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爽朗一笑,“唉,就这么着呗,年景不好,人都快吃不上了,谁还顾得上鹰啊,我也就是饲弄了一辈子这个,不会别的手艺,那些老伙计们,能走的都走了,这地方如今就我一个人了。”
韩枫点点头,“买了!”
鹰把式很高兴,可有日子没开张了,而且冬天闲的没事儿的人买鹰的多,现在夏天,能有客人已经难得了。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了!我们这啊,有黄鹰,松子儿,白熊,鹞子,燕松,猎隼这几种鹰,不知道少爷您要哪一种,您要逮兔子的话,猎隼就不错,有劲儿着呢!”
韩枫没说话,拿眼一看白明义。
白明义懂了,摸出银票来,“我们少爷说的是,这些鹰,连这地方,都买了,以后你就给少爷养鹰得了,咱们谈谈价?”
......
青岛。
青山博新站在窗户边,他在制定了棉纱战争的计划后,火速赶往这里坐镇。
窗外,一只雀鹰在半空中抓住一只麻雀,用利爪狠狠刺穿。
几根羽毛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青山博新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咚咚咚!”
“进!”
一个属下走进来,鞠了一躬,“报告阁下,棉纱收购工作正在进行,我们已经投入了超过九十万元。”
青山博新转过身子,“精彩。”不知道是在赞叹刚刚捕猎的雀鹰还是在赞叹自己的计划。
“愚蠢的华夏人,以为掌握染料就能掌握一切?这个民族已经彻底失去活力了,他们不再明白世界运转的规则,继续加大购买力度,大本营可是给了我们三百万银元的经费,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支持。”
“嗨!”
“上海滩派人去了吗,我希望尽快在交易所看到棉纱期货价格的上涨,到时候,一定有许多商人趁机囤积追涨,市面上的棉纱会进一步减少,我倒要看看,那个毛头小子,拿什么和我斗!”
当情报传来京师第一被服厂的厂长正是韩枫的时候,青山博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先是当街杀死扶桑武士,然后川口督史的死虽然一直没查出来凶手,但青山博新一直怀疑这跟韩枫有关,然后竟然又开什么工厂坏他好事。
“阁下,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抵达上海,对了,阁下,大本营发来电报,由于德意志方面态度强硬异常,并且远东舰队有异动显现,我们的内阁为此争论不休,因此决定继续争取英吉利的实际支持,暂缓原定在胶东的行动,因此,希望阁下通过商战计划达到实际控制胶东经济命脉的目的。”
青山博新闭上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他感到既愤怒又兴奋。
愤怒的是,帝国谋划之事,恰逢欧战良机,结果德意志却像疯了一样要死死保住胶东,甚至已经邀请国府进入,共同驻防,他们就这么讨厌扶桑?宁愿把地方还给华夏人,也不愿让给扶桑人?
兴奋的是,如果军事占领计划破产,那么大本营的经济和文化占领计划就会启动,这其中,经济控制计划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也得到了许多大人物的支持。
如果自己做好了这件事......
会名留史册的吧?
“发电报告诉大本营,就说青山博新沐浴皇恩多年,定当竭尽全力,为实现帝国计划而奋斗,事若不成,青山情愿以死谢罪!”
表明态度,会让更多大人物支持自己吧?
果然是胜券在握了呢!青山博新的眼睛眯起来,看的属下一哆嗦。
......
“六哥,六哥,这事儿怎么一茬接一茬,没完啊,您看,好不容易用上京城送来的染料,这棉纱又涨价,棉纱涨价,坯布就跟着涨价,坯布涨价,咱们的成本就又上升了,总不能也跟着涨吧?老百姓才能掏得起几个钱,涨这么多,谁还买布啊。”
陈六子划着一根火柴,同时狠狠吸气,烟头瞬间明亮,一团炽热的火。
“你不是去布业协会青岛分会开大会去了吗,那位曹专员怎么说?”
卢家驹疑惑道:“他说让各家稳住价格,还说多批协会储备棉纱已经起运,会以平价供应协会成员,另外......”
陈六子呸呸吐出烟沫子,“另外什么?”
“六哥,要不给你买点好烟,三炮台?刘关张古之英雄,三炮台今之好烟嘛。”
“我原来在家里,都是用报纸卷,沫子比这个多多了,行了,别磨叽了,快说,另外什么。”
“另外,扶桑人也来找我了。”卢家驹随口道。
陈六子一下站起来,把烟头一扔,“什么!他们说什么了!”
卢家驹连忙也站起来,“六哥,六哥,您别激动,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他们,我卢家驹虽然于经营上没什么本事,但是在这个民族气节上还是很看重滴,扶桑觊觎我胶东已久,此次接触,定然是不怀好意,狼子野心,这个......”
