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模式的灌输教育,只会培养出一大批毫无判断力的青年,在学校学会了道听途说、鹦鹉学舌的本领,出了学校以后,就只能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谷雨耐心听完了潘光旦先生的理由,这才说道,“潘先生,您的理由我全部听清楚了,现在该我说了。
我们辩论首先基于一个共同点,教育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就是为了国家更好的发展,您必须认同这一点,如果基本立场就不同,我们没有任何交流的必要!”
潘光旦先生想了想说道,“教育,也就是教书育人,传授知识的同时,要以自身的道德行为和魅力,言传身教,引导学生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实现人生应有的价值追求,塑造自身完美的人格。”
“你我立场不同,对于我这样一个国家领导人而言,教育必须给国家带来好处,不管是短期利益,还是长期利益,都必须有利益,没好处的事情,国家不会办!”
潘光旦先生还是很难接受谷雨如此功利的说法,但他想了想,点点头,“谷先生,那就按照这个共同点来辩论吧!”
谷雨点点头,“我的第一个理由很简单,中国需要摆脱亡国灭种的命运,需要实现国家的独立,需要实现民族的复兴,需要和美国、苏俄这样的世界大国平起平坐。
我们必须搞工业,而且不惜一切代价搞工业,如此才可以生产出我们需要的飞机军舰大炮坦克,我们不仅要有这些东西,还要和他们一样先进,如此才能保证国家的安全!
这就需要大量的理工科人才,以及服务理工科人才的人文学科,这一点从您刚才的交谈中,您已经接受了这一点!”
潘光旦先生无奈的点点头,表示认可,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他能够理解这一点,他也不反对谷雨增加这一块的教育,好歹他还是分得清的,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他那一套所谓的通才教育,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世界产业分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只听谷雨说起了第二点,“我的第二点理由也很简单,中国现在非常困难,非常落后,中国又非常穷,而我们环太党更加穷,从上到下都过得紧巴巴的。
比如我,作为党首,身上除了一块怀表有点价值以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的妻子出身大家闺秀,同样如此,没有一件首饰。不仅仅我们如此,环太党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99%以上的党员都一贫如洗!”
潘光旦先生听到这里,相当感动,“贵党的廉洁我在北平听说过无数次,近日过来所见所闻也证明了这一点,确实难得,难得!看到你们,我才知道中国真得有望了!”
谷雨笑着点点头,然后很直白的继续说他的第二点理由,“所以我们用在教育上的每一分钱都必须有价值,怎么才能有价值,需要有一个衡量的标准,能够培养出我们需要的人,把我们需要的知识学会了,就是标准!
您对我们的教育模式评价的很有道理,确实是灌鸭式教育,不错,我就是要大学生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好我们需要的知识,尽快毕业,可以为工业建设所用,越快越好,灌鸭式教育是最快的,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确实,这样培养的人人云亦云,没什么创造性,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但这也是我们需要的,我们需要的追赶欧美发达国家,与他们拉近距离,并不需要他们去创新。
前面怎么做,欧美的科学家都已经探索好了,我们培养的人才跟在后面,把人家成功的道路走一遍,走清楚,走明白了,就可以了,我们不需要他们探索未来的东西!
他们探索成功了还好,探索失败了,谁来为他们的探索买单?我们没那份钱!现在我们是追赶,前面的路是明确的,跟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就可以了!
我们培养的人才,确实只会一板一眼的工作,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我们根据地十万部机床开起来,才能按照同一尺寸生产出相同的枪炮子弹,这样生产的武器成本最低,我们才有能力装备百万大军,将日本人赶出去!
要是人人都有自己的主意,生产出的枪炮子弹尺寸不一样,成本过高不说,还不配套,这样的武器只是烧火棍,鬼子也许没有打死,自己人倒先打死了!
当然了,您的顾虑确实也有道理,未来等到我们发展起来了,有了余钱,也需要探索一些未知的领域,我们会重新进行调整,再进行相应的教育改革,培养出具有创新思维,有独立精神的学生,但那是未来,不是现在!”
听到这里,潘光旦先生摇摇欲坠,他怎么也想不到谷雨竟然是从如此功利,如此实用的角度来考虑教育,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谷雨的角度竟然还可以自圆其说,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潘光旦先生知道谷雨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改变了……
谷雨接着说道,“再说我们第三个理由,我们是中国环太党,我们有自己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以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国情相结合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建设理论,这是一套完整的政治理念。
这一政治理念的目的就是为中国的发展服务,以尽快实现中国的统一和独立,尽快实现中国的发展壮大,这是中国的仁人志士几十年探索的结果!
那些基于西方自由主义政治理念的东西,比如政治学,社会学等,既然不为我所用,我为什么要大规模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培养他们跟我们做对,挖我们的墙角吗? ”
说到这里,谷雨慢慢站起身,来到潘光旦先生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潘先生,这就是我的第三点理由,我党也需要罢黜百家,统一思想!”
