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怨女人没底线，主要是在以往的上海滩，这样的事儿再平常不过了，混乱的秩序带来的必然是原本道德要求的下滑。
许多乡下来的姑娘，不仅不以让大亨们养在外头为耻，反以为荣，谁要是能傍上大亨，回乡下去都能大肆炫耀一番呢！
这女人在混乱环境里长大，这样的事儿见怪不怪，大人物们有几个外室怎么了？
见韩枫喊停，嘴一瘪，委屈巴巴道：“少爷，我不脏，我还是女孩儿家。”
韩枫无语，这两天运动的不少，总得歇歇不是，“你先坐下，我有正事儿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期期艾艾地坐了，“我叫阿俏。”
......
当晚，韩枫到工部局赴宴。
程子卿像个贴身护卫，紧跟着他。
理查德替主人迎客，走过来握住韩枫的手使劲摇，“韩先生，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给你颁发一枚勋章，感谢你为治安作出的贡献。”
“我很乐意接受，但现在，净化行动还没有完成，有的敌人，在内部啊。”
不知不觉又是一轮交锋，理查德的意思是你别跳的太欢了，再怎么着不还得我们说了算吗？我们给你个勋章，这事儿就算了吧。韩枫的意思是你们别惹我，什么都好说，但千万别拦着我要干嘛。
理查德挤出笑容，“今天特地给你准备了中式晚宴，有肥美的螃蟹，快请，快请！”
工部局宴会厅相当豪华，这帮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流，以前组织的全都是冷餐会，甭管你吃不吃得惯，都得夸好吃，宴请名额还相当抢手，多少名媛贵妇都找这个找那个以求来体验一把西式高档“宴会”。
往往在这种地方，你只要长着一张西方面孔，就能带个女孩儿离开。
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豪华宴会厅里，摆着中式屏风和圆桌，站起来欢迎客人的工部局高层们一个个笑容可掬，有几个人还特意换上长衫！
到场的多是社会贤达，见理查德簇拥着韩枫进来，就知道正主来了。
很快就有一个一股精英派头的中年人上来打招呼。
理查德笑着介绍道：“韩少爷，这位是工商领袖虞先生，虞先生，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短短时间名声鹊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被称为虞先生的中年男人笑笑，随后主动伸手跟韩枫相握，“那是自然，虞某仰慕已久，仰慕已久啊！”
韩枫笑笑，知道这是谁了，虞怡卿嘛，互联网商战模式的祖宗，此人风评严重分裂，有骂他是走狗的，还有说他是爱国商人的。
在韩枫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资本运作高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发财，谈不上什么爱国不爱国的。
抛开那些不谈，单单论能力来讲，虞怡卿绝对是个顶尖人才，后来他一直做到公共租界工部局华人董事，跟列强代理人平起平坐，不能说不牛逼。
韩枫伸手不打笑脸人，“虞先生是商界前辈，航运一战扬我国威，手笔之大，令人敬佩啊！”
虞怡卿觉得很有面子，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
实际上这里说航运战争是夸大了，但虞怡卿在航运上的操作的确被后世许多互联网大战借鉴，像什么团购大战、打车大战，玩的还没一百年前这位老虞玩的花呢。
这事儿还得从招商局轮船落寞，太古等外资运输公司垄断开始说起。
虞怡卿是宁波人，宁波商帮在上海占据了大半江山，往来运输出行需求很大，老虞空手套白狼，一系列质押、募资、收押金，凑出一百五十万股本，开辟了沪甬航线，然后利用民众爱国情绪，疯狂烧钱补贴，把太古等公司也拖下水。
补贴最疯狂的时候，从上海坐船到宁波只要两毛钱。
钱从哪来？一方面是让宁波同乡们以维持华资航运事业的名义捐款，另一方面就是让船员交柜押，就是来干活得先交押金，一人得交四百块，靠着这些钱，拿出一副我就是愣头青就是要补贴到底的地步。
后来太古等公司一看，我们坐拥整个长江跟近海货运，跟这人在沪甬客运线上一起烧钱不值当的啊，于是纷纷退出该条航线。
虞恰卿独霸了沪甬航线，然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继续募资，老乡们一看，老虞这人行，说拿下航线就拿下了，这不得继续帮帮场子。
