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到了。
“之前梁老说过羡慕我们出生在物资充裕的和平年代,所以我们感受不到很多平时日常的行为,对于以前的人来说,是多么梦寐以求的奢望,
现在大家记录文字,可以收录在电子产品中,也可以写在本子上,甚至可能纹在身上,但是古人不行,即便是在造纸术和印刷术高度发展的宋明后期,纸张依旧是昂贵啊,
那时候的纸张珍贵程度,如果你想写一本《西游记》不亚于要买是个水果平板电脑,还是高配版,这样大家就有概念了吧,为什么古人总是言简意赅,文言文为何单字信息量那么庞大。”
王世风幽幽一叹
“而且就算你有条件写下来,能够保存下来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李白和杜甫已经算是唐朝顶级的作者了,堪称一字千金也不过分,
但是根据考据,诗圣杜甫流传下来一千四百多首诗,而且这些诗都是他四十岁以后写的,他五十八岁去世,也就是说这一千四百首,仅仅是他后半生十八年的作品,而他四十岁之前,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内,创作出来的作品没有流传下来,
我们总说杜甫的诗好在心怀天下,悲天悯人,但是大家别忘了,这是因为他这些诗都写在中唐浩劫时期,国家动荡,诸侯割据,军阀食人脍,恶鬼游人间,
在这种情况下,看尽了人间凄惨的他,只能写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的满腔悲怆,
但是大家别忘记,杜甫是见识过初唐最后辉煌的人,他也是曾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五陵少年,他十八岁的诗能狷狂桀骜到何等惊艳,我们难以想象。
我们都知道李白会写诗,我刚才说的《大鹏赋》几乎人尽皆知,但是据文献记载,当时李白有一首《鸿猷文》与《大鹏赋》其名,但很遗憾,没有流传下来,
有人推测李白一生所作品至少五千首,甚至一万首,因为他写诗真的跟喝水一样简单,但是流传下来的十不存一,
写出《春江花月夜》的张若虚,被誉为唐诗开山首甲,他不可能一辈子只写一首诗,但是只流传一首下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成为绝唱,
孟夫子诗名天下皆知,过世不久就有人参与编撰收录他的诗集,但是最终流传下来的只有两百多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李商隐,有小李之名,亲自编写自己的诗集一共四十卷,但是最终一卷没有保存下来,是后人通过各种蛛丝马迹陆续求索复原,最终流传六百余首,
这些诗人一生的心血,或毁于战火,或流亡于颠沛,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诗词,并不只是空洞的汉字而已,其中饱含的沧桑,是我们难以想象的经历的风霜,
我们或许感受不到这些诗文的珍贵,但是有人可以,如赤城山人胡震亨,他意识到,如果不去收录保存这些诗文,那华夏后裔将会失去无法想象的宝藏,
所以他放弃了仕途,耗时十数年,倾尽家财收录整理了震铄古今的《唐音统签》,为唐诗正名,延续血脉,我们现在能够欣赏学习到这些古诗,并非我们本该如此,而是有先贤在时光长河中,逆天改命。”
王世风的描述像是一击重锤,敲的所有人匈口发闷。
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杜甫那些诗如果流传下来,能有多惊艳。
但是他们知道,语文教科书,必然有一本之地。
即便是对诗词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出现一种怅然若失的遗憾。
或许,该找机会好好看看这些流传千古的诗文了。
第306章 古来圣贤皆死尽
认知,字面意思是指人类在获得知识和应用知识的过程,潜在含义是指人与社会,自然或者宇宙之间的某种意识联系。
而通常认知的建立是有两种形态的。
一种是拼图式,一种是积木式。
罗思尧所传递的就是一种拼图式认知,他的知识也好,传播方式也好,其实客观来讲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但是他所传递的认知,就像是一个巨大拼图中的一小块,必须在正确的位置用正确的方式镶嵌在一个完整的大拼图中,才会让这块小拼图有意义。
他所推崇的传统文学深度,内涵,价值,其实只是传统文化这个大拼图其中的一块而已,但是人不可能管中窥豹,坐井观天,单独一块,或者几块拼图拼凑出来的图案,是不足以让人看得到这幅拼图的全貌的。
所以他的认知信息,很难传递给更多的人,因为人们看不懂,对于看不懂的东西,百分之99%的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
因为拼图的形状是固定的,是不可逆的,所以在拼图式认知构建当中,任何一个拼图的错误位置,形态都会影响整个拼图的完整性。
