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生同志这个时候给出了结论,“是呀,我们不是天生的革命者,也不是什么天才的政治家,我们是通过一步步实践的摸索,走上了革命这条路!”
“确实如此!”
“参加革命后,我们也是在实践中一步步摸索,既经历过北伐的胜利,也经历过大革命失败的辛酸,还有那几年在上海中央的工作,我们对革命的指导,更多是十几年的革命经验,要论起革命理论,我是有缺陷的!”
杨宁越同志再次点头,这个时候吴冠生同志才进入到正题,“但是谷雨同志不同,他是天生的革命家,也是天生的政治家,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应该怎么革命,也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建设一个新中国,让中国发展壮大起来!”
杨宁越同志有些吃惊的捂着嘴,“是不是夸张了一些?”
“一点都不夸张!谷雨同志参加革命的过程,你我都知道,你看他犯过错吗?自参加革命以来,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一次这样还可以理解,每次都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个人如此,我们的革命事业也是如此,之前是什么局面,现在是什么局面,天壤之别呀!在我们眼里,强大无比的常凯申,在谷雨同志眼中,不过是冢中枯骨,没费什么劲,就打到了徐州,差距太大了!”
杨宁越听完,同样相当感慨,“你不说我还不相信,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们这两年的胜利来得太快了,我总有一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获得了这么大的胜利,却还没有用全力,现在我们十分力,用在常凯申身上只有四五分,其他的都用在建设上,为得就是未来击败日本人!”
“击败日本人?那篇国情咨文真不是吹牛?”
“当然不是,谷雨同志很自信,他真得认为我们可以做到,而且一直在向着这个方向做努力!”
杨宁越同志脚下有些软,幸福得难以抑制,她强忍着内心的跌宕起伏,来到了一个小亭边,坐了下来,这才关切的问道,“真得能够做到?”
“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但1931年,我也不相信北方战略可以实现……”说到这里,吴冠生同志自嘲的说道,“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很难真正了解天才的思路,谷雨说能,我就相信他能做到,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辅佐!”
杨宁越同志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是,要是真能实现,那我们的理想岂不是都实现了?”
“也不一定都能实现,要想建立一个没有剥削的社会,恐怕,没那么容易!”
“资本家的春天会一直继续?”
“也许相当长时间会这样!但即便如此,也是值得的,我们不是为了革命而革命,是为了中华之崛起!
我去过很多国家,除了苏俄以外,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都有剥削,有的剥削还非常厉害,但他们都是列强,如果能够拥有他们的国际地位,我们的革命就算有些妥协,也是巨大的胜利!
除日本以外,其他国家的贫民,也比绝大部分中国人活得要好,如果能达到他们的生活水平,我们的革命就算不彻底,也是巨大的进步!”
杨宁越同志想了想问道,“苏俄就没有剥削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像苏俄那样?这样不是更好吗?”
“前几天,书记处讨论资本家问题时,谷雨同志曾经问过我和德华同志,苏俄那些掌握着国家政权,领导大批国有工厂的党内干部是什么阶级?
他举自己和陈绍宇从苏俄回国时乘坐的列车为例,指出苏俄不同级别的干部享受不同的待遇,过去坐在头等舱的是剥削阶级,现在呢,只有党的高级干部才有资格坐。
这些党政高干看起来是无产阶级,但他们却住着别墅,享受着种种工农都比不上的待遇,除了没有工厂和土地的产权以外,他们拥有很多剥削阶级特有的东西……
谷雨同志认为,苏俄在消灭了传统的剥削阶级之后,体制中很可能又诞生了一个特殊的新阶级,这个阶级以国家和社会的名义,进行各项工作,他们可以支配国民收入,可以利用、享受、储存国有财产……
这个新阶级看起来与中国历史上宋明两代的科举官僚阶级非常相像,但他们混在党内,根本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们,宋明时代好歹还有皇帝!
谷雨同志猜测,这一次苏俄的大整顿,很可能跟这个新阶级在建设过程中自以为是,造成了不少问题,使得中央的决策执行不下去,因此他认为有必要再多一些观察,不能太着急仿效苏俄的种种做法!
