极难形容的...
看着他的窘样,张娅菲乐不可支,前段时间在我家看我照片的时候那么嘚瑟,现在全还回来了吧?
我以前的照片像素还不高,你这可是超清的呢!
“赶紧删了,赶紧删了,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