“砰!”陈六子一拍桌子,他快让这卢大少爷给气死了,“少拽这些词儿了行不行!快说,他们找你干嘛了!”
“好,好,我说,六哥,扶桑人接触我,说只要我们的工厂让他们入股,就能买到平价棉纱!”
陈六子一挥手,“给我订票!我要去京城,这一定是扶桑人搞的鬼,会长说话算话,给我们染料,我得去给他提个醒,小心扶桑人!”
第98章 暗流涌动
卢家驹连忙按住陈六子,“六哥六哥,您别急啊,这么风风火火的,我是觉得,咱们都能想到的事儿,人家会长大人能想不到吗?话说,这会长到底是谁啊,咱也没见过。”
陈六子摇摇头,“家驹,人家说给咱染料,就真的给了,价格还这么低,现在又找你开会,说要平价供应棉纱,我看啊,这协会不像那些只顾着捞钱折腾我们买卖人的,这协会,是真想做点事情!就算是你说的,咱们想到了,会长他老人家也能想到,但做人不能没良心,万一他没接到消息呢?我还是得去一趟。”
说罢,陈六子又踱了两步,继续道:“再者说,这会长做生意一定是个好手,我去拜访拜访他,说不定还能学两招,最少也能看看人家的厂子是不是?这人呐,可以笨,但不能懒,咱们这种人,不像书里说的那些神童,那叫生而知之,咱们这些笨人,就得使劲儿学。”
卢家驹见劝不动六哥,只得点点头道:“成,那我让人给你订票,你快去快回,厂子里没你坐镇可不行。”
......
“听说了吗?棉纱价格又涨了!”
一间工厂的会客室里,几个中年老板正在聊天。
其中一个喝了一口茶,“唉,这买卖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弄出来一个什么协会,说什么要听他们招呼,不听招呼就不给染料!我曰恁奶奶的,老子辛辛苦苦办厂就是为了听人家招呼?现在还没把这事儿弄明白呢,棉纱价格又涨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啊,都怪我那儿子,非要吵吵把火的干工厂,弄这个弄那个,要我说,在乡下买房子置地,不比什么都强?有银子就买地,没有好地了,就把银子藏在地窖里头,这不都是传家的玩意儿!”
“谁说不是呢,看来这工厂,还真不是咱们这些土老帽能玩的转的。”
几人正议论着,坐在下首的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却慢悠悠喝茶,等他们议论完了,才悠悠说道:“或许,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呢?”
中年男人们不说话了,齐齐看着他,那年轻人说完这一句却没了下文,只是一个劲儿的喝茶。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我说小齐,你就这么渴吗,想喝茶到家里喝去不行?到底怎么是个发财的机会了,你快给大伙儿说说啊。”
这年轻人叫齐宰修,本来家里也是地方望族,这齐宰修上的是洋学堂,还曾东渡扶桑求学,是喝过洋墨水的。
“国人弄点什么茶叶,糕点这些吃的喝的还行,可是论起这工业,还真不够看的,唉,也不是我妄自菲薄,确实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特长,咱们不擅长这个嘛,既然不擅长,就得找个老师,天地君亲师,找到了老师,不就找到了门路,找到了靠山吗,还怕,弄不到棉纱,买不到染料吗?”
一个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小齐,不知你说的老师是?”
齐宰修笑笑:“老何叔,您心里还不明白?德意志人已经不行了,在这块地界上,谁的势力最大?”
众人不说话了,最近扶桑人没少接触他们。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可,可人们都说那扶桑人狼子野心,大伙儿都知道,就连那走街串巷说书卖艺的,也天天说呢,说什么他们要占胶东,还要占东北,恨不得把咱华夏全占喽!”
“是啊,我家那小子还说呢,说就算穷死饿死也不能当走狗。”
“没错儿,咱们即使不开工厂,也能回去当个富家翁,干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犯不上啊!”
齐宰修面色有些阴沉,“胡说!你们也都是颇有资产的人,怎么能听那帮愚夫愚妇胡言乱语?扶桑人坏?他杀你家人了?他夺你产业了?他们是要来帮咱们呐!这就好比两兄弟,弟弟家里不安生,哥哥来帮助一下,怎么了?”
说着使劲把茶碗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在桌子上,加重语气道:“你们说啊,怎么了!”
有人不敢再说话,有人则冷哼一声,“说得好听,还哥哥弟弟的,咱们当他哥,不,当他爹两千年了!说不定这辈分儿,还要大呢!要是从秦始皇派徐福那论起,说不定他们还是咱们孙子,重孙子,耷拉孙呢!”
众人顿时笑起来,会客室里充满愉快的气氛。
齐宰修使劲一拍桌子,“行啊!你清高!你爱国!你不用吃饭!我就问你们,你们没加入那什么狗屁协会,现在棉纱这么贵,从哪买?扶桑的朋友可是说了,只要跟他们一条心,棉纱,大大滴有!”
