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戏，在工厂唱什么戏？”
正议论着，刘顺子笑眯眯地走进营房。
“弟兄们！少爷感慨大家训练辛苦，特地请了说书先生，来给大家说书解乏！”
一个一个营房喊过去，大伙都兴奋了！
“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了？有肉吃，有澡洗，还有书听，我没做梦吧？”
“不能走，不能走，我得好好练，好好干活，我一定要留下，这地主的日子，也没这么滋润啊，我必须要留下。”
“走走走，快，听书去，一会儿没好地方了。”
众人呼朋唤友，到广场去。
鲁大明带着几个兵在那里，高声喊道：“分队坐好！”
众人经过了棍棒教训，又有红烧肉诱惑，变得听话无比，很快的就按白天分好的队坐下了。
待众人坐好，一个说书先生上了台，不是别人，正是那于得水。
这也是韩枫工人训练计划的一部分，思想教育工作。
工人们初来乍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身份认同感，而没有身份认同感的工人，绝对不会成为好的工人。
所以，韩枫首先要让他们忠于自己，感恩集体，认可身份。
除了说书，后面还要进行基础的扫盲，还要唱歌。
像什么《咱们工人有力量》这样的歌，韩枫按照记忆准备了一大堆。
“诸位工友！我给大家问好了！”
于得水上台先做了一个四方揖，跟大家问候。
大伙儿觉得工友这个称呼挺好听，也很新鲜。实际上这就是潜移默化建立认同的过程。
统一的服装，独特的称呼，甚至以后还有徽章，旗帜，早上要升旗。
这些统一的细节和仪式，很快就能建立起对于集体的认同。
如今的工厂主，还抱着那种地主思想，把工人当长工使用，极尽压榨剥削之能事，劳资关系十分紧张。那工人能尽心尽力干活吗？
韩枫是明白建立了集体荣誉的工人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的，后世我们的工业体系从无到有，不就是靠这些人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吗？
于得水一拍响木，“诸位工友，今天啊，咱们既不讲三国，也不讲水浒，您可能会问了，那咱们讲什么呐？别着急，我可不是拿各位寻开心，今天啊，咱们讲的是韩大少天桥杀鬼子，被拘捕怒吟断头诗！”
“好！”
气氛一片火热！
第52章 思想教育
工人们正在听说书，韩枫韩大少爷此时却是正跟一个洋人吃饭。
这洋人不是别人，正是美最时洋行的大班，克里斯滕。
要说这克里斯滕不愧是华夏通，把华夏买卖人的那一套研究的透透的。
这单买卖做完，克里斯滕就不断给韩府送帖子，说是为了感谢韩枫照顾生意，要请韩枫吃饭。
最近韩枫一直忙，没搭理他，今天他又送来帖子，韩枫心里一动，想到最近局势，答应他晚上一起吃饭。
晚宴设在春华楼，这春华楼同样不简单，前两年才开业，地方在和平门外五道庙街路东，别看这馆子是新开的，可人家有一个响当当的台柱子，那就是号称京城第一名厨的白永吉。
要说京城人干别的或许不行，拱火瞧热闹打对台那是非常在行，多少饭庄子互相打的热火朝天，可白永吉号称京城第一名厨，大家竟然也都认可，但是你要说你是京城第二名厨，那不好意思，大伙儿就得掂量掂量你了。
关于这春华楼，还有一件轶事。
大概十几年后吧，张大千先生与戏剧名家余叔岩相识，一见如故，常常相约一起去春华楼吃饭。
张大千就不用说了，大伙儿都听说过，余叔岩也了不得，妥妥的京剧泰斗，号称无派不宗余，意思就是只要唱京剧的，没有不学他的
这位余老板火到什么程度呢？你要在冬天，看到一个胡同里，一群人裹着棉被冻得跟孙子一样，别奇怪，这不是小偷，这是戏迷听余叔岩吊嗓子来了。
原来这余叔岩有个习惯，就是夜里吊嗓子，就为了听他这么一嗓子，这些戏迷就在这蹲守一夜，听见了，就欢天喜地，碰巧今天余老板没唱，那就郁闷而归。
张大千跟余叔岩只要去春华楼吃饭，那一定是白永吉给他们配菜，张先生跟余先生吃了都说好。
当时有人戏称这三个人为“三绝”：“唱不过余叔岩，画不过张大千，吃不过白永吉。”
三个人还留下过一张经典照片：余叔岩手拿胡琴做自拉自唱状，张大千在中间做挥笔绘画状，白永吉拿锅铲装作炒菜的样子。
非常有意思。
张大千自从与白永吉成为好友，每年给白永吉画一幅中堂。这些画后来在大型拍卖场所或者展览上还露过面，价值不菲。
今天晚上克里斯滕请韩枫吃饭，没想到这克里斯滕倒也挺有面儿，也是白永吉给亲自配的菜，上菜前还到包间来打招呼。
“克先生，感谢您今天又来照顾我生意。”白永吉穿着长衫，文质彬彬，不像个厨子倒像个书生。
“白，我再强调一遍，我不姓克，叫我克里斯滕就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枫，韩少爷。”
