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声喊。
方老板却是听出来了，“哎呦呦，这事儿闹的，怎么也不捎个信儿就来了？”忙不迭起身，把茶壶放在椅子上，迎出门去。
门外边果然是秀莹，一见这熟悉的院子跟师傅，就带了泪。
“快！快进来，瞧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师傅也好拾掇拾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秀莹看着师傅都老了，不由带着哭腔道：“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拾掇什么？我想回来看看，您不高兴啊？”
方老板终于找回状态，兰花指一翘，“死丫头就你会说嘴，快，快进来。”
这才看到四周四个伺候婆子，外围还有几辆小车，二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大热的天还穿着黑绸褂子，微风吹过，腰间露出镜面匣子来，当下方老板就腿一软。
领头的见吓着人家了，咧着嘴一笑，脸上的疤愈发狰狞。
“几位，要不，要不进来喝口茶？”
领头的一拱手，“不麻烦，不麻烦了。”
方老板这才放下心，领着秀莹往里走。
“秀莹呐，这回，就算是你不来，我也得求到黄先生、韩少爷那里去了。”
秀莹疑惑道：“师傅，您遇到什么事儿了？”
方老板欲言又止，“先进来，进去坐。”
到院子里，把一个凳子搬给秀莹坐，自己在太师椅上坐下，“哎呦”一声，却是坐到了茶壶上。
周围的孩子们一齐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把茶壶拿屋里去，都来见过你们师姐。”转头又对秀莹说道：“这批孩子，都是从京城回来之后才收的，太皮，不好教。”
秀莹笑道：“您总说不好教，还不是都教出来了？”
方老板自然觉得脸上有光，骄傲的笑笑，“那是，那是，别看我唱的不怎么样，教徒弟可是尽心尽力的。”
说话间，里屋有人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当时就喊了一声，“师姐！”
然后眼泪就下来了，飞奔过来。
却是一个少女，一把抱住秀莹，呜呜哭起来，“师姐，我想唱戏！”
秀莹看着跟自己打小就要好的师妹，“秋玲，怎么了，谁不让你唱戏了？”
秋玲只是呜咽，说不出话来。
方老板挥手让孩子们到后院玩儿，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秀莹，你有所不知，从京城回来之后，咱们的班子就红了，找咱们唱包月，唱堂会的都不少，你师妹她也开始唱头牌，本来都好好的，可后来有个小开，一直纠缠不放。”
秀莹打小在戏园子里，这种事自然见的不少，跟了韩枫以后，世面更是见得多，什么少爷小开自然不放在眼里，“小开？他就是再有钱，还能不让唱戏不成？”
方老板苦着脸，“你有所不知，人家，人家指名道姓要收了秋玲，秋玲要是喜欢他就算了，我自然没有不放人的道理，可秋玲一心想唱戏，不想嫁人，何况那人无非是仗势玩弄，哪把咱们这些戏子当人看啊？不同意，他就带着人带着枪，在戏台下坐着，谁还敢来唱戏？这不，秋玲都在家歇了半个月了。”
秀莹柳眉倒竖，“还有这种人？真是目无王法，师傅，您放心吧，回头我跟少爷说一声，这种人不敢乱来的。”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第141章 回戏班
一辆卡车突突突驶过来。
负责保护秀莹安全的护卫们连忙上前拦住。
后面跳下来一群大兵，领章肩章都摘到了，一个个衣服也不好好穿，有戴帽子的有不戴帽子的，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驾驶室里又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没穿军服，不过是二十来岁年纪，油头粉面的，笑容玩味，“呦呵，这方老板娘们唧唧的，还知道请护院呢哈哈哈！”
旁边一个副官模样的人上前不屑说道：“淞沪护军衙门办事，快滚蛋。”
领头的疤脸护卫叫吕昆，当下上前道：“这位军爷，里头有家眷，您几位办什么差？”
副官嚣张惯了，淞沪护军使虽然在上海滩以南驻扎，但他们这些卢少爷的狗腿子没少进城玩，每次都是大摇大摆，穿着军服，摘掉领章，一般的巡捕也犯不着惹他们，工部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裤裆没夹紧，把你漏出来了，赶紧滚蛋，我办什么差，还要告诉你吗？”
后面的卢小嘉点着一根三炮台，用公鸭嗓子开口道：“告诉他也没关系，办差，就是办娘们儿嘛，哈哈哈。”
后面的兵痞一并笑起来，不时还有粗俗玩笑传来。
吕昆脸色变了，他不知道里头还有个小师妹这茬儿，以为说的是他负责保护的宪太太呢！
看来是宪太太的美貌被人盯上了，主辱臣死，要是主母被这样侮辱，也别混了，一边打了个手势，一个机灵的转身就跑，另一边吕昆拔出手枪，在身上一蹭就上了膛，拔枪就打。
副官难以置信的倒下，我是军官，你是混混啊！你他妈当街杀人？
卢小嘉把烟吐了就往车后面冲，大兵们先是乱作一团，然后开始还击。
一场小型战斗开始了。