刚刚骂扶桑人是孙子那位站起身来,不屑地看了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贼一眼,“你也不怕让做成跪像,让后人骂上百年、千年!”
说罢,拂袖而去。
齐宰修阴狠的盯着他的背影,暗自咬牙。
那老何叔打圆场道:“哈哈,老马脾气大了点,最近天热,回头我给他送两斤去火药,小齐啊,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咱们都是生意人,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在商言商嘛,谈钱,未必也就不爱国,是不是?”
齐宰修这才面色缓和,“老何叔所言极是,扶桑人怎么了?他们愿意卖给咱们东西,愿意帮着我们经营,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嘛!我们怎么能把朋友,往外头赶呢?你们说是不是?”
老何叔继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扶桑人能卖给我们棉纱?”
齐宰修笑道:“不然呢?不然要从那个什么狗屁协会里买吗,你看看他们那寒酸地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弄出来一个染料配方,他们有那个资本控制大宗棉纱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挪挪身子,朝齐宰修示好的点点头,“那,扶桑人,啊不,扶桑朋友,有什么条件才能把棉纱卖给我们?”
齐宰修笑的和蔼可亲,“不难,不难,只需要在各位的工厂里,占那么一点点股份而已。”
第99章 耷拉孙
京城。
堂子菜馆。
四处雕花,家具都是红木,精致异常,都是上乘的苏式工艺。
堂子菜来自江南的船菜,从明朝那会儿就有了,江南膏腴之地,富豪无数,在吃喝玩乐上也是精益求精,这种上下求索的精神非常值得学习。
到了如今,船菜传到京城,就变成了堂子菜,菜品无一不精致,讲究的是清新淡雅,不以浓烈味道夺人味蕾,而以清香滋味让人留恋。
水灵灵的大美人,素手调汤羹,做一桌子美食,再陪着你吃,别有一番滋味。
袁二一副吊儿郎当样子,嬉皮笑脸的问韩枫,“大哥,怎么样,这地方的姑娘不错吧?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长的,明明很娇小,还那么肉嘟嘟,是吧?”袁二搂着一个小厨娘,一边跟韩枫说话,一边与她调笑。
韩枫坐在上首,腿上还坐着一个姑娘,美眸流波,环佩响动,不时给韩枫夹菜,还间或喂一杯酒。
韩枫一边张嘴吃着怀里姑娘夹的菜,一边批评道:“重点是品鉴,品鉴懂吗,来玩儿,是一种放松,姑娘什么的,不重要。”
姑娘:大哥,都摸秃噜皮了,吃两口菜吧。
袁寒云跟狗腿子似的,笑着夸赞道:“是是,要不怎么说大哥就是高呢,像我这种,忒俗,整点写字画画的附庸风雅,其实还是像大哥这种才叫真的大雅,内蕴而不外露,一代神人也。”
韩枫说,“交代你的事儿,怎么样了,最近跟老爷子处的如何?”韩枫对这事儿很上心,不管怎么说,当前持续的影响袁大头还是很重要的,哪怕将军迟暮,可那也是将军,但凡大头不死,底下的人就不敢乱来。
袁二连忙表功,“大哥,您这话问的,您是不相信我啊,我跟您说,自打弄完田之联那老小子回去之后,我就按你说的,让这些报馆,文人,大肆宣传,什么大统领治下海清河晏,什么大统领责成法司为民伸冤,好家伙,给我爹乐的,我都怕他一高兴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韩枫心说袁二果然跟历史上不一样了。
这袁二跟老袁关系不好,还有一桩狗血事件,要放到后世,估计得霸占热搜好几天,吸引无数人吃瓜。
话说袁寒云十六七的时候到南方玩儿,认识了一个姑娘,回京见父亲的时候,怀里的相片掉在地上,让老袁看见了,结果老袁来了兴趣,就问这是谁家女子?
按理说这事儿实话实说就完了,老子还能拦着儿子找女人吗?那老袁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偏偏袁寒云那时候年龄小不经吓,以为老爹看上这人了,当时就怂了,说这是给老爹物色的女人。
老袁当时大喜,心说还是儿子疼我啊!
就这样,袁寒云的女朋友成了袁寒云的小妈。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一根刺也就在父子俩之间种下,不过现在看来,二人的确缓和许多。
韩枫点点头,“在公事上,还是要多帮助老爷子,恕我直言,你兄长图谋甚大,但现如今不比往日了,一旦有不可言说之举,恐怕是全国震荡,众人声讨,莫到琼楼最上层啊!”
袁寒云吃了一个虾球,喝了一口小酒,“嗨,自从去年,我哥骑马把腿摔瘸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门心思想当太子啊!这他妈都什么年月了,说实话,我都快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