白永吉连忙上前问好，“哎呦，原来是韩少爷当面，天桥杀鬼子护百姓，可都是传开了，连说书的都编成小段儿在书场里头说呐！”
韩枫心说可不嘛，都是我让说的。
白永吉看起来有点激动，“韩少爷，我也是爱交朋友的，尤其敬重英雄，您赏我个脸，今天这桌饭，我请！”
克里斯滕连忙阻拦，“这可不行，韩是我的客人，他照顾我的生意，我特地请他吃饭，感谢他。”
白永吉笑着说：“你看，我心急了不是，这么着，韩少爷，我回头啊，多方搜罗食材，给你单独弄一桌，不在这弄，我上您府上去，我先做，您先吃，怎么样？”
韩枫乐了，这面子可大了去了，后世那些土豪大款，再牛逼也请不到“京城第一厨”在家里做饭啊，那种人都在大内服务呢。
“那感情好，白老板，我可先谢谢您了，到时候，您弄几个菜，我跟您喝一杯，我也爱交朋友，能有白老板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啊。”
白永吉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看起来挺中二的，什么第一厨不第一厨的，第几厨他也是厨子，以前交往逼格儿最高的也就是一些文人墨客，这韩少爷这么给面子，真是太长脸了！
“你二位聊着，我不打扰了，我上后厨看看菜去！”
白永吉喜笑颜开的去了。
韩枫继续跟克里斯滕说一些没营养的话，等到菜上齐了，各自倒上酒，跟克里斯滕碰了一杯。
韩枫突然开口道：“老克，你老家要打仗了。”
克里斯滕顽强的纠正，“我不姓克，真的不姓克，至于我的家乡要打仗，我看倒不至于，我们皇帝陛下发布的通牒，应该会起到震慑效果吧？”
“行吧老克，但是老克，你也别糊弄我，你们国家自从普法战争之后，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你们尝到了战争的甜头，未免变得有点像好战狂，这样的一个国家，发了通牒，难道还能停下来吗？到时候就算德皇反悔，也会有众多人将他推向战争。”
这话倒没说错，事实上威廉二世也曾一度后悔过，但已经来不及了，战争机器不是说开动就开动，说停下就停下的，军方曾经为他的犹豫非常生气过。
克里斯滕不说话了。
韩枫继续上猛药，“老克，你们德意志，在华夏的根基，不如英吉利等国吧，这一打起来，你们的货还能运出来？”
克里斯滕忍不住了，“不可能，皇帝陛下会速战速决的，闪电战...”说到这里，克里斯滕自知失言，闭上嘴。
韩枫哈哈大笑，“你刚才还蒙我呢，露了馅了吧，我就说呢，你们这些洋行背后站的都是权贵，怎么可能收不到风声，老克，闪电战，能成吗？”
实际上，德意志的确想通过闪电战解决西线，再掉过头来打沙俄，并且这种闪电战的思路也曾在一开始取得了一定效果，但很快，联军就反应过来，在马恩河战役后修筑了大量纵深防线，于是闪电战计划破产了。
见克里斯滕不说话，韩枫继续道：“老克，施里芬计划不是那么好实施的，万一失败了，然后英法切断你们的贸易线路，你这个洋行大班，当着还有什么意思？连货都运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市场被英吉利人抢走。”
克里斯滕瞪大了眼睛。
第53章 春华楼
沉默了半晌，克里斯滕才说道：“韩，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袁派你来的吗？”
韩枫笑笑：“我只是一个商人，这些事情，你觉得袁大头可能知道吗？我告诉你，根据我的消息和判断，施里芬计划，绝不会成功，你要么为你的国家祈祷，要么就早做打算吧，没有货物进来，你这个洋行经理就成了摆设，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留下来看英吉利人脸色？”
施里芬计划，是德意志的前参谋长、元帅施里芬提出并且由德意志总参谋部所制定的一套作战方法。
从这套计划里，也可以看出列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彼此将对方当做假想敌，即使没有斐迪南大公遇刺事件，说不定还会有斐迪北或者斐迪西，一战照样会爆发。
在施里芬计划里，德意志将法兰西和沙俄当做假想敌，目标是在未来的战争中，同时应付法兰西和沙俄的夹攻，并且取得胜利。
在普法战争之后，法兰西从瑞士阿尔卑斯山开始，经贝耳福、厄比纳尔、土尔和凡尔登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堡垒，仅仅在厄比纳尔和土尔之间留有豁口以通法德边境。
不光如此，法兰西在豁口的两翼部署了密集的交叉火力，可谓是重重险阻，难以突破。
