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光见这个大姐如此坚决,他看了一眼周正,二人面面相觑也没说什么。
中年妇女又气又恼地说:“办案子的那些人把他抓走了,连让他说话的机会不给!我无处申冤啊。”
张阳光见状,安慰着她说:“大姐,这肯定不能怪警察。”
“警察抓人都是有证据的,只要有证据证明是你儿子有嫌疑,他才能下抓捕令,他们不会随便抓人的。”
“可是我儿子被抓进去了呀!”这个大姐气的眼泪直流。
“这周围的租客邻居哪个不知道我儿子是被冤枉的,但是大家没有办法呀。”
“而且我儿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别人不了解他,我了解!”
中年妇女气得脸都红了。
周正听了也表示疑惑,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儿子不会做这种事情?”
“很多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带有滤镜的,很有可能你并不了解你自己的孩子。”
周正说的是实话。
他是一个作家,很多情况下写东西都会带有自己的情感,所以他特别理解那些爱子心切的人。
“绝对不可能!”中年妇女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的儿子有一点弱智!”
“有一点?”张阳光愣住了,他看着这位大姐,十分认真的说,“大姐,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决定着你儿子的未来。你可考虑清楚了!”
中年妇女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道:“确实,我是爱子心切,没有把他的实际情况说出来。”
“我的儿子不是有一点点弱智,是严重的智障患者,之前居委会还给我们发了残疾人证。”
“他虽然现在已经快30岁了,可是他的脑子……医生说只有5岁小孩的智商。”
中年妇女说到这里,猛的抬头看着张阳光,十分激动的抓着他。
“张律师,我就问一下,这种情况,你觉得他会有杀人强奸的行为能力么?”
张阳光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儿子的确是你所说的那个情况,那么他是不具备犯罪能力的。”
“一定是你隐瞒了什么,所以才会让警方误以为他是犯罪嫌疑人。”
中年妇女低下了头,十分羞愧地说:“是我是隐瞒了!”
“我好不容易从山里面来,带着儿子在这里找工作,我也想让我的儿子被人看得起,就给他找了一个清洁工的工作,天天就负责倒一些垃圾活,也很轻松。”
“为了不被人看不起,我对外都说我的儿子只是有一点点傻,但是并不是什么智障。”
“本来那家保洁公司想辞退我儿子,我千辛万苦跟他们证明我儿子脑子没问题,而且我儿子只要了一般的清洁工一半的工资,所以他们就把我儿子留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呀?”张阳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里好歹是帝都。对于残疾人的福利保障有很多,如果你想让你的儿子有正当的工作,完全可以去寻求帝都这里的残联,他们会给你儿子一个合理的安排。”
周正看着她,十分无语:“大姐,你自己证明了你儿子是个正常人,那么他就应该具备正常人的行为和能力。”
“所以你现在再说你的儿子是智障,警方只会怀疑你是为了逃避刑罚责任故意扭曲事实。”
张阳光回头看着周正,诧异地说:“不错呀周副会长,这你都知道!”
周正害羞的笑了笑,说:“我之前也挺喜欢看推理小说的,有读到过这种情节。”
“那你有没有读到过这种情节该怎么处理?”
周正笑道:“除非你能证明他的儿子是无罪的。”
中年妇女一听,立刻给张阳光磕着头说:“张律师求求你,我已经犯了错,现在只求你把我儿子救出来。”
张阳光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这样吧,你等我这两天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再去你这里了解情况。”
“等不及了!”中年妇女激动的抓着他说:“张律师,我儿子明天上午就要停审了,而且这是二审,如果还是不能翻案的话,我儿子真的要坐牢还要枪毙的。”
张阳光有一些为难。
这距离颁奖典礼还有十几个小时。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后,扭头对着周正说:“周副会长,这次颁奖典礼麻烦你代我出席,我就不去了。”
周正一听,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不行的张阳光!这可是矛顿文学颁奖大会啊。”
张阳光笑了笑说:“我知道。”
周正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那个中年妇女无助的眼神,他将肚子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真的要放组委会的鸽子吗?”