谷雨同志同时认为,党内也已经有这个新阶级的影子,他认为中央三令五申,严格禁止地方土改过火,但就是挡不住,除了政策法规教育不到位,也跟一些干部在土改中变质,有意歪曲执行中央的政策有关。”
杨宁越同志嘴巴微微张大,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这,还可以这么比较?这些,革命的理论难道存在问题?”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和辩证法当然是真理,但马克思并没有获得革命的胜利,他对未来的社会主义建设,更多的是猜测和推演,不可能什么都能想到。
而谷雨同志口中的新阶级的存在,则是事实,我们亲眼所见的事实,那些头等舱,你我也坐过,谷雨同志的看法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新阶级在苏俄确实已经逐渐成型!
至于我党在土改中,有没有产生这个新阶级,我并不愿意相信,但如果中央的政策,到了地方,执行中总是有问题,地方干部中存在问题是必然的。”
吴冠生同志低声说道,“谷雨同志对资本家和富农的态度,之所以比较保守,采取保护、甚至是鼓励的态度,除了今天所说的增加建设资本以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告诉我和德华同志,苏俄革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主义试验,俄国是列强,他们有资本做实验,就算中间出了一些问题,他们有雄厚的底子,随时可以翻身。
而我们中国,只是一个被压迫被掠夺的半殖民地国家,我们承担不起革命试验失败的代价,一个不小心,中国就会四分五裂,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我们推行重大变革时,那些有诸多成功经验的,比如土改,就可以大胆推行;但有些,只有孤例,或者成功时间较短的,宁愿慢一些,等一等,看一看,多做一些观察和试点,也比盲目的照搬别国经验来得好!
而且谷雨同志认为,富农阶级大部分都是比较会经营的,有他们在,农村发展也会有一批能人指导,可以带动更多的农民仿效学习!
而民族资产阶级的存在,同样可以对国有企业形成一些竞争,促使国有企业不断进步,防止新阶级为个人私利,侵夺国家利益!
当然了,也要对富农和民族资产阶级有一些约束,所以谷雨同志认为,要严格限制农村土地的流转,禁止土地买卖,促使富农阶级向民族资产阶级转变,而不是封建地主;
同时银行和国家基干工业要基本掌握在国家手中,保证党和国家可以有效的控制民族资产阶级,因此需要建立相应的税收制度和工会制度,约束民族资产阶级过度膨胀。
这一点今天的会议上,他已经说过了,这事实上就是新三民主义的第三条扶助农工,节制资本……”
杨宁越同志坐在亭子边,耐心得倾听着丈夫的阐述,考虑了良久,这才说道,“谷雨同志的谨慎是对的,我们确实不能做革命的试验品,小心无大错!
万一我们打倒了剥削阶级,又冒出了这么一个不受约束的新阶级,那就麻烦了,别按住了葫芦,飘起了瓢,到时候反而不好处理!
剥削阶级在党外,是哪些人一眼就能看的清楚,而新阶级却是在党内,谁也不知道这些新阶级是谁,也许就在你我之间!”
吴冠生同志点点头,感慨地说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为什么说谷雨同志是天生的革命家,政治家,他的观察力太敏锐了,思考的深度也远远超过了党内同志,不得不服呀!”
“谷雨同志说得那个新阶级,党内还真有可能存在,前些日子妇女部去太原好些家小学幼儿园调研了一番,发现了一些比较明显的问题。
党内干部子女较多的小学幼儿园,相比于其他学校,条件明显好了不少,甚至有些学校早餐已经有西点、牛奶,孩子们吃不掉,甚至还浪费了不少!
我询问太原本地的同志,他们说是容强同志的指示,我后来又旁敲侧击,问了问容强同志,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她还以为所有的幼儿园条件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杨宁越同志恍然大悟,“我听说谷雨同志消息很灵通,那几家小学幼儿园搞出的事情,他可能早就知道,这就不奇怪他让容强同志前往苏俄了……”
“有这方面的原因,你那份报告,谷雨同志看完之后,十分生气,书记处还专门讨论了一番,已经决定做一些整顿,列入到整风中!”
“确实该整顿!”杨宁越同志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转移话题问道,“谷雨同志让容强和母亲去苏俄,是不是还想借此取信苏俄同志?”
吴冠生同志默默点点头,“我真不愿意把苏俄同志想得很糟糕,但现在看来帝俄那一套腐朽的东西,对苏俄党内很多同志,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
杨宁越深深吸了一口气,“与虎谋皮呀!”
“所以我们党内的同志更要团结在谷雨同志身上,坚决拥护他的领导!”
“革命工作道阻且长,步步惊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