因此”施里芬计划”的中心与重点，便是如何绕过法兰西漫长而坚固的防御体系直插内地。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套非常大胆且天才的计划，但是施里芬计划有两个重大问题。
首先，施里芬计划低估了绕开法兰西防御体系直插内地所需要的人力和时间，在一战历史上，小毛奇将军负责实施这个计划，但很快，状况频出，面对沙俄在东线的进攻，德意志不得不抽调大量兵力支援东线。
第二，就是施里芬低估了现代国家和现代战争的续航能力。
换句话说，大人，时代变了。
像以前那种一场战役定胜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随着现代国家的控制资源能力、动员能力、组织能力，不断加强，现代战争越来越向持续战争发展。
这种战争，不是一次决定性会战所能完成的，必须经过长期苦战把全部国力都耗尽，否则一个国家不会屈服，而在这样的战争中，即令获得胜利也还是得不偿失。
克里斯滕很惊讶于从韩枫口中听到这些事情，他没有任何准备，他知道德意志即将发动一场战争，但并不认为这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毕竟他身处远东。
“韩少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英法封锁了我的贸易，没错，我承认有你说的那种可能，我不会留在这里，我会回到我的国家，拿起枪上战场。”
韩枫笑了，吃了一口菜，随后道：“或许吧，克里斯滕先生，或许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之后，仍然甘心于灰溜溜被英吉利人赶走，成为一个大头兵，随时都可能死在某条壕沟之中，尸首来不及被收敛，家人甚至连你的骨灰都得不到。”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克里斯滕有些失态。
韩枫不为所动，继续道：“你知道的，是可能的，你在德意志长大，经历过许多战争，不是吗？”
韩枫说的没错，克里斯滕脸色变得苍白。
该死！我不要回去！在远东，他受人尊重！他是高贵的洋行大班，就连北洋的军阀，对他也是客客气气。
可回去呢？那里是贵族的天下，他只能去当炮灰，怎么会有这里的生活舒适？
要知道，在这里，他可以过上像皇帝一样的日子，上帝啊，这些华夏人实在是太精于生活了，看看眼前的饭菜，欧陆的食物和这些东西一比，就像猪食！
见到克里斯滕失态了，韩枫拿起白毛巾擦擦手，云淡风轻的说：“老克，我跟你一见如故，或许我有办法，让你保住市场，保住地位，甚至成为德意志的大英雄呢？”
克里斯滕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韩少爷，如果您能告诉我办法，我将会成为您最忠实的朋友，我绝不会违背您的利益。”
在克里斯滕看来，韩枫是一定有办法的，他知道那么多事情，他连施里芬的计划都知道，这能是一般人？
不管韩枫是谁的人，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尊贵的生活。至于祖国的利益？去他的吧，那些贵族，克里斯滕提起来就愤恨不平，他明明那么优秀，却因为血统而不能出头，直到来到远东，才一点一点打拼成一个洋行负责人，他决不能失去这一切，决不能！
韩枫笑笑：“老克，物资，重点的是物资，如果真的是闪电战，还成功了，那你不用担心，你的国家会统治欧陆，可一旦战线拉长，战况胶着，打仗就变成了打物资，如果你能弄到足够的军需物资，那么，德意志即便付出再大困难，也会通过各种方式帮你运回本土，补充军需。”
说到这里，韩枫看着克里斯滕，“到那时候，你不仅仅是个洋行经理，你就是军队救星，整个远东的德意志势力，都将被你影响。”
事实上，这就是韩枫发战争财的计划之一，卖物资，不光是卖给德意志人，还要卖给英吉利人，法兰西人。
在一战时期，德意志的物资短缺非常严重，由于德意志制定的是闪电战计划，并没有认为战争会持续太久，所以各种物资储备很成问题。
所以，粮食短缺问题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就出现了德国。
在战争的头两年，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得到很大补充，例如从鹿特丹市场获得的谷物、从丹麦获得的石油和其他物质。
但很快情况越来越糟糕，德意志实行了配给制，居民的食物消耗量只相当于战前的三分之一，但这并没有阻挡住形势的恶化，由于大量壮年男子上了前线，粮食生产受到很大影响，当年德意志粮食产量下降了一半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