于是又募集了一大笔钱，结果呢？虞怡卿拿着这笔钱大肆炒地皮，又发了一笔财，从此走上大佬之路。
众人纷纷入席，韩枫跟大家谈笑风生，让理查德等人松了一口气。
理查德暗想，还好弄了这么多宾客，这人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乱来。
一道道大菜很快上来，各色酒品、香烟、雪茄乃至大烟一应俱全，每席都有高级书寓里的女校书陪侍。
书寓是咸丰年间名妓朱素兰发明的，现在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大多数都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幌子，毕竟非卖品才是最贵的，选人相当严苛，要请专业人士考察相貌、身段、技能，要会唱大鼓书、京戏、昆曲，还必须得说一口流利吴侬软语。
每年春秋两次考核，考核不合格的就得被淘汰，淘汰的人选往往就流落到下一级的长三堂子里。
韩枫要什么女人没有？自然不会在这等地方魂不守舍，喂酒就喝，夹菜就吃，也玩也放浪，但就是一副随便玩玩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怀里那个女校书暗暗焦急。
她可是听说过这位是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都不用当姨太太，只要韩枫到她那里坐两回，在场的这些人以后见了她都得笑脸相迎。
这要是攀上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女校书脸蛋精致，举止优雅，放后世也妥妥的女神级别了，此刻却是无尽的温柔小意，挑鱼刺，换骨碟，韩枫眼神看到哪，就把哪里的菜夹过来，还不时挨挨蹭蹭，胸脯晃啊晃。
一席人聊着风花雪月，融洽无比。
韩枫吃的差不多了，仰头喝下一杯酒，长叹一声，“理查德，你们这治安不行啊！虞先生，你说呢？”
第132章 虞先生，你说呢
理查德跟同席的几个工部局董事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虞怡卿正吃螃蟹呢，时不时还喝一口身边女人喂的小酒，闻言差点一口酒呛到。
心中暗骂，这个小狐狸，我觉得？这他妈管我什么事？
“咳咳，这个，韩少爷，吃蟹，吃蟹，还别说，老夫觉得这河蟹，比海蟹好吃多了，哈哈，来，吃，吃。”
韩枫盯着他，这货如今俨然是工商界的领袖，要是他一直骑墙，后面的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对于这种人，韩枫秉承一个策略，听招呼的，继续好吃好喝，不听招呼的，最好的下场也是回老家当个土财主，至于那些劣迹斑斑的，张笑林在黄浦江底下应该很寂寞吧？正愁没有人陪呢！
“虞先生，那你以后是吃本地蟹，还是吃西洋蟹呢？”
这话问的嚣张又露骨，不少人第一时间观察几个洋人的反应。
理查德面容紧绷，然后展颜一笑，“哈哈哈，韩少爷，什么本地蟹西洋蟹的，好吃不就行了吗，再说了，你要是想多吃本地蟹，咱们好商量嘛，是不是？”
见理查德这般做派，许多人心中一凛，看来还是低估韩枫这年轻人的能量了，理查德等人又不是傻逼，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伏低做小。
有那身价比较低又有赌性的，当即就见风使舵，“韩少爷说的对，我就爱吃本地蟹，要是韩少爷发话，以后我只吃本地蟹！”
有几个人附和。
但是像虞怡卿这种工商界大佬纷纷装鸵鸟，就是不发话。
韩枫拿着身边女人递过来的白毛巾擦擦手，又喝了一口酒，起身环顾室内众人。
眼神毫不掩饰，透着审视与威胁，许多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韩枫擦完了手，把毛巾往桌子上一摔，“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维护治安，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大伙儿吗？可有的巡捕房，非但不为维护治安出力，反而通风报信，私通帮派，这他娘的是什么巡捕房？怪不得有的老百姓说，宁惹帮派，别惹巡捕房呢。”
没有人说话，都知道还有下文。
果然，韩枫发完了火，淡淡道：“子卿，念！”
坐在另一席的程子卿跟装了弹簧似的，腾的一下弹起来，吓了身边人一跳，行了个礼，“是！少爷！”说罢掏出来一张纸。
在座的有法租界的高层，恨得牙痒痒，你端谁的饭碗？
“公共租界第三巡捕房，通风报信......”