潘光旦先生终于站不住了,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身边的费孝通先生连忙扶住他,同样脸色惨白的解释起来,同时也是在求情,“谷先生,社会学的政治属性没那么强,在资产阶级的学术界一直是被轻视的,因为它暴露了资本主义的弱点,虽不革命,亦属不知趣者。
社会学在传入中国的过程中,部分的或是走私性的夹带了马列主义进入学府之门,对马列主义的传播是有功劳的;
那些在中国社会状况的促使下,着重于社会病态调查的社会学者,很多人都靠近了科学的社会主义。社会学者对于社会现状大体上是批评的,容易和民主运动结合,在革命潮流中是偏于进步的……”
谷雨想了想说道,“未来香港解放后,会成立一个香港特区,我们会开一个口子,到时候你们这些社会学者去那里研究吧!
但在我国没有追上西方国家之前,我们只能把有限的教育资源用在刀刃上,我国的主体部分只能走捷径,以此弯道超车,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这是后发国家想要快速发展的必然,苏俄如此,我国也必须如此!”
费孝通先生长出了一口气,而潘光旦先生慢慢缓了过来,两人都完全理解了谷雨的意图,而他们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辩驳谷雨的三点理由。想了想,潘先生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贵党不是要一思想吗?为什么又要留下一个口子?”
谷雨微笑得说道,“我们中国环太党人,首先是中国人,既然我们是中国人,自然要讲一讲儒家的中庸之道!
我们不是胡适之那样肤浅的人,把中庸之道庸俗化,说什么不阴不阳,不刚不柔,不上不下,不男不女这一套狗屁道理!
在我们环太党人看来,中庸的中,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刻板的、不是教条主义的,而是运动发展的、动态调整的、与时俱进的。
好比打靶,我们的目标永远是靶心,这就是中。但是,现实中哪有固定靶那么简单的事情呢?我们面对的是不断变化的移动靶,而移动靶的靶心才是中。
既然是移动靶,他时刻都在变化,上下左右跳来条去,我们怎么才能知道靶心在哪里呢?不知道靶心在哪里,又怎么能做到中呢?
如何找到靶心?庸字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庸字在甲骨文中,是个水桶形状,指那些生活所必须的,每天都要用的东西。
所以,所谓的中庸,我们可以简单点就理解为中用,只不过不是眼前的中用,而是长久的中用,是随着环境变化而始终如一的中用。”
说到这里,谷雨笑着说道,“我党的中是明确的,一步步实现中国的统一、独立和富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庸,经过几十年的摸索,也已经明确,就是马列主义!
但是马列主义这个庸同样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刻板的、不是教条主义的,它需要与中国社会相结合,未来随着时势和中国社会的变化,也是会运动发展的、动态调整的、与时俱进的!
这个庸如何永远做到中用,光靠研究国外先哲的著作肯定不行,我的看法是,只要是有用的东西,即便是只有一丝一毫,我们也要需要留下来血脉,要在理论上保留所有选择的灵活性和可能性……”
听完了谷雨的解释,或者说听完了谷雨的大饼之后,潘光旦先生才恍然大悟,甚至看向谷雨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谷先生,您对儒家的中庸之道竟然有这样深刻的理解,今日一闻,方知外界的传言是多么荒谬!”
“哈哈!我这样的人注定会誉谤满身,早就习惯了!”说完,谷雨伸出了手,与满手都是汗的潘光旦先生握了握,谷雨笑着说道,“潘先生,费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在我党的根据地多走一走,看一看!”
“一定,一定!”
“我今天这番话,您可以传播出去,我党有我党的原则,不会毫无原则的接纳所有的东西,但也不会一根筋,把路走绝,过犹不及的道理,我虽然年轻,但还是明白的!”
费劲了口舌,谷雨总算把两位社会学家哄走,幸运的是,这两个人还算是明白人,能够分得清是非黑白,但有一些人可就不那么回事了。
一些人牢骚满腹,比如某民主人士,特意分配两名同志,其中一名专管安全,另一名专管生活。 结果此人一会说两位同志穿的土布衣服难看,一会说土布硬底山地鞋走路脚步重,说话声音大,影响他工作和休息等等,总之,这一切在他看来都不顺眼。
私底下,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多得很,什么打江山靠大头兵,坐江山还是靠我们这些人这样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想什么谷雨自然知道。
谷雨没当回事,见了一面之后,就不理睬,此人“坐冷板凳”、“投湖”、“上吊”以及打门卫、骂哨兵,打管理员耳光等等手段不断,就是在发泄不满。
这位要待遇,要权力,打卫兵,骂管理人员的民主人士,竟然还是政治立场相当靠近环太党的,他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心态,更不要说其他人!
谷雨对这些破事忍忍也就算了,反正他不管,让吴冠生头疼去,谷雨制定原则,他给的待遇就那样,谁也不要想拿到更多,还想着自己是士绅,想要千年不易的特权,那是做梦。
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帮人见谷雨不让步,连礼贤下士这一套东西都不愿意多做,反而整天跟那些个“工匠”凑在一起,动不动就开学习会,听他们上课,自然很多人离开了环太党地盘,谷雨狂妄、不学无术的名声自然传播的到处都是。
吴冠生同志有些紧张,不过谷雨根本没当回事,这帮人口中的好名声不要也罢,但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一些挑战谷雨底线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