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鬼,这算是挺凶的一类的鬼了。谢不宁看了看身旁吓得发抖的两人,走到两人前头,对着镜子里的女鬼甩出一张符箓。
符箓粘到镜面,噼啪脆响,镜面登时碎成蛛网。
女鬼还算聪明,藏在镜子里,符箓一时伤不了她。
安琸却惊为天人。那张纸,轻飘飘的飞过去,一大块镜子就碎了啊!女鬼也消失不见,这太猛了吧!
他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谢不宁怕女鬼逃走,交代侯东:“你看好安少爷,我去房间里看看。”
“不行不行,我不要和你分开!”安琸一听,狂摇头,脸上写满拒绝,“和高手分开会死的!”
谢不宁:“……”
安琸弱弱道:“电影里都这么演……”
眼见谢不宁还不答应,安琸表情委屈极了,一咬牙抱住他的手臂,撒娇摇晃:“哥哥,哥哥,我一个人好害怕……”
谢不宁:“???”
这熊娃子学的什么东西?!
“……那就一起吧。”谢不宁无语地瞥他一眼。
不信有鬼,倒是喜欢看恐怖片哦?
由谢不宁走在前头,三人进了安总夫妻的卧室。外头都停了电,但是诡异的,唯独床头的小台灯散发幽绿光芒。
安琸心里大骂,我爸什么破审美,这种阴间玩意儿也往房间摆!
谢不宁心里有了计较,祖师爷的小记上记载一种用鬼魂旧物招魂的法术。灯罩在这,女鬼肯定跑不了。
他掐诀念咒,灯泡开始疯狂闪烁,房间里绿光闪闪。
安琸怕的不行,光暗交错之间,总觉得身边有道红色的影子,哭叫一声腿软摔倒。
这一摔,刚好碰倒台灯。
“小少爷!”侯东大惊,眼疾手快去扶。
两人的手一起碰到灯罩,指下的触感格外顺滑,却说不上是什么质地。
不是丝绸,比丝绸更有弹性,比粗糙的纸更顺滑,比冷硬的玻璃更柔软,真要说,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那种细腻的感觉,就像……人的皮肤。
两人被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连滚带爬远离那东西。
女鬼似乎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不再躲藏,一只苍白的手从灯罩里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谢不宁的腿——
谢不宁站着念咒,反应却更快,一脚踩在她头上:“你大爷的敢偷袭!”
“咚”地一声,女鬼脸朝地狠狠砸进地板里,整张脸几乎压平,疼痛入骨。
来不及反抗,女鬼被谢不宁拖起来,只听一道冷酷的声音:“不知悔改,死吧你!”
“不要啊……”那鬼逃又逃不得,打又打不过,只能惊恐求饶。
“咦?”谢不宁把他提高点,“你声音有点浑厚啊。”不是女鬼么,怎么听起来像男的?
那鬼一顿,嗓子尖尖地嘤嘤哭泣:“奴家不是有心的,求求大老爷放了我吧……”
“……”谢不宁懒得废话,直接扯掉她的假发。
围观的安琸大喊:“卧槽!这女鬼是地中海!”
“女鬼”幽幽地说:“我是男人……”
安琸更加气愤,腿也不软了,腰杆儿也直了,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谴责:“哇,你个鬼太猥琐了!居然装女鬼吓人,还穿红裙子,是不是有女装癖啊。”
侯东也嫌弃地道:“不止女装癖,他还是个地中海。”
安琸:“噫,这个大叔好恶心哦。”
两人一唱一和,可把地中海鬼气狠了,不用谢不宁逼问,自己全招。
“我,我也不想的啊!”鬼气得呜呜哭起来,“我是清朝鬼,剃头留辫子又不是我想的!!”
在他刚死的时候,这个发型还是很正常的。过了些年,新时代的人都不剃头了,就有好多新死的鬼嘲笑他地中海,秃头。
他死相惨,因为浑身血淋淋,还经常被鬼误认为穿女装。大家都是鬼,本没有高低贵贱,可是因为特殊秃头和“癖好”,其他鬼都唾弃他。
出去吓人作恶,看到他的人类也疑惑,怎么这个女鬼是个秃头啊!还秃了好大一片。
他都要被气死了。秃头是没法治了,于是一狠心搞个假发带上,这下彻彻底底被认为是女鬼了。
逐渐的,他发现自从装成红衣女鬼后,不管是人是鬼都更惧怕他,力量与日俱增。尝到甜头后,就一直装了下去。
三人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鬼界也存在鄙视链,还有勾心斗角的啊,岂不是跟人类社会一样么……
而且,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搞笑,搞得安琸都不好意思太害怕了。
看他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谢不宁心里一声叹息,转头吩咐安琸:“打碗水来。”
安琸现在对他无比信服,立刻照办,用大海碗端来满满一碗水。
谢不宁手指沾几滴水,边洒边念咒,水珠犹如甘露,洗去男鬼身上的血污。
前一秒还是惨不忍睹的模样,顷刻变得正常。血色衣裙化作粗布长衫,辫子头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男鬼脸上干干净净,瘦弱又斯文。
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明,发觉自己的变化,感激地朝谢不宁和安琸作揖:“多谢大善人。”
第77章 白玫瑰
受了甘露,附灯鬼神智恢复清明,在谢不宁面前害怕地垂下头。
安琸别别扭扭,酷酷一甩头:“你害我家人,我才不会原谅你。我是听哥哥的话,要你谢!”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好心帮鬼。”这小破孩怪傲娇。
谢不宁顺便解释,“以死状面人的鬼,大多是被困囿在死亡里,执念没法超脱,于是日复一日受死时痛苦的折磨,就会想找人替代受苦。”
“哥哥懂的真多!”安琸崇拜地仰头看他,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什么样的执念,才会使鬼附着在一盏灯上?