张阳光看着中年妇女,随后又看了看周正,严肃地说:“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现在不帮他的话,他的儿子很有可能会因为错案入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可怜的当事人
“所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个人得失。得奖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但是相比较一个人的命运而言,奖项算的了什么?一个是虚无缥缈的荣誉,而一个却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的案情。”
“周正,你平心而论,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周正沉默了。
他拍拍张阳光的肩膀说:“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理由留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张阳光说:“本来我也不会得奖,这次来也不过是和这些作者们,文人们见个面。给得奖的捧场。除此之外,我的作用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周正无奈的笑了笑。
他说:“张律师,你的作用可不仅仅于此,不过你现在已经决定去帮你的当事人,那么你就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张阳光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告别了周正之后,和中年妇女来到酒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张阳光大致的了解了一下这个中年妇女的情况。
这个中年妇女姓李。
今年49岁,她的儿子叫李小宝,今年21岁。
李小宝曾经是个正常的小孩,但是因为年幼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被医生误诊了,大脑被烧坏后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自从李小宝被医生诊断为残疾之后,李大姐的丈夫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这么多年,李大姐一直是一个人把孩子带大,非常辛苦。
本想着在城里面赚一点钱,年老了之后还可以回家种种菜什么的,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灭顶之灾。
“李大姐,这前面就是你住的地方吧?”
李大姐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就是这里。”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看了一眼出租车费,顿时肉痛不已。
张阳光没说什么,他拿出手机付了车费之后带着她下了车。
李大姐的出租屋是在一条巷子里,巷子十分阴暗狭窄,来来往的,也大多是和李大姐同样面孔的人。
绕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看见李大姐家中的情形之后,张阳光对这个李大姐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
穷!
实在是太穷了!
这个屋里面,唯一能够坐人的地方可能就只有那张塑料板凳。
那张塑料凳子也很旧很旧了。
张阳光看着李大姐这干干净净,却十分简陋破败的家,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遇到这样灭顶之灾的家庭还有多少。
他们没有任何能够打官司的成本,即便是法律援助的那些律师,也会因为他们贫穷,不会好好办案。
“李大姐,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一遍。”
李大姐将手里的一本卷宗拿到他的面前说:“我这个人嘴笨,我怕说了你也听不清楚。”
“我之前的律师也帮我总结了很多,你可以看看。”
张阳光看见她还有保留了卷宗,顿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像李大姐这种文化程度很低的人,而且法律意识比较薄弱的人,很有可能在叙述的过程中漏掉很多关键信息。
他查看了一眼李大姐的卷宗,却不由的皱了眉。
“李大姐,你说你的儿子是早上六点多出的门,对吗?”
“对对对,他每天七要上班,所以一般都是六点多钟出门。”李大姐说。
张阳光皱着眉,看着她说:“具体是六点多少分,你还记得吗?”
李大姐愣住了,她说:“嗯……应该超过六点半吧,我也不太清楚。”
张阳光合上了所谓的卷宗,他看着李大姐,语重心长地说:“李大姐,你好好想一想,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
“我看了一下这个案子的案发过程,法医推断小女孩的死亡时间是在6:48。”
李大姐茫然的看着张阳光。
张阳光十分认真的告诉她:“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儿子是在6:48以后出的门,那么他就没有作案动机。”
李家姐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她抓着张阳光的手说:“我记得他那天是六点半以后就出的门,还跟我说生怕自己迟到了。”
“你再好好想想,具体是几点!”
李大姐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流着泪,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张阳光点点头,说:“没事,你别着急。你的残疾人证明之前拿给律师看过没?”
李大姐红着眼睛说:“我之前拿给律师看过,但是律师说我上庭之前没有给法院出示这个证物,所以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也就是你们那天开庭的时候,你没有证明你自己的儿子智力有问题,对吗?”
李大姐点点头:“是的,当时那个律师让我不要证明我儿子的智力有问题,他说证明了也没用,搞不好法官他们还会重判。”
张阳光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实在是太稀奇了,怎么会有律师会跟当事人说这种话?
所有的律师都会要求当事人出具有力的物证,怎么会有这样禁止让当事人出具证物的律师呢?
他看着李大姐,严肃地问:“之前给你办这个案子的律师是谁?”
李大姐稍微想了想,然后说:“是一个法律援助的律师。”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建国。”
李建国?
张阳光皱了皱眉。
这名字特别特别的普通,可以说走在大街上喊一声“李建国”可能就有好几个人回头。
可是在律师圈里面,能够叫李建国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看着李大姐说:“这个李建国他是哪个单位的?”
李大姐十分茫然,她听不懂张阳光在说什么。
张阳光给她解释道:“他是哪个律师事务所派来给你法律援助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我只知道当初给我们做法律援助的女孩说,这个李建国是一个很有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