卢小嘉出行一般都带着四五十人，长枪短枪齐备，吕昆这边有二十来人，但地形不好，没有什么遮蔽物。
兵痞们在大卡车后面朝吕昆他们射击。
院子里，方老板一个劲的哆嗦。
“这怎么话说的这是，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哎呦。”
还是秀莹比较镇定，从手包里摸出一把小手枪，“师傅，咱们先到后院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咱们。”
秋玲也吓得哆嗦，“都怪我，都怪我，我跟他走就是了，我不能连累大伙儿。”
秀莹拽着他俩往后院走。
门口，吕昆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他枪法很好，几乎一枪就能带走一个兵痞。
卢小嘉状若癫狂，梳的很板正的背头也散落在额前，“打！给老子狠狠的打！妈的，他们这是反了天了！”
他堂堂卢大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你们他妈一群流氓，还敢跟我叫板？
吕昆一个翻滚，躲到一辆小汽车后面。
弟兄们不断倒下，现在只剩下六七个人。
到底还是兵，哪怕是兵痞，也是受过训练的，何况他们人枪都更多。
“死守！”
吕昆咬着牙嘶吼。
护卫们都是优中选优，自然没有孬种，当下就有人附和，“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争取多拖时间！”
卢小嘉躲在卡车后面，从缝隙里往这边看，双目通红，“上啊！他们不行了，快，那个领头的，要活的！”
兵痞们已经死伤二十来个，这时候都畏缩不前。
“都他妈上！解决他们，轮了里边的娘们儿，我给你们发大洋！谁不上前，回去我弄死他！”卢小嘉完全疯了，连踢带打，要求兵痞们往前冲。
不得已，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举着手枪，领着大伙儿上前。
“砰砰砰！”又是一轮交火。
又有几个兵痞倒下，但吕昆这边也只剩下四个人。
“啊！”吕昆突然一声痛呼，抬手一枪解决掉一个偷偷绕到侧面的兵痞。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骨被打穿了。
咬着牙，向外打量了一下，看来今天，是栽了。
用尽全身力气喊，“宪太太！想办法跑！”
卢小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他妈不对啊，宪太太，为什么戏班子里头能有被称为宪太太的人？
但犹豫很快就被抛之脑后，他爹是淞沪护军副使，手底下有人有枪，在上海滩这地界上，除了洋人，谁能动得了他？
“上去，上去！他们不行了！一人一百块大洋！死的发给你家里人！”
卢小嘉也没废话，就是用发钱也刺激士气。
终于有人继续带头冲。
“上！有钱，死了也值了，他们已经不行了，咱们分几面冲！”
“打进去，抢娘们儿！”
杀红了眼的人纷纷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一个打光子弹的弟兄猛地扑向有一个兵痞，掐住他脖子，即使身中数枪也没松手。
吕昆用最后两发子弹消灭了两个敌人，然后双手双脚被打穿，倒在地上。
卢小嘉慢慢走过去，看着一地死人，大声嘶吼，“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我就是想玩个女人，至不至于，至不至于！”
一边吼叫，一边掏出手枪。
“砰砰砰！”几枪打在吕昆的手臂上。
卢小嘉蹲下来，揪着吕昆的头发，喘着粗气，表情狰狞，“你为什么这么狂啊，为什么要开枪杀人啊，你是谁的人？”
“呸！”吕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卢小嘉脸上。
卢小嘉擦了擦，然后笑了。
“好，行啊，你有种，这不比玩女人刺激多了吗，你能打是吧，你有我人多吗？你这么牛逼，怎么躺地上了呢？我一百大洋就能买一个人来跟你拼命，我能杀你一千回一万回。”
说罢，从腰间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顺着吕昆脖子的侧面插进去。
割下来，举起眼前，“你再吐啊。”
卢小嘉笑出声来，“你再吐啊！”
有的兵痞背过脸去，不看这一幕。
“砰！”
卢小嘉一下跪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自己的腿，上面有鲜血涌出。
“至不至于！至不至于！我他妈，又是谁啊！”
一队队人马由远及近，黄胖子一只胳膊掉在脖子上，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打进宅子里，然后又看到地上的人头，脸色瞬间铁青。
第142章 混战
挥挥手，兵痞被乱枪打死，剩下一个被带去问话。
韩枫从车上下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切。
黄胖子过来，低着头，“少爷，弟兄们都死了。”
韩枫一言不发，往前面走。
卢小嘉被按着跪在地上，挣扎着抬起脑袋，喘着粗气嘶吼。
“我爹是护军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