所以他的这种认知方式,注定没有办法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
而王世风的认知,就是一种搭积木式,而且是很散碎的积木形态,一块一块从底层开始拼凑,或许可能刚开始你觉得这些积木很普通,作用不大,但是这些积木有一个特点,就是会一直有用,而且没有特定的规则或者方式。
不管你想要用这些积木搭建成什么形状,它都可以用得上,比如你想拼一辆汽车,这块儿积木可以作为车门,也可以作为车身,完全取决于你想要拼什么,没有任何限制。
只要你的积木足够多,不管你想要拼凑什么,只需要在积木中找到适合组成的碎片即可。
两种认知方式没有优劣之分,只是适应的群体不一样。
拼图式认知,对于有天赋的人来说,无疑就是一条捷径,就像牛顿可以通过苹果的自由落体,而发现引力一样,就是一块碎片激发了他对整张拼图的认知。
积木式认知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条康庄大道,只要你想做,就有可以厚积薄发的搭建出属于你自己的认知图形。
就像王世风现在向所有观众推广诗词之美,他并不会拿出人尽皆知的旷世佳作做阅读理解,用自己的认知去传递诗词如何伟大,如何唯美。
而是先建立所有观众对于诗词的基础认知,比如诗词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诗词,华夏文明会受到什么影响。
通过这种方法来加深所有人对诗词的理解,让观众先明白,原来这一首首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诗词,能够流传到现在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多少人穷极一生甚至用生命为其保驾护航,才穿越千年的时间,出现在我们的课本之中。
每一首诗词背后都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暗喻映射,作者的心境起伏,或者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
在这种认知影响下,自然会加深观众对于诗词以及诗人,甚至历史的好奇心与重视。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王世风今天没有在节目上完整的介绍过一首诗,但毫无疑问却比罗思尧做一百首的诗词解读更加有效果。
只介绍了胡震亨的生平,就足以颠覆观众们对于诗词的重视程度,心态和认知的改变,让他们回头再去重新阅读诗词,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和感官。
这些就足够了。
剩下的脏活累活,就是要给罗思尧这些学术专家准备的。
在所有观众陷入沉思之际,王世风看着罗思尧笑道“胡震亨先生为诸生即怀济世之志,我觉得就很适合罗教授这样的专业人士,
胡先生用十年时间,穷尽天下藏书,收录当世残存所有唐诗著成千古巨著《唐音统签》,最终为唐诗续了命脉,罗教授一心求学,必然也有继承前人之志的胸襟。”
罗思尧闻言微微挑眉,即便心知这小子可能要挖坑,但是依旧点点头“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罗教授有这份宏愿,实乃吾辈楷模,但学术研究也是需要钱的,罗教授也是要吃饭的,王某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有一个好老板,对传统文化十分感兴趣,
如果罗教授不嫌弃,我们公司旗下有一个叫做【鸣默】的公众平台,可以支持您搞传统文化的相应研究。”
王世风满脸真诚的发出邀请。
???
这不是传统文化类节目吗?
怎么突然变招聘了?
不止观众都下意识的以为窜台到了隔壁《飞你莫属》。
当事人罗思尧面对突如其来的橄榄枝,也迷茫了一下。
满脸困惑的看向王世风。
你这是要....招安我?
“不止罗教授,所有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同袍,我们公司都欢迎,我们平台是立志于打造夏国最大的文化输出类平台,即使现在还很渺小,但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虽然可能道阻且长,但是相信只要我们行则将至,一定会将我们华夏辉煌的文明推广到国际上,所谓文化自信,不必只局限在我们国内,也要让世界人民看到我们的璀璨。”
王世风满脸笑容,意气风发的飒爽感染了所有观众,纷纷打开搜索软件,希望能够参与到王世风的这个活动当中。
即便他们不懂什么传统文化,但是并不妨碍大家有一颗为文明复兴添柴加油之心,这就是凝聚力啊。
但是发现平台需要会员后,观众们又纷纷皱眉,权衡片刻后关掉网页。
还是看看节目吧。
罗思尧认真的琢磨了一下王世风的建议,然后得出结论。
这小子,是不是在打广告?
这小子,前面这么多的铺垫,都是为了打广告?
不会吧,不会吧....