程子卿一条一条念出来，每念一条，工部局众人的脸色就黑了几分。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理查德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过分！太过分了！韩少爷，诸位，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我们也没想到，工部局竟然养了这么一帮尸位素餐的家伙！这样，晚宴结束以后，工部局就会拟定新的名单，明日登报说明！以后巡捕房上到探长，下到探员包打听，若有不法，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
有跟他站一条线的人恍然大悟，纷纷附和道：“好啊，好！工部局还真是为民着想，一心建设好上海啊，诸位，我们应该满饮一杯！”
“是啊，工部局这些年来修路架桥，规划市政，促进工商，如今又倾听民声，大手笔治理巡捕房问题，回头，我是要登报致谢的。”
虞怡卿也笑呵呵对韩枫道：“韩少爷，韩小友，你看，事情解决啦，咱们继续吃？佳肴满桌，美酒满樽，美人相伴，就不要谈安歇无关风月的事情啦，啊？”
韩枫点点头，敌人还是朋友已经分清了，没必要再演下去。
理查德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上英吉利在华的利益代理人，应变能力的确了得，面对韩枫发难，不是辩护自保，反而发声附和，而后表示要把巡捕房清洗一遍，这样，还是把人事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换掉一批自己人，换上去的还是自己人，左手腾右手罢了。
“好啊，理查德先生果然不让大家失望，工部局董事们果然也不让大家失望，是韩枫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自罚三杯，哈哈，自罚三杯。”
场面顿时又融洽起来，“哪里哪里，韩少爷是急公好义之人，在下佩服，来来来，一起喝！”
“正是正是，韩少爷驾临上海，一直没有机会给他接风，再者说，到了这里，哪还有什么罚酒，我们对韩少爷一片倾慕，都是敬酒啊！来来来，同饮同饮。”
众人有说有笑的继续吃饭，不时还在身边的姐儿身上摸几把，弄得这些女校书眼睛水汪汪的。
犯了瘾的就到隔间烟榻上躺着抽两口，那些平日里自诩卖艺不卖身一副高冷模样的姐儿，这时候也顾不上矜持了，面对这满屋子上海滩最顶尖的大佬，就是搭上哪个也行啊，有的也不管人家都是老头子了，非得去伺候着打烟泡，这烟泡打着打着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当然更多女子不时期待的看着韩枫，就连韩枫上厕所都有好几个人跟着，让他体验了一把不用自己扶的感受。
只是玩归玩，闹归闹，韩枫就是不把哪个留在自己身边，急的众女暗暗跺脚。
夜色已经深了，晚宴终于散场。
理查德来到韩枫身边，带着笑容问道：“韩少爷，再喝两口茶？”
韩枫点点头，心说你不找我我还得找你呢。
二人来到在同一层的茶室。
理查德把华夏的玩意儿玩的门清，洗茶泡茶分茶如行云流水一般，“韩少爷，谢谢您刚才没有让我难看。”
这是客气话，意思是大家都有彼此的利益，这事儿已经到我底线了，不能退让，你理解理解，大家还是好朋友。
韩枫没废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丢在桌子上。
“没事儿，你别太累了，这么晚了，要换的名单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理查德手一抖，热水烫到了手。
他怎么敢啊！为什么可以这么嚣张！这不是耍无赖吗！
“韩少爷，如果今晚的美酒让您没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我愿意重新说一遍。”
第133章 名单我都准备好了
韩枫笑笑，你跟我狂尼玛呢，当初被我坑一艘游艇，你们的底线就已经一点一点被突破了，沉没成本影响之下，已经进入了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循环。
妥协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伦敦方面会为了租界的几个巡捕房控制权跟我翻脸吗？
自顾自端过一杯茶，喝了一口，撇撇嘴，“你这整的花里胡哨的，也没有更好喝啊。”说罢把茶泼在茶盘上，盯着理查德，“如果明天这些人的名字没有登在报纸上，给英吉利的供货就会暂停，如果你做不了主，就去请示你主子，问问是马恩河重要，还是租界巡捕房重要，你是不是很生气？有办法你就弄死我，没办法你就忍着，听懂没？”
理查德脸色剧变，“马恩河怎么了？”
理查德身为远东利益代表、情报部门远东大头头，知道协约国军队最近打算发起一次会战，但谁也不知道会战地点会选在哪，马恩河只是被分析过的无数可能之一。
韩枫耸耸肩，“我猜的。”说罢起身离开，开门前扭头说：“我明早会买报纸的。”
理查德坐在茶盘前久久没有动作，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回酒店的路上，韩枫感觉心情很好，有了自己提供的武器的德意志人，和提前被透露了马恩河线索的协约国军队，双方再都有青霉素的加持，这场被载入史册的大会战，会打成什么样子？
好期待啊！
......
回了酒店，先把林依依叫到阿悄房间里，毕竟一个才刚成为女人不久，一个还是女孩儿家，两人都有点怯生生，阿悄显然精心打扮过，嘴唇火红，不知道为什么，韩枫突然涌起一股暴虐。
连日来的勾心斗角，连日来的暗中布局。
让韩枫感觉有些倦怠，对在这个时代做点事情总有来自内外两方面的掣肘而感到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