“让它自己来说吧。”谢不宁放开这只鬼,它身上的怨气已经被净化,想必是没有危险了。
附灯鬼感激又讨好地笑笑,意识到面前的道士厉害得很,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万一被当场超度上哪儿哭去,于是十分配合。
“道长,你可知道这盏灯是用什么做的。”附灯鬼开口道,声音低沉又飘渺,像石子投入极深的水井。
谢不宁眉头一跳,还没说话,安琸就吓得抱紧他胳膊,牙齿打颤:“总不可能是用人做的吧……”
“没错,就是用人皮做的。”附灯鬼毫不留情地击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它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可能是饿死,也可能是走在街头被人打死。那年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死在大街上。它一个穷人,死了以后连收尸和葬礼都没有,就被拉去乱葬岗。
有些黑心作坊专门发死人财,扒了乱葬岗里死人的皮,做成工艺品销到海外。
这些灯罩华丽精美,任谁也看不出是人皮做的,甚至十分受追捧。只因它这盏是次品,才得以留下来。
它也不是没想过报仇,可乱世里,那些作坊鱼龙混杂,有洋人,有商人,有打手,它又怎能奈何得了。
“所以,你的执念是找张人皮,来完整身体?”谢不宁替安嘉年捏一把汗,“难怪只有安总喊冷,安夫人睡同一床安然无恙……”
它要找的,自然是男人的皮。
安琸听得呆住,台灯里不仅有鬼,他妈的这鬼还想扒了他爸的皮!这个世界也太恐怖了吧!
附灯鬼害怕谢不宁找它算账,瑟瑟发抖:“我,我也不知道,我就一个念头,身体完整才好重新投胎做人,否则我就老缺了什么似的……道长,我真知错了!”
安琸记仇着呢,骂它:“你知错有个屁用,作案未遂也得判刑的你懂不懂!谁知道以前害了谁,这回幸亏有谢哥在才没让你得逞。”
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亲爹!
附灯鬼大喊冤枉:“我以前没害过人呐!”
被谢不宁横一眼,才放弱声音:“……想是想过,但是我一直没得手!”
“我先前被人带进墓里,等出来了,谁知道现在的人都用电灯不用台灯!好不容易被人带回去,她还嫌我这个款式太老旧,不好看呜呜呜……”
这鬼哭得凄惨,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安琸:“……”还是我爹审美的错了?
侯东听这阴惨惨的哭声,怪瘆得慌,摸着胳膊问谢不宁:“谢道长,那咱们接下来是该……?”
谢不宁把青铜剑都带来了,若是犯事鬼不配合,打算直接原地超度。
不过这鬼还算老实,而且身世凄惨……谢不宁想了想,说:“先回安总那儿吧。”
……
安琸也不敢再待家里了,紧紧跟着谢不宁。由侯东开车,大半夜地来到安家暂时的住处。
“怎么样,解决了吗?”安嘉年根本睡不着,一开门急忙询问。
然后才看到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儿子,火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知道回家——头发染的乱七八糟,简直污人眼睛,不像话!”
安琸一撇嘴,把那破灯买回家还招鬼的人,凭啥嫌他发型不好看啊?
“谢哥哥,辛苦大半夜累了吧?来来,我去泡茶给你喝。”不理会他爸,安琸屁颠屁颠地跑家里厨房去。
安嘉年大为奇怪,他这儿子向来叛逆不听话,什么时候变得懂事,竟然给客人泡茶?
“安总,小少爷跑回别墅去了。”见
他疑惑,侯东把在安家遇到安琸的事说出来。
说到镜中的红衣女鬼,还有房间里闪烁的油绿鬼光,安嘉年咕咚咽唾沫,万分庆幸:“还好今晚请你来了,不然这小子出什么事……我想都不敢想!”
也难怪儿子对他态度与众不同,对于高手,少年多多少少感到崇拜嘛。
“安琸中庭饱满,眉开眼阔,是福寿绵长的面相,放心吧安总。”谢不宁宽了他的心,谈起附灯鬼如何处置。
安嘉年得知买来的古董灯罩竟是人皮做的,差点当场吐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还亲手摸过!这得洗多少遍手才能干净?
“就,就按您的意思,超度了吧……”安嘉年不想做的太绝,倘若真有鬼神,为自己多积德又何尝不可呢。
他赶紧奉上事先准备好的酬劳,心中想着,这点怕是不太够。听说小谢要拍电影,倒是可以投资一下……
谢不宁接下薄薄的红包,估摸里面是张支票。
“明天除去房子里的晦气,你们就可以搬回去了。”把背包甩到肩上,谢不宁准备离开。
至于超度一事,安嘉年去道观或佛寺举办一场法会就是。如果附灯鬼有信仰,还可以任他挑一挑。
“信仰?”附灯鬼听说还能自由挑选喜欢的法会,一时受宠若惊,郑重地思索了会,问,“那你们有没有上帝啊?”
谢不宁:“……”
挑个鬼,直接拉出去原地超度吧!
附灯鬼叹气:“唉,同一批里就我一个留了下来,他们应该是,是归上帝管吧?”
谢不宁一时语塞。想不到是这个原因,做了鬼,倒挺有情意。
他对于鬼物的看法,稍微发生了些变化。