“老夫对你这个建议倒是很感兴趣。”梁非凡突然开口笑道。
“梁老若是愿意屈尊给我们当一个顾问,那我们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啊。”王世风挑眉笑道。
“这些都好说,老夫只是好奇,你前面既然否定了专业学者对于推广文化的重要性,现在又大力支持学术研究,难道你有将两者矛盾化解或铸剑为犁的妙计?”梁非凡摇头轻笑。
王世风呵呵一笑“梁老高看我了,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专业人士做他们适合做的事情,术业有专攻,如果把才华浪费在其他领域,不管对个人还是领域,都是一种遗憾。”
王世风的话虽然很委婉。
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嘲讽,嘲讽罗思尧这样的专家,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乱弹琴,不但拉低了自己,又搅乱祸害了其他领域。
你既然喜欢做学术,就老老实实的钻研学术或者教书就行了,跑媒体行业来指手画脚,未免有些自取其辱了。
罗思尧神情微僵,脸色难看,这就是你求贤若渴的态度!?
“所以小王觉得,搞学术的就应该专心深耕学术领域,至于普及推广或者发扬,还是要靠着其他专业人士对吧,这就是你口中的,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梁非凡颔首笑道。
“梁老理解的很到位,我举个例子,之前罗教授纠结我改名著书名的问题,这就是一个标准的行业认知差,他用学术标准来要求我一个出版标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我承认,在学术领域,篡改曲解善本是很严重的事情,没有客观事实佐证,这种行为就是红线,因为其中会涉及到很多学术根源性的问题,
比如万经之王《道德经》,一直是通行版本,也就是有马王堆帛书文物作为佐证的版本为善本,
但是数十年前郭店楚墓的保护发掘,出土了另外一个与通行版完全不同的郭店楚墓竹简版《道德经》,两个版本不但在顺序排版上不同,甚至连内容都大相径庭,
这对于学术界无疑是大地震级别的新发现,因为会推翻太多相关学术内容了,
例如我们熟知的《道德经》五千言,一共八十一章,正好是九九之数,而且开篇就是道可道,非常道的玄妙提纲,凸显了这本书的精妙设计与高深,但是往往这种过于刻意的东西,会让人产生怀疑是后人删改附会的可能,
楚简的出土则更是引起争议,其中主要的分歧就是,通行版本中有突出针对批判儒家的内容,比如‘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对应儒家的‘仁义圣智’,是道家对于儒家的仁义孝顺有着明显的排斥,
但是楚简版本出现的内容却是‘绝智弃辩’‘绝伪弃虑’,明显没有针对性的排斥,而楚简的成书年份要比帛书版早百年时间,所以更可能贴近原始《道德经》的内容,
从这点就能看出来,很大可能,通行版帛书的内容,是因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某些道家子弟或者其他人为了针对儒家修改而成。
不要看这是一个小问题,但是对于学术来说,就会影响到先秦哲学的根基,例如一个版本是‘大器免成’,一个是‘大器曼成’,别看一字之差,但是会影响整篇文章的解读和思想,
需要专业人士耗费大量时间,用各种客观佐证来验证,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就是死抠字眼的浪费时间,但是对于学术来所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因为我们永远不确定,还能够从什么出土文物中找到的新的线索。
又比如大家都会背诵的《将进酒》也有其他版本,比如有文物佐证的敦煌版叫做《惜罇空》,其中两者差异就在于前者是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另一个则是‘君不見床頭明鏡悲白髮,朝下青雲暮成雪。’‘古来圣贤皆死尽,秦王築城宴平落,斗酒十千紫歡虐’两段诗句差了几个字,那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哪一首更符合李白的文笔?自然需要专业人士去研究,
但是对于普通人看来,这两首诗虽然差了几个字,但是大概意思都是一样的,都能够感受到李白的气魄和才情就够了,其他的不太重要。
我们可以把文明比喻成火车,专业学术是火车头,其他人是火车身,虽热火车头只占据整个车的十几分之一,但是却承担着带动整列火车的作用,
而火车身能否承载更多的游客,则是我们这些售票员的工作,分工不同,但都很重要。”
观众喜欢听王世风说话,不是因为能听得懂。
而是因为王世风说话好听,他有时候说的话,观众大多数也是听不明白的,但是却神奇的能够理解他要说什么意思,并且表达什么观点,感受到情绪。
这点很重要,因为王世风的方式,就像是渣男一样,只提供情绪价值。
而罗思尧的说话方式,就是标准的直男老实人。
两者的区别在于,当女朋友遇见困难的时候,老实人直男试图认真帮提供解决方案,甚至提供实质性的解决方法。
而王世风只会温柔的摸摸女朋友的头,然后把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抚的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明显,女朋友们更喜欢王世风这种人。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女朋友在受到委屈的时候,当下所需要的恰恰不是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人,而是能够分担发泄情绪的人。
这也是很多老实人十分不理解,一些明明条件没有自己好,甚至都吃不上饭的社会青年,为什么一个个都能找到女朋友,而且女的条件都很好,而且他们能够